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目光微凝，“你不會插手？”

    誰都看出，方臘對沈約很是重視，他看重沈約說的每句話。

    沈約上前一步，向方臘伸出手來。

    眾人發(fā)怔。

    他們根本不解沈約舉動的意義。

    “沈約要出手制住方臘？”都子俊突然說道。

    成議員緩緩道，“攻其不備，正是下手的時機。這世上若有人能制住方臘對趙佶復(fù)仇，那無疑就是沈約。沈約會眼睜睜的看著方臘殺死趙佶？”

    沒人能夠肯定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世俗的事情，還有規(guī)律可尋，但沈約的做法，卻少有人猜中。

    方臘凝望沈約伸出的那只手，半晌，也緩緩伸出手來。

    他手中無劍。

    不知何時，薄劍消隱。

    但他心中呢？

    很多人豈不都是口蜜腹劍？

    兩只手握在一起。

    眾人屏息。

    方臘驀地色變。

    林凌云一直留意著教主的動靜，見狀立即劍指沈約，戒備重重。

    半晌，方臘這才松開了手。

    沈約輕嘆道，“我已經(jīng)插手，可終究是要你來解決?！?/br>
    沒誰知道他在說什么，方臘卻默然良久，臉色恢復(fù)了正常，看向趙佶道，“我今日來，就是要殺了你?！?/br>
    言落，劍出。

    鋒芒一點，指在了趙佶的喉間！

    方臘出劍，一招就制住了九五之尊趙佶，旁人措不及防。

    第1856節(jié) 應(yīng)得的

    夜深沉，黎明尚遠。

    方臘眼中如有火星閃動，出劍指到趙佶的喉間。

    夜冷，劍更寒！

    太多人防備著方臘的出手。

    可防備不意味著有效。

    在沈約和方臘交談的時候，宗澤、韓世忠、梁紅玉以及一幫禁軍均在留意著方臘的舉動。

    沈約的插手就是握下手？

    沈約不準(zhǔn)備再管趙佶、方臘的私人恩怨。

    眾人多有驚奇，可更詫異的是方臘的勢不可擋。

    方臘拔劍，出劍，一氣呵成，在眾人才握住兵刃的時候，方臘居然就越過了諸多防線，到了趙佶的面前？！

    此人恁地神通？

    方臘已不是人。

    太多人大驚失色，宗澤失聲叫道，“方教主手下留情！”

    方臘未看宗澤，卻道，“聽聞宗澤宗汝霖剛直豪爽，沉毅知兵，愛民如子，深得一方百姓的愛戴……”

    宗澤怔住，不想方臘對他竟是這般了解，忙道：“方教主過譽?！?/br>
    “你既然愛民如子，那方臘請教，若你親子被人冤殺，你如何來做？”方臘沉聲道。

    宗澤微滯。

    他自然知道方臘提問的根本。

    愛民如子，子被冤殺，他宗澤自然要替這些百姓討個公道——哪怕丟官被貶。

    但他能做到的卻只有這些。

    捫心自問，他也有無力、憤懣之感，他內(nèi)心也有仇怨，可歷來的教導(dǎo)，讓他感覺，若是趙佶奮發(fā)圖強，那總比永遠荒唐下去要好。

    但那些因此冤死的亡魂呢？被屈殺的明教教徒呢？

    死了就死了嗎？

    那些教徒何錯？

    他們只是活不下去的鋌而走險。

    若朝廷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何至于此？

    歷來天下動蕩的根本，不都是那些受百姓供養(yǎng)的權(quán)利，卻吝嗇貪婪昏聵到不給百姓任何活路的機會？

    都笑白蟻、癌細胞愚蠢，毀滅了自己的生存根基，可數(shù)千年來，那些昏君過猶不及。

    方臘報仇，有何問題？

    當(dāng)然，他宗澤可以諸多辯解，勸方臘以大局為重，但他宗澤終究還有良知，有良知的人，如何能說出昧心的話語？

    宗澤無言，方臘緩緩道，“看來堂堂愛民如子的宗汝霖，也是不過如此。”

