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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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綬漸漸蹙緊了雙眉。 她就站在案側(cè)簾櫳下,離他不過三四尺遠(yuǎn)距離。這距離近到在午后的日光漫射下,連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 但是蘇綬卻忽然覺得她十分陌生。 印象中她確實(shí)不是這副伶牙俐齒的樣子,她臉上明明有著冷漠,疏離,甚至似乎還有幾分不屑,但是你又壓根沒法直接指出她哪里不對! 而她一口一個“母親”,更讓他心下煩悶?!霸谇f子里住這半年,倒是把性子給縱野了。一個大家閨秀,不該于人前如此拋頭露面?;厝コ杜?xùn)》!” “是,父親?!?/br> 她從善如流,垂首屈膝,說不出的溫和恭順。 蘇綬像是被一拳捅到了肚子上,傷的不尖銳,不適之感卻又漫向四肢。 看著她四平八穩(wěn)走向門口,他陡然又把她喚?。骸把哉Z有失,再加抄十遍!” 蘇婼門下頓了頓,然后回了頭:“父親還記得母親的樣子嗎?” 蘇綬凝眉不語。 蘇婼便笑了一下,望著窗外葳蕤庭院說道:“都說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被世人所遺忘。如果這個說法正確的話,那在父親的心里,您的發(fā)妻謝氏,應(yīng)該是早在嫁給您的那一天就已經(jīng)死去了吧?” 蘇綬神情變得陰沉。 蘇婼卻依舊唇角帶笑:“母親在世的時候,若是也像父親今日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加以懲戒我,那我八成會比今日更莽撞無狀呢。 “可我長到十五歲,才莽撞這么一次,父親就受不了。那么父親可想過那十幾年里,母親替父親擔(dān)下所有的養(yǎng)兒育女之責(zé),期間又承受了多少?” 蘇綬攥緊右手,身軀已然挺直。 蘇婼撫著身邊紅木花架:“母親在世時,這書房里的一桌一椅,她日日都要親自擦過。從前以為她是太過思念父親,如今想來,那應(yīng)該只是日子太長,太難打發(fā)了吧?” 把手從花架上收回,她又看向蘇綬:“母親在時,這《女訓(xùn)》我是一次都沒有被罰抄過,沒想到平生第一次被罰抄,竟是因?yàn)樘嫣K家出頭,以及在父親面前提到了母親?!?/br> 第66章 我勸你別去煩她 屋里靜得連風(fēng)聲也息了。 從窗戶里斜鋪進(jìn)來的日影像貼在屋里的一片膏藥,——這屋子也不知哪處病了,竟處處是膏藥。 蘇綬仍然挺直身軀坐著,但因?yàn)檫^份挺直,又顯得像是脫離了靈魂而執(zhí)意地支楞在那里。 他從來沒有否認(rèn)過自己已為人父的事實(shí),但是最初的十二年,兒女的成長在他心中是呈跳躍式變化的,每回來一次,他們都變得不一樣了。每一次見面,他以往的印象都在被他們新的模樣給刷新。他習(xí)慣了這樣的變化,因此即便是朝夕相對的這三年,他也不曾去關(guān)注。 他給他們良好的條件,讓他們接受相對而言最好的教育,其余的,他習(xí)慣地不去過問。以至于對這個女兒的印象,前十五年加起來也沒有眼前這片刻來得深刻——那個見了面總是只勾著頭行禮的蘇婼,她是這樣的嗎? 他有些措手不及。同時她的話語,也讓他有莫名的慍怒。像是某張垂了許久的闈幕被倏地拉開,令他無所遁形。 他腦海里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個影子,他下意識地想要駁斥,但是他從撕開的闈幕后抬起頭,眼前卻只剩下那幾片零零碎碎的“膏藥”,作為始作俑者的蘇婼,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 蘇婼邁出正院,步子跨得極慢。