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警戒 第1084節(jié)
沈約感覺這小子只憑這顛球的技藝,就勝過他那個年代的某些職業(yè)球員了,可他又深知,趙愕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有些因緣起,若不斂心靜意,必定蔓延結(jié)果。 果不其然,趙愕隨即將球顛高,一記凌厲的旋風(fēng)踢,那皮球再度向沈約沖至。 鄭公公高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本來覺得事情過了,正準(zhǔn)備過去和趙愕解釋兩句,不想趙愕這般暴脾氣,居然再度襲擊沈約。 一之謂甚、豈可再乎! 周邊的人又叫了聲好,顯然是在為皇子打氣。 狗子不講是非,只看主子的臉色。 每一條流浪狗的背后,都可能有個心在流浪的主子。 那些陪練的人雖然覺得鄭公公在場,可一切都有趙愕撐著,倒也不怕事大。 鄭公公色變。 趙巧云驚道,“公子小心!” 沈約馬上未動,只是伸手再度抓球。 趙愕臉上露出一絲惡毒的笑。 他這個旋風(fēng)踢在球側(cè),用力將球飛速的旋轉(zhuǎn),這種球,不要說用手、就算用腳來接,都會滾飛出去。 沈約不自量力! 趙愕腦海中才閃過這個念頭,笑容驀地僵在了臉上。 沈約抓住了那皮球。 皮球隨即“嗤”的一聲,居然癟了下去。 球場眾人亦是錯愕。 皇家用球,自然韌性十足,抗踢耐磨,怎么到了沈約的手上,如同豆腐一樣? 沈約甩甩手,將泄氣的皮球丟在了腳下,對鄭公公道,“我們可以走了吧?!?/br> 鄭公公連忙點頭,“沈公子請先行一步?!?/br> 他策馬去攔那些要沖來的人,焦急道,“這是圣上召見的沈公子,你們誤了圣上的功夫,圣上怪責(zé),你們可別怪本公公沒有提前說明。” 他對趙愕也是頭痛,可趙愕畢竟是皇子,他也不肯輕易得罪。 那些人本是狗仗人勢,要替皇子趙愕出頭,可聽鄭公公這么說,不由都止住了腳步,有人拉住趙愕道,“沂王,算了?!?/br> 趙愕一把推開那人,卻也沒有追上去,只是沖著沈約叫道,“我知道這個沈公子,昨晚和趙巧云私通的那個男人嘛,也不知羞?!?/br> 一言落,巧云臉色微白。 沈約皺下眉頭。 對方出言齷蹉,沈約倒不覺得什么,這種跋扈的孩子,再難聽的話也講得出來,可因為是孩子,自然不應(yīng)該知道這些宮中秘事,他能說出,多半是聽旁人議論、受人指使。 略帶憐憫的看了趙愕一眼,沈約策馬向前行去。 鄭公公也是神色緊張,焦急道:“沂王,你可闖禍了?!闭f著策馬向沈約的方向奔去。 趙愕雖未成年,可趙佶的兒子多數(shù)封王,這個趙愕也不例外,見鄭公公慌慌張張,趙愕卻是不以為意,大聲道:“你這個奴才,對本皇子這般不敬,小心本皇子告你一狀?!?/br> 鄭公公顯然無暇理會。 趙愕旁邊那個拉住他的少年道,“沂王,別鬧了??脆嵐臉幼樱孟裎覀冋娴年J禍了?!?/br> 那少年看起來比趙愕年長,不過地位當(dāng)然遠(yuǎn)在趙愕之下。 趙愕冷笑,“文彥,我的大進(jìn)士,你可別忘,本皇子是在為你出頭?!?/br> 那個叫文彥的少年垂下頭來。 趙愕隨即道,“闖禍的不是本皇子,而是那個沈約。”隨即露出狡黠的笑,趙愕得意道,“他還不知道,他闖下了大禍,只要本皇子告他一狀,管保他吃不了兜著走?!?/br> 文彥低頭看著地上那泄氣的皮球,也是露出絲微笑。 “再說,一切都是三哥的主意?!壁w愕又道,“三哥和本皇子最得父皇的信任,憑我們兩個幫手,你還怕什么呢?” 第1614節(jié) 詩為心聲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掌控某些規(guī)則賦予了某些人自信的能力,誤將規(guī)則當(dāng)作自身的能力,卻不知道去除規(guī)則的加成,自身實則脆弱不堪。 沈約沒有理會趙愕的傲慢。 這根本不是需要他來理會的。 傲慢是趙愕自身擁有,所結(jié)惡果也需要他自身消化,因此聽鄭公公在他身邊不停的賠禮道歉時,沈約只是笑笑,“鄭公公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br> 鄭公公長吁一口氣,“公子雅量,老奴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常在宮中,自見過世間百態(tài),在宮中,能有沈約這般特權(quán)一半的人,都是桀驁跋扈,說實話,他真沒有見過沈約這般寬宏大量的人。 喜怒不形于色和寬宏大量是完全兩個概念。 鄭公公看得出來,沈約根本沒有將趙愕的挑釁放在心上。 前方亭臺漸多。 鄭公公見沈約四下打量,只以為他初至京城,覺得艮岳很是新鮮,介紹道:“這里亭臺樓閣,都是圣上授意建造,親筆提名?!?