極限警戒 第1256節(jié)
趙佶喃喃道,“我一直以為,文采風流、書畫都不錯的人,想必都是好的。” 方臘沉聲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br> 趙佶再度點頭,隨即搖頭,“方教主所言有些道理,可終究還是有些偏頗,如沈先生又知書,還通曉大義的人,終究是有的?!?/br> 方教主淡淡道,“的確如此?!?/br> 眾人聞言,暗想你們兩人的共同語言恐怕只有沈約了。 可見趙佶、方臘氣氛稍緩,宗澤等人暗想天子如能解決方臘的問題,那面對如狼的金人,可說是有極大的勝算。 “可我以前,卻是不明白這些道理?!?/br> 趙佶澀然道,“我不知道世上的虛偽,不知道太多文雅的表面,暗藏著齷蹉的心思。” 第1857節(jié) 給我個機會? 都說壞人變老了,作惡的始終是一撥人,其實不然,本質(zhì)上,只是有好人不停的按照世俗的流程變壞。 從伊始的理想認知,到發(fā)現(xiàn)世俗的丑陋面目后開始不容于世俗,被世俗毒打后,投降成為世俗的幫兇后卻以為看透了世俗,和世俗一起毒打新入的尚存良知的好人,迫使他們改變。 這套流程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沒有消亡,反倒變得益發(fā)的流暢,因此少被人察覺。 你還記得自己年幼的夢想?你再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樣,就會發(fā)現(xiàn)這套流程給你留下的深刻烙印。 趙佶敘說自己過往的時候,眾人或困惑不解,或了解惆悵。 “等我明白的時候,卻晚了。” 趙佶凝望著方臘,“我不知道方教主何時知明,可方教主終有知明的機會,我卻是一生掙扎在染缸之中,以為自己看到的顏色,就是理所當然的顏色。” 有人暗想,趙佶說的并非無理。 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人天生就是出生在羅馬,有人用盡一生,還未走上通往羅馬的道路。 有些人,連學習正確的機會都沒有。 趙佶雖是皇帝,但歷代王朝的腐敗之君,也不見得他真想昏暈,但他一出生就進入了糞坑之中,哪有機會嗅到幽蘭的香氣。 方臘盯著趙佶,劍未撤,但也沒更近一分。 趙佶繼續(xù)道,“直到我碰到了沈先生,才有一睹光明的機會,我或許不敢保證什么,但我可以摸著良心說話……” 他說話時,摸著胸口。 林凌云想喝問——你這種人還有良心嗎?可發(fā)現(xiàn)邵青云望來,終于忍住了沖動。 “我見到沈先生后,真的想做個好人?!?/br> 趙佶盯著方臘,沒有半點皇帝的威嚴,“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做個好人,怎么去做個好的皇帝,這一輩子,始終沒人告訴我如何去做。” 方臘目光閃動。 何不食rou糜難道只是晉惠帝的問題? 那是個群體問題! 當所有人將某些錯誤視為理所當然的時候,在其中生存的人,自然將錯誤當作正確。晉惠帝反應的只是他所處那個年代的荒誕無恥。 太多人在笑話晉惠帝的時候,卻無視晉惠帝本身的智力問題,以及那些肆意擺布晉惠帝、造成晉惠帝現(xiàn)象的幕后。 趙佶輕嘆道,“因此我一直觀察著沈先生的一舉一動,他從未教我做個好人,可我知道,無論誰都無法否定,他是個好人,這世上若是多些沈先生這樣的人物,無疑會讓世上好轉(zhuǎn)許久。” 沒人應聲,可也沒人否定。 除了某些人外,其余的大多數(shù)人倒是贊同趙佶的想法,可心中又難免在想——可惜的是,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沈約那樣? “我希望能和沈先生一樣。” 趙佶緩聲道,“我摸著良心說話,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想像沈先生一樣,也決定以后余生,努力的實現(xiàn)這個夢想?!?/br> 看著方臘,趙佶誠懇道,“我知道自己所求有些過分,但我此番言語,真的是出自肺腑,方教主,我知道你殺我有充足的原因,你殺了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我還是不甘心,還是想向你祈求,給我一次機會,只一次,若是我辜負了這個機會,你再殺了我,好不好?” 