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禁止內(nèi)銷 第1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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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音接過香囊,翻看了一下,對唐姣豎起大拇指,暗搓搓收起來了。 緊接著,她嘆氣道:“真羨慕你和大師兄的相處方式啊。我和曇凈就不一樣了,他做什么事情就直接去做了,都不怎么同我商量,浮屠之棺那次如此,這次也如此。我想要用吵架、冷戰(zhàn)來告訴他,我其實很在意,但每次都會演變成我在無理取鬧,他就沒什么回應(yīng),只是淡淡地聽著——誰知道,我寧愿他那張平靜的臉上出現(xiàn)哪怕一絲裂痕?” 沒辦法,曇凈畢竟活了這么長的時間了,清心寡欲,靜若寒潭。 一時間想要讓他跟年紀(jì)這么小的李少音吵起來,不太現(xiàn)實。 唐姣問道:“這次吵架是因為什么?他又瞞著你做了什么事嗎?” 她沒想到李少音竟然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憤怒,而是平靜,極致的平靜,如同已經(jīng)麻木了一般的死寂,眼睫微垂,說道:“他騙我說他如今天命已成,無所謂修不修道,破不破身,我那時色急攻心,沒細(xì)想太多,后來見他眉心朱砂痣漸消,才從掌門......顧尊者的口中知曉,原來他自愿用這種方式放棄了登上尊者的路,也拒絕了盟主的封號。” 唐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又聽到李少音繼續(xù)說:“他等了兩世,千年,終于渡過了所有劫難,抵達(dá)苦海那一岸,卻輕易地折槳沉船,返身重新淌入水中,我知道他這是為了我,但是我遲遲無法釋懷,我害了他一次,又害了他第二次,我欠他的已經(jīng)夠多了,至今還讓我深陷于愧疚的泥沼中,這便是他想要的嗎?他還不如去往九州盟,俯身下觀,待我一步步修煉來?!?/br> 她禍害了這么多佛修,罪孽深重,原本不該有此善心的。 然而,只要想到那位佛子本是如鏡菩提,不染塵埃,被她硬生生拉拽著跌下高壇,一聲不吭地經(jīng)受了這么多磨難,千帆過境之后卻又放下了一切,寧愿當(dāng)個紅塵過客,李少音那顆肆意且殘忍的心就隱隱作痛,這種負(fù)罪感纏住她,讓她無法再與他正常相處。 可嘆,佛門中人生出了紅塵心,而她這個合歡宗的弟子竟生出了佛心。 唐姣還說李少音最近說話越來越像個出家人了,她確實也覺得自己立地就能成佛。 唐姣斟酌著開口:“李師姐......” 李少音抬手打斷她,斂去那一絲哀慟,說道:“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我們今天出來就是要玩得開開心心的,不是嗎?你看你繡得這樣好,我今天肯定得好好利用?!?/br> 見她不想提及,唐姣抿了抿嘴唇,點(diǎn)點(diǎn)頭,也就不提了。 說實話,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兩個人的想法,出發(fā)點(diǎn)其實都是為了對方著想,明明他們都對彼此有意,如今卻走到這個地步,說不清是兩方中的誰錯更多,或許都有錯吧。 唐姣被李少音拉著走出了房門,行至山巔大堂。 上次她們分頭行動,這次李少音大抵是以散心為主,找合適的對象為輔,所以也沒說要跟唐姣分開的事,堂中熱鬧非凡,兩個人走到靠上座的空位坐下,取了清酒來喝。 李少音一邊喝著酒,一邊受著眾人的打量,倒是很自在。 偶爾有人過來邀請她,她回答一句“我更喜歡禿驢”就把對方勸退了,不止勸退,對方離開的時候還用驚異的眼光打量她,似乎在想這個合歡宗的怎么一心想著泡佛修。 唐姣問:“方才走過去的那個佛修如何?” 李少音說:“滿面紅光,定是個酒rou和尚,我喜歡嚴(yán)守戒律清規(guī)的。” 唐姣說:“哪個嚴(yán)守戒律清規(guī)的和尚能在這里同你喝酒?” 李少音執(zhí)意道:“那也不行,酒rou和尚和其他修士又有何異?” 唐姣又示意她看向另一個佛修,“那個呢?” 李少音說:“太清瘦,像瘦桿子似的,營養(yǎng)不良嗎?” 唐姣:“......” 推杯過盞之間,李少音的酒杯很快就見底了。 唐姣沒怎么喝酒,主要是擔(dān)心李少音的情況,最多抿兩口罷休。 