    他挺劍欲刺……

    趙佶突然道，“方教主且住?！?/br>
    韓世忠等人作勢欲沖，可知道以方臘的本事，刺死趙佶不過是剎那的事情，他們?nèi)羰枪舴脚D，只怕會加快趙佶的死亡。

    就因這般，他們方不敢動，可他們不想趙佶居然還很冷靜。

    冷靜的不再是那個曾經(jīng)懦弱的人。

    方臘雙目微紅，殺意浮上，“我在等你辯解?！?/br>
    沈約給他聯(lián)系了這場見面。

    在到來前，他想的只是如何一劍刺死趙佶！

    仇不可解。

    哪怕諸天神佛勸說，他一定要殺了兩人——趙佶和崔念奴。

    可此刻的他，卻在等著趙佶辯解？

    沈約目光閃動。

    琴絲緩聲道，“難道到了如今，你們還認(rèn)為沈約和超體變異有什么關(guān)系？”

    哪怕都子俊都沒有反駁。

    “方臘能克服超體變異的缺陷，沈約功不可沒?！鼻俳z凝聲道，“沈約沒有出手，但他一直在幫著方臘、幫著趙佶，甚至幫助著一直為難著他的我們?！?/br>
    都子俊長嘆一聲，“這樣的人，我也不能不佩服?！?/br>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成議員緩聲道，“這么說，都教授贊同琴絲的計劃？以方臘為模版，克隆方臘的dna變異片段來解決末世超體變異的問題？”

    都子俊沉默片刻，“但我們總要看看趙佶的結(jié)局，是不是？”

    眾人微微點頭。

    他們都知道歷史中趙佶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可卻想不到如今的趙佶會怎么收場，都子俊的提議很合情合情。

    琴絲卻微蹙眉頭。

    夜深沉。

    趙佶盯著方臘，并沒有太多的畏懼膽怯，“我不想辯解什么?！?/br>
    方臘微有意外，他注意到趙佶的稱呼改變。

    當(dāng)一個皇帝時刻稱呼自己為“朕”的時候，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忘記了自己的內(nèi)心，甘心充當(dāng)個權(quán)利的傀儡？

    “我該死的?！?/br>
    趙佶又道，他眼中終于有了痛苦之意，那不是演戲，而是真正的痛苦。

    “我自出生后，就是個王爺。”

    趙佶喃喃道，“后來似得蒼天眷顧，僥幸當(dāng)個皇帝?！?/br>
    眾人多知道趙佶在說什么，如今大宋皇帝本來輪不到趙佶坐的，哲宗早死，當(dāng)時宰相章惇給向太后推薦幾個皇位繼承人，都被向太后否決，最終在向太后的一力主張下，立哲宗次弟端王趙佶為帝。

    人的命運本來就是這般離奇，因為某個緣故，就會改變一生的走向。

    “但我那時候卻以為一切是自己應(yīng)得的?！?/br>
    趙佶面對生死，沒有畏懼，只是澀然道，“我那時候就和我生下的這些子女般……”看著延福殿前眾多不安的子女，趙佶沒有憤怒，只是傷悲。

    這些子女，何嘗不是他自身的影子？

    “我以為一切都是天經(jīng)地義，以為自己本是天選之子，不知人，更不知己。”趙佶不再回避道，“他們的錯行來源于我，因為我始終未教他們什么是正確的?！?/br>
    方臘握緊手中劍，“你不知何為正，如何教他們正？”

    趙佶點頭道，“不錯，以其昏昏，如何使人昭昭？當(dāng)初我兒趙愕得罪沈先生，我著實震怒，可事后想想，我若是趙愕，做的只怕比他還要過分?！?/br>
    方臘目光微閃。

    都說旁觀者清，可旁觀者真的會清？他們只注意到別人的問題、卻很難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更不知自己遇到同樣的問題，恐怕還不如局中人的解決。

    “那樣的一個我坐上了皇帝之位，用的都是書畫雙絕的人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