言罷,趙佶向方臘緩緩的跪了下來。 眾人驚詫。 趙佶的那些子女如同看到天塌一般。 她們從未想到一向如天的父親還有向旁人下跪的時候! 趙瑚兒幽幽醒轉(zhuǎn),隨即看到父親跪下的那一幕,駭然道,“你們都傻了不成,如何能讓父皇下跪?” 說著掙扎站起,踉踉蹌蹌的就要沖向父親,趙佶喝道,“跪下!” 趙瑚兒驚駭,腳下發(fā)軟,坐倒在地。 趙佶嘆息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她們其實和我一樣,根本不知道自身的問題,這才始終做著荒唐的事情。” 看向方臘,趙佶沒有說下去,可言下之意卻是——我終于知道問題,也想解決問題,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方臘握劍皺眉,半晌才道,“當年我曾給一人一個機會。他犯了錯,被我知曉,他苦苦哀求我莫要對旁人說出,我念及宗親血脈之情,于是隱瞞了他的錯行,可你知道結(jié)局是什么?” 眾人有的聰明些已在想——那多半會引發(fā)更多的問題。 這世上的問題周而復始的原因在于——世人掩蓋的問題比解決的問題要多出成百上千倍。 從他還是個孩子、你這大的人何必和他計較;到他年紀這么老了,你就不能尊老讓讓他?有些人好像注定是問題的化身,而太多人,也要容忍這個問題。 可那些制造問題的人,從來想不到一點,問題和種子一樣會生根發(fā)芽的,他們遲早也會遭受到問題的反噬。 趙佶默然片刻,“那人難道會對方教主不利?” 眾人詫異。 這也是個結(jié)論,可許多人沒想到趙佶會說出這個血腥殘忍的結(jié)論。 方臘慘笑道,“不錯,他犯了錯,因為我的知曉和寬容,反倒讓他決定要除去我?!?/br> 眾人默然。 這是極為荒誕的事情,可這世界,不總是重復著這種荒誕不堪的事情? 為什么? 方臘這般說,是不是意味著他再不信旁人會改過? “你想我給你個機會。” 方臘握緊薄劍,厲聲道:“可是誰曾給那些因你無辜慘死的明教教徒一個機會?” 盯著跪地的趙佶,方臘再道,“你想做個好人,可你知道自己曾毀去多少人做個好人的愿望?你一句輕描淡寫的改過,難道就想抹殺你制造的那些冤孽?我今日若是饒了你,你讓那些屈死的冤魂情何以堪?如果你這般罪過都能夠被寬恕,你讓那些被罪惡所傷的人,如何忍受?” 不看沈約,方臘決絕道,“沈先生,我知道你一番苦心、想讓我明白寬恕之道,可抱歉,我做不到!” 言罷,方臘挺劍,就要刺穿趙佶的喉嚨。 眾人驚,可均不及阻擋。 都子俊眼中驀地閃過振奮的光芒。 “劍下留人!” 一人話未落,人已到了趙佶的身后,他一手閃電般的拉開趙佶,同時出槍。 第1858節(jié) 條件更改 槍長劍短。 方臘要殺趙佶的情形本是槍長莫及,但那人出槍,卻奇特的打破了這個規(guī)律,因為那人所用的長槍竟比寶劍還短。 電光石火中,那人的槍尖竟刺中薄劍的劍尖。 有火花閃現(xiàn),驚耀了眾人的眼睛。 那一刺,本來就如在如雨的羽箭中偏偏刺中根繡花針般絕無可能。 可那人卻能做到,他不但做到這點,還在剎那間,挺槍反刺。 方臘退。 他浴火重生,以兵解之法斬殺了完顏宗峻,如今能力早勝當年十倍,可饒是他也從未見到這種槍法、這種槍。 槍是神槍。 瀝泉神槍! 人呢? 若非有卓越之能,如何能刺出這般驚艷的一槍? 在方臘爆退的時候,那短槍倏然暴漲,就要刺穿方臘的哽嗓! 方臘如神般。 當他斬了完顏宗峻后,哪怕天柱山那些人對方臘也是有了極高的看法。 有些事情,你知道,卻不見得能做到。 天柱山那些人雖然擁有高科技,但撇棄了高科技,和方臘面對面的交手,恐怕也擋不住方臘的一劍。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其實就和教練能培養(yǎng)出一個世界冠軍,自己卻一輩子無冠般。 知道絕不意味著能做到。 在很多人眼中,如今能阻擋方臘的只有沈約。 可沈約始終未出手。 甚至在方臘要刺死趙佶的時候,沈約也只有略顯無奈的表情,卻紋絲未動。 這本是沈約的原則——自作自解。 他或許能阻止方臘殺死趙佶,但他如何阻止方臘積累太多年的那股仇怨? 這就如你可以用家長的威嚴暫時讓孩子服從一樣,可終究會有一日,孩子的怨恨不解會盡數(shù)反擊般。 如今的父母子女問題,多是當年沒有道理的威嚴引發(fā)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