李少音推推小師妹,跟她抱怨:“沒酒了,你去替我拿酒?!?/br> 唐姣見她臉龐微微泛紅,知道她是有些微醺了,嘆息著起身,說道:“等會兒再說喝不喝酒的事情吧,師姐你都有點(diǎn)醉了,我給你拿一碗甘露過來,你先喝著解解饞?!?/br> 李少音強(qiáng)烈抗議,唐姣充耳不聞。 放置甘露的架子離座位不遠(yuǎn),走兩步就到了,李少音目送她離去。 唐姣沒想到自己走這么兩步的距離,中途就能被人截胡。 男修似乎是終于見到她單獨(dú)行動,所以慌里慌張地過來攔住了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問道:“姑娘,我方才看了你好久,不知道我能否有幸得知姑娘的芳名?” 這話聽過一萬次,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唐姣的視線越過他,看向自己的目標(biāo)——也就是那碗甘露。 她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有道侶了,此次赴宴并不是為了交友......”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目光也隨之一滯。 就在男修截住唐姣的這點(diǎn)工夫,已經(jīng)有人先她一步走到了架子前,端起甘露,從唐姣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一道背影,白衣朗袖,背負(fù)劍鞘,隱隱綽綽好似一弧月光。 男修還在絮絮叨叨地說道:“這樣啊。太遺憾了,不知姑娘的道侶是什么人?” 唐姣脫口而出:“就像你身后那個人?!?/br> 如果不是那衣服的顏色不對,劍的款式不對,唐姣真以為那是徐沉云,她想,這難不成是思念成疾了嗎?仔細(xì)一看其實沒有哪里很相似的,而且徐沉云這時候明明應(yīng)該還在劍宗才對,雖然今天是劍道大會的最后一日,不過他身為裁判怎么也要留下赴宴的。 男修也察覺到了她的走神,自知她對自己沒興趣,黯然離去了。 唐姣沒忘記自己的目標(biāo),她將腦海中奇怪的念頭拋去,緩步走到架子前,這時候那位劍修還沒離開,離得近了,唐姣又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嗯,確實并不是徐沉云,他長相更為清冷,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對方轉(zhuǎn)過頭來,正巧與她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然后他主動端起一碗甘露遞過來:“你是想拿這個嗎?” 唐姣接過來道了謝,正欲離開時,忽而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氣。 這香氣若隱若現(xiàn),前調(diào)寒,后調(diào)暖,冰雪與花香交織,好似用雪釀的一碗桃花酒。 唐姣:......? 和她身上的香氣幾乎一樣。 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她身上的香氣是相反的,前調(diào)暖,后調(diào)寒,像桃花沾染了晨露。 這是上次嬋香子特地送來的熏香,兩種混著使用,因為唐姣很喜歡這個味道,所以多向她討了一些香料,放進(jìn)香包里封好,她自己留了一種,至于另一種,則是給了—— 唐姣心思陡轉(zhuǎn),原本毫不猶豫想要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的手指偷偷探入百納袋中,尋到自己當(dāng)年未能給出去的香囊,指尖一劃,神識挾著真氣覆在其上,將香囊上原本繡的花紋遮住,改成她今天在此地住的那一個房間號。 然后,嘴里“誒呀”了一聲,不慎踩住自己的裙擺,跌倒了。 在不遠(yuǎn)處百無聊賴等待的李少音見到這一幕,眼睛瞪得都快掉下來了。 眼前的劍修有一瞬間的驚愕,隨即下意識抬手接住了她,騰出來的另一只手端平了碗,接住那些欲灑未灑的甘露,短短時間內(nèi),唐姣視線梭巡片刻,干脆將香囊塞進(jìn)他腰封里,再直起身子之際,臉頰微紅,由下至上地瞧著他,眼神很是無辜:“謝謝你?!?/br> 她滿意地看到對方眼神變得有點(diǎn)晦澀,施施然端起碗,回座位了。 剛一坐下,李少音就驚恐地攀住了唐姣的肩膀,低聲說道:“我方才酒都嚇醒了,天哪,小師妹你這是做什么?