/br> 指著一個外方內(nèi)圓、半月形狀的建筑,鄭公公道,“那是藏書閣。內(nèi)有奇書難數(shù),圣上有暇,會到其中翻閱。” 沈約暗想,若論荒唐,趙佶的確不讓太多皇帝,可若藝術(shù)修養(yǎng)和好學(xué),也的確少有君王如他。 趙佶絕對算是歷史上一個具有極為復(fù)雜個性的皇帝。 聽到藏書閣,聯(lián)想到黃庭經(jīng),沈約暗想——這時候,蔡京應(yīng)該將那本奇特的黃庭經(jīng)進(jìn)獻(xiàn)給趙佶了吧。 見沈約沒有意見,覺得此人或許不好讀書,鄭公公隨即轉(zhuǎn)了話題,指著一個圓頂建筑道:“那是八仙館,是圣上常見道人的地方?!?/br> 沈約想起一事,“張繼先張?zhí)鞄熆傻搅藢m中?” 他還需要張?zhí)鞄熃o他講講賽月母女的事情。 在呂才人身上,肯定有奇異的事情發(fā)生。 鄭公公見沈約對道人很感興趣,暗想這難道又是個修仙的道人? 趙佶對道人的崇信無以復(fù)加,無數(shù)道人因為某些神通、戲法得到趙佶的嘉獎,看起來沈公子也不例外? 可皇后為何一直稱呼這個沈約為公子、而非羽客之流? 鄭公公想不明白,只是道,“圣上昨日傳旨宣張?zhí)鞄熑媵拊?,但既然不捉鬼,想必今天才會趕到吧。具體情況,老奴等會兒問問,再回復(fù)沈公子?!?/br> 見沈約只是“嗯”了聲,鄭公公道,“公子和張?zhí)鞄熀苁靻???/br> 沈約搖搖頭,“素未謀面。” 鄭公公感覺沈約身上滿是古怪,輕聲道,“攬秀軒到了,容老奴入內(nèi)稟告圣上?!彼觳竭M(jìn)入前方的閣樓,不多時幾乎跑步出來,“圣上有請?!?/br> 沈約點頭入內(nèi),只見攬秀軒和今人豪宅仿佛,極為通透寬敞,一入內(nèi),就感覺香風(fēng)襲來,卻非胭脂氣息。 風(fēng)氣醒腦,讓人清爽明晰,趙佶正坐在一面屏風(fēng)前的龍椅上,見到沈約,緩緩站了起來。 他身旁站著一個宮人,赫然就是李斌! 李斌見到沈約,很是怪異的表情。 沈約拱手為禮,“沈約見過圣上?!?/br> 鄭公公神色訝異,暗想沈約怎地如此倨傲不跪?喬才人、趙巧云早就跪地,喬才人恨不得拉沈約下跪。 趙佶不以為忤,相反,亦拱手道,“許久不見先生,甚為想念,先生何必多禮?!蓖瑫r向喬才人母女道,“起來說話吧?!?/br> 鄭公公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同樣訝異的還有喬才人母女。 方才鄭公公入內(nèi)稟告,趙佶怫然不悅,喝了他一句,“朕說過沈先生可隨意走動,為何要沈先生久候?” 只這一句,就讓鄭公公感覺大禍臨頭般如飛出來請沈約入內(nèi),如今見趙佶身為天子,居然和見朋友般,和沈約互相施禮,只感覺天塌地陷般。 這宮中,何時發(fā)生過這種事情? “沈先生請坐?!壁w佶指著前面早設(shè)好的椅子道。 沈約略有沉吟,終于坐了下來。 諸人驚詫,他卻從趙佶、李斌的態(tài)度上,知道趙佶和李斌深信一切不是夢,而是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記憶倒流也發(fā)生在二人的身上。 這兩人一定是對過夢境,發(fā)現(xiàn)他們各自的夢一模一樣,這才讓他們不再相信這是個夢。 賽月無人可以參考,是以處于似醒非醒。 沒有了曾經(jīng)的唯唯諾諾,如今的趙佶,儒雅且深沉、但夾雜些許彷徨和迷惘。 趙佶似思考許久,但見到沈約那一刻,卻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起。 良久,趙佶才道,“朕曾經(jīng)作詩一首?!?/br> 沈約暗想,趙佶和李后主差不多,除了國事不熟,吃喝玩樂、琴棋書畫可說是樣樣精通。 李后主因為耽樂而喪國,被趙氏兄弟所擒,落個悲慘的下場,可趙氏兄弟恐怕從未想到過,他們的后人因為享樂所得的慘況,更甚李后主十倍。 后人對此,多是一句——天道好輪回。 可是,被輪回的世人絕不止李后主和宋徽宗。 如今趙佶談詩,絕不是要展現(xiàn)風(fēng)雅之意。 見沈約并不反對傾聽,趙佶緩緩吟道,“徹夜西風(fēng)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br> 言語落,喬才人母女和鄭公公都露出詫異之色。 詩詞雅致并不難懂,說的是一個人落魄的慘狀——成天聽著西北風(fēng)吹著破門叮當(dāng)作響,住所一燈如豆、隨時會熄滅的樣子,可見貧困,想回家但隔著三千里的距離,哪怕南飛雁都不曾來到這里,自然也看不到雁南飛。 慘則慘矣,意境悲慟,可堂堂天子,榮華富貴加持一身,如何會做出這等喪氣的詩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