她看著庭院里的草木,心情是被經(jīng)久的歲月碾壓過的平靜。 該激動的,前世早就已經(jīng)激動過了。倒也不是想與他爭論什么,只不過事實(shí)太諷刺,由不得人不挑明挑明。過了三年,他對謝氏的排斥還是一如既往呢,連身為他們親生女兒的她幾句“母親”都聽不得。這又如何能怪她把謝氏的死歸咎大部分責(zé)任到他身上呢? 畢竟出事那日前夕,他跟謝氏是有過爭執(zhí)的。 細(xì)述起來,她后來其實(shí)并不期盼他的歸來。為祖父守孝二十多個月,他在京留了二十多個月。那些月份里,他以守孝為名,也不曾親近過謝氏。 少有的幾次不得不同行,他臉上并沒有喜色——當(dāng)然,他與如今的徐氏同行也沒有喜色。但謝氏仍然盼著兒女能擁有父親的關(guān)注,屢次主動地放低身段接近他,他也只把那當(dāng)作是討嫌的行為罷? 那天夜里,謝氏再次請求他看在兒女已經(jīng)長大的份上留下來一起教養(yǎng),他不依,執(zhí)意拿著完成丁憂后官復(fù)原職的旨意準(zhǔn)備行李。 蘇婼在暗中看得分明呢??吹狡匠x態(tài)優(yōu)雅的謝氏是如何地低聲下氣。 翌日早上,謝氏跟他作最后的乞求,乞求他順應(yīng)張閣老的建議留京任職,順道給漸漸年長的她物色夫婿。他寸步不讓,義無反顧地上了馬車。走得那樣果決,倒像是妻兒幼女阻了他的前程。 若他把外任的決心堅(jiān)持到底也罷了,偏偏謝氏身故,半路上的他被追上去的家丁截住報(bào)訊后趕回來cao持喪事,又以兒女尚幼需要照拂為名改變主意留在京中。甚至是喪妻年余,他就重新續(xù)了弦。 他是鐵石心腸,又怎怪得她話如針芒? 所有肆意行虐者,都要遭到報(bào)應(yīng)的。 一張疊成豆腐塊的布帕子,由一只瘦巴巴的小手拿著伸過來。 蘇婼對上焦,順著這只手看過去,對上了帕子的主人。 “帕子是才洗過的,還沒用過,大姑娘不嫌棄,拿著擦擦吧。” 阿吉站在面前,她身旁是一只小巧的花壺。 蘇婼抬頭環(huán)視,這才發(fā)覺已經(jīng)回到綺玉苑,她坐在院里的廊欄上,懸著的雙腳下是蓄著水的天井。 她看回阿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接了這張帕子,把臉上的濡濕擦了。 帕子上有皂角香,是田間地頭的味道。 她說道:“你盯著我多久了?” 阿吉連忙擺手:“我沒有盯著姑娘,剛才出來澆花,看到姑娘一個人坐在竹林這邊,就走過來看了看?!媚?,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我?!?/br> 蘇婼側(cè)目睨她,隨后從欄上轉(zhuǎn)身跳下來。 “會寫字嗎?” “……不太會?!?/br> “罰你每天臨三篇字帖,去找扶桑要帖子。罰滿三十日,拿來給我。” 阿吉怔忡地看了看她,然后低頭:“哦?!?/br> 果然求了饒也是沒用的,還是要罰呢。不過自從進(jìn)了蘇府后,一直還沒有機(jī)會拿筆練字,這樣正好又可以重新練起來了呢! 想到這里,她輕快地邁出門檻,去找這個時候去廚院里忙碌的扶桑。 剛走出院子就差點(diǎn)與墻角一人撞個滿懷,站穩(wěn)后正要賠罪,看清來人后她卻又頓住了:“二爺?” 蘇祈也沒有想到是阿吉,自從上次在花園里見過一面后他就沒再來綺玉苑,也就沒有機(jī)會見阿吉,此時遇見著實(shí)吃驚。他連忙打量她:“你怎么樣?我姐有沒有欺負(fù)你,你急匆匆地去哪兒?” 阿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大姑娘才沒有欺負(fù)我呢。誰也沒有欺負(fù)我,每天早晚我澆完花,木槿jiejie就帶著我做女紅。我現(xiàn)在都會打補(bǔ)丁啦!——不過,我現(xiàn)在也不用打補(bǔ)丁了!” 她說著拿起自己的袖子給他看:“我有好多衣裳了,扶桑jiejie說,府里每季都會發(fā)新衣裳呢,根本不愁穿?!?