今天不是我來找雙修對象的嗎?你不是來陪我的嗎?怎么變成你來找雙修對象了?你方才不是還說你和大師兄互相有得回應(yīng)嗎,怎么忽然——” 李少音越說越覺得恐怖,越想就越是害怕。 徐沉云不會覺得這是她的問題吧? 他不會覺得她帶壞唐姣了吧? 和她相比,唐姣倒是顯得非常淡定,將甘露遞給李少音,李少音也不在乎是不是酒了,唐姣遞過來了,她就完全無意識地接過來喝了,腦子里還在想事情,眉頭皺緊了。 唐姣輕飄飄說道:“師姐不必?fù)?dān)心,大師兄不會責(zé)怪我的。” 李少音說:“他會責(zé)怪我!” 唐姣說:“他也不會責(zé)怪你?!?/br> 李少音哀嚎一聲,覺得唐姣無法與自己共情。哪有人知道自己的道侶要給自己戴綠帽子還不生氣的事情呢?就算是徐沉云大度,怨不到唐姣頭上,那也會怨到她頭上??! 她這下子是徹底沒心思看佛修了,總是欲言又止地看著唐姣。 唐姣問:“怎么了?” 李少音:“還說怎么了......大師兄是不是哪里苛待你?” 唐姣失笑:“師姐真的想多了,我和大師兄之間沒有出現(xiàn)任何問題?!?/br> 李少音懷疑地看了她兩眼,想了想,這兩個人似乎確實一直感情都挺好的。 自己的猜測應(yīng)該只是多余的吧?應(yīng)該......吧? 她剛要放下心來,頭頂卻忽然傳來聲音。 很肆意,如同最盎然生長的柳枝,是少年特有的凌厲溫柔,一只手臂就這么大咧咧地從李少音的眼前橫了過去,執(zhí)杯朝向唐姣,年輕的劍修腰間系劍,長發(fā)束起,垂至腰身,好似狼尾晃蕩,而這匹小狼彎腰說道:“我很想認(rèn)識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李少音:? 唐姣神色不改,泰然自若地端起酒杯,同他碰杯,隨即輕抿一口。 “好啊,我叫唐姣?!彼畔戮票?,看著眼前的少年將酒一飲而盡,伸手捧住了他的雙手,柔荑覆住帶繭的指節(jié),認(rèn)真地詢問,“你手好冷,方才在外面呆了很久嗎?” 李少音:?? 先前被拒絕的男修:??? 少年聞言一笑,露出明晃晃的虎牙,說道:“唐姣,你的手倒是很熱?!?/br> 唐姣說:“這樣吧,這個香囊給你,晚上來我的房間,我?guī)湍闩秩绾???/br> 李少音已經(jīng)開始想自己是該通風(fēng)報信,還是該幫好姐妹隱藏她試圖出軌的事實? 自古忠義難兩全,難兩全啊!她苦惱萬分,梳得整齊的頭發(fā)都垂下來兩縷。 少年接過唐姣遞過來的香囊,當(dāng)著她的面放進(jìn)了懷中,端著酒碗離開了。 李少音以為這是結(jié)束,沒想到這混亂的一晚才剛剛開始。 原本她是打算來干什么來著?哦,她和曇凈冷戰(zhàn),讓唐姣陪她散心來的。 結(jié)果這一晚上,唐姣就像是捅了劍修的窩似的,時不時就會撞見劍修,有時候是她主動的,有時候是對方主動的,而且什么類型的都有,清冷的、朗然的、淡漠的、溫柔的、凌厲的、自負(fù)的、膽怯的、輕慢的、認(rèn)真的......總之就像排列組合似的,到后來李少音都有點(diǎn)麻木了,看著唐姣把香囊送出去了一個又一個,而她一個都還沒給出去。 當(dāng)唐姣差點(diǎn)親上那個凌厲的劍修時,劍修跟李少音都是瞳孔地震。 李少音:“你們才剛認(rèn)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姣住手!” 劍修適時地?fù)踝√奇阱氤叩淖齑剑榫w在眼底翻騰,如同暗流靜悄悄流淌,聲音微啞,低咳一聲,說道:“她說得沒錯,我們才剛認(rèn)識不久,你這么做太失禮了?!?/br> 唐姣“哦”了一聲,遺憾地退開。 卻又在劍修放下手臂的時候,忽地湊過去,手搭在胸口,親了他的臉頰。 “那么,這樣就不是失禮了吧?”她輕笑道,“我們晚上再見?!?/br> 劍修眼神復(fù)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原地站了半晌,說不上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或者兩者皆有,但總歸唐姣是很高興的,拉著要出來透口氣的李少音回宴席去了。 李少音趕緊拽住唐姣,咬牙切齒說道:“唐姣,不是我想說你......” 唐姣還不明就里的樣子問她:“怎么啦?” 李少音:“咱們先拋下大師兄不談,這是你今夜第幾個邀請的人了?” 唐姣扳著手指數(shù)了一下,“九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