/br> 蘇祈順著她的提示打量她,只見她果然穿著新凈又合身的衣裳,雖然是丫鬟的服飾,可是比起從前可真是有天差地別了。 而她的臉龐看上去也圓潤了些,臉色也紅潤了,雖然還是不算白皙,可是卻呈現(xiàn)出健康的膚色。 眼下因?yàn)閯诼岛腿泵叩暮谘廴σ矝]有了,顯得一雙眼睛也水靈起來,就連之前枯草樣的頭發(fā)都變得有光澤了! 這真是大變樣。 這確實(shí)是蘇婼那個女魔頭強(qiáng)勢賣身而買回來的小丫鬟該有的樣子? 蘇祈看不懂了。 阿吉好奇問他:“二爺,你在這兒做什么?” “哦,”蘇祈撓頭,然后探頭往正房處看了眼:“蘇……我姐她在干什么?” 阿吉睜大眼:“您找大姑娘?” “她不在?” “在倒是在,”阿吉嘆氣,“就是大姑娘這會兒心情很不好,我勸你最好別去煩她?!?/br> 第67章 食言你就胖成老母豬! 蘇祈環(huán)著雙臂哼道:“她成天牛氣哄哄的,誰還敢惹她心情不好?” 阿吉聞言連忙噓了一聲,看看左右,然后壓低聲音說道:“你可別這么說,大姑娘方才哭了?!?/br> 哭了? 蘇祈愣住了。 他可從來沒有把幾次都差點(diǎn)把他活活掐死的蘇婼跟柔弱無助的小哭包聯(lián)系在一起。 “為什么?誰欺負(fù)她?” “不知道?!卑⒓獡u頭,也很憂愁,“她哭也不想讓人看見呢,反正就是看著好心疼?!?/br> 蘇祈沉默了。再看了眼院內(nèi),他明顯開始猶豫。 蘇婼回房后躺在窗下榻上,翻起了手頭的私賬。 如果韓陌和蘇家雙雙追擊鬼手的勢態(tài)保持下去,像之前那般私下賣鎖自然是不方便了。她已經(jīng)存了許多錢,足夠她在蘇家這一年查案所用。但是,誰又會嫌錢燙手呢?尤其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因而總得想法子維持收入才好。 把賬本放下,看到桌面的筆墨,不免又想起蘇綬先前下達(dá)的懲罰,心下黯淡。 什么《女訓(xùn)》《女誡》,她可是一個字也不想抄??墒撬仨毜昧粝聛聿槊髦x氏案情,又不得不暫且向現(xiàn)實(shí)低頭??偛荒芤?yàn)檫@點(diǎn)小事,還沒開始查就先撕破臉把關(guān)系搞僵吧? 煩透了。 “姑娘,二爺不知何事在外邊轉(zhuǎn)悠呢?!蹦鹃却蛑熥釉谕鈴埻?。“二爺可有日子沒往咱們這邊來了?!?/br> 蘇婼順勢往窗外瞅了眼,就收回目光。但頓了頓,旋即她又望外,說道:“喚他進(jìn)來。” 木槿看了眼她,稱是出去。 蘇祈正在走與不走之間搖擺不定,看到木槿來了就毫不猶豫地掉頭想走。卻被木槿揚(yáng)聲喚住:“二爺急著上哪兒去呢?這大冷天的,姑娘喊您進(jìn)屋里說話呢?!?/br> 蘇祈脫口道了聲“不好”:“她八成是想尋我撒氣!” 說完拔腿就走! 木槿追上去將他攔住,氣得道:“二爺這是什么話呢,姑娘又不是吃人的惡獸,是您的親jiejie,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來都來了,聽到姑娘傳,撒腿就跑是怎么回事? “說是撒氣,哪回又真把二爺怎么著了不成?您好歹是個男子,姑娘還是個女流之輩,怎么著她就至于傷害到您了?” 這番連珠炮下,蘇祈是一點(diǎn)走的氣勢也沒有了,只能硬著頭皮跟她進(jìn)了門。 蘇婼屋里暖洋洋的,她穿著舒適又暖和的衣裳歪在榻上翻書,旁邊點(diǎn)著炭火,還熏著香爐侍候,簡直就是太平盛世下千金閨秀的活招牌。 蘇祈走到她跟前,清了一下嗓子,攏起手道:“您找我有事?” 明明之前對她滿肚子怨氣,可在見到阿吉那樣一番面貌之后,他這怨氣又好像水溝里的泡沫,不知不覺就散了許多。 雖然她逼著阿吉賣身為奴不可原諒,但是好歹進(jìn)了綺玉苑后,阿吉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也算不好之余的一點(diǎn)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