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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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選擇的話,他們是不愿意見到雪的。 人赤足在雪地中行得久了,腳底刺入骨髓的冷漸漸變成帶著灼燒痛感的溫?zé)?,再由溫痛變?yōu)橛行┦孢m的麻木。即便腳底踩過雪中枯枝,劃得滿是血痕,也不會有任何痛感。 可若是到了這個時候,離死便不遠了。 枯枝截斷聲、凄厲哀嚎聲、炭火噼啪聲混在一處,驚得浮山倏然睜開眼,眸中滿是凄惶。 她整個人以一種保護的姿態(tài)蜷縮在錦絨團花被中,身上一絲未掛,卻伸出一只腳靠近床榻邊的炭盆,一時間竟難以分辨出腳掌上的熱度是來自炭中或是雪中。 她怕冷,所以端王命人早早地在屋內(nèi)燒起了壁爐火墻。椒香混著沉香撲面而來,溫?zé)岷寐劊?/br> 雁羽織就的紗幔松松垂在榻邊,幾欲被暖盆內(nèi)的炭火點燃。 雪泥鴻爪,秦樓夢斷。她自混沌漸漸清明,發(fā)現(xiàn)睡前身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樣的情景不是一次兩次出現(xiàn),次次都在夢中 “元承……” 浮山赤裸著身軀跌跌撞撞地下了榻,穿過寸寸鎏金云母屏,踩過于闐貢來的獅子穗邊毯,帶起金狻猊香爐四溢的煙霧,奮力地打開了門。 雪落無聲,園中池塘邊還未開放的梅花樹下坐著一個人,竟像是熱得很了,湖藍錦袍內(nèi)貼著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衫,露出一小片白皙卻結(jié)實的胸膛來。 浮山那顆惶恐不安的心忽然便歸了位。 她又走回屋內(nèi),隨意地拿起一件袍子系在身上,身姿款款地走出來。 拓跋澈正坐在樹下,雙手執(zhí)了長剪,正在為這園中唯一的一株梅樹修剪病枝。 冷不防一道香風(fēng)襲來,背上便多了一個人。 浮山跪在他身后,整個人趴伏在他的脊背上。 他將長剪放下,伸手拍了拍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回頭溫聲道:“睡不著?又做噩夢了?” 浮山鼻子一酸,閉著眼埋進他頸窩中,卻問:“怎么不睡覺?” 拓跋澈笑了笑,另一手探出梅樹外,任憑微不可見的雪花融入掌中。 “我剛醒,壁爐太熱,便出來走走?!?/br> 浮山的眼神落到他頸下項圈上的黃綠琥珀上,便知道他根本沒有入睡。 可她什么也說不出口。 拓跋澈又拍了拍她的手,浮山便自然而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來。 她將雙腿蜷進寬大的衣袍中,卻又被他拉了出來,輕輕搓了兩下她的腳后抱進自己懷中。 “幸而晚間無人。”拓跋澈摩挲著她腳底的疤道,“你本就怕冷,還不穿衣服……” 浮山有些窘迫地低下頭,小聲地道:“我醒來見你不在,一時心慌,便沒顧這許多……” 端王倒也不在意這些,只是將她的腳握得緊了,感慨似的道:“你不飲酒的時候少,我夜剪梅枝的時候少,甫一入冬降雪時候更少……今日的樁樁件件都湊巧?!?/br> 浮山一直跟在他身邊,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拓跋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只竹笛來,浮山只一看,便見上面二孔已被貼了笛膜。 “我也不曾料到,會在蘆花潭見到陸瓚?!彼粗诌叺闹竦训?,“本想著截些蘆莩做笛膜,沒想到居然碰到他們……實在是出人意料。” 浮山抱膝看著他。 “據(jù)說,外祖和寶姿他們在滎陽外遇襲,外祖被人劫去至今下落也無。慕容擎和韓楚璧在周邊一直在搜……” 他慢聲道,“只可惜到現(xiàn)在都未尋到三人中哪怕一個人的蹤跡……” 浮山的眼皮顫了顫,似乎是有什么話想說,最后卻又放棄了。 拓跋澈一直在看自己的笛子,并未抬頭過。 “為何呢……”浮山問了另一個問題,“為何要幫陸國舅?” 拓跋澈抬起了眼睛,清亮眸子被池水襯得粼粼發(fā)光。 “我?guī)完懎懹刑嗬碛闪??!彼?,“皇兄為貴妃推遲選秀,我便只能在京中或鮮卑諸部擇妃。京中貴女少,寶姿來自遼東,祖父又是當(dāng)朝要臣,除了她,我?guī)缀鯖]得選……” 他說到這里時,見浮山又半低下了頭。 他騰出一只手捻起了她的下巴,用熱切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 “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陸國舅對寶姿有些意思。陸瓚將她帶走,不論是真心想救她還是私心想占有她,與我而言都有好處?!?/br> 他道,“浮山,愛慕一個人時,那雙眼睛是騙不了人的?!?/br> 表達愛慕這方面,浮山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她雙手撐在冰涼的地面上又捱著他近了幾分,最后整個人都貼了上來,乖順地伏在他懷中。 “元承不想娶她?!备∩娇隙ǖ氐?。 “那是自然,畢竟我已經(jīng)有了浮山?!蓖匕铣汗戳斯此谋羌?,繼續(xù)道,“第二個理由,便是我曾聽說陸瓚幼時飲過南朝禁酒,因秘法加持才平安活到今日……聯(lián)想起他將寶姿藏進蘆花潭中的行為,我有必要懷疑人便是他帶走的,只是藏到了不同的地方……” 浮山聽后有些驚訝,忙道:“那若是之前直接問陸國舅大司空的下落,人豈不就會找到了?” 拓跋澈眼神黯了一下,又握了握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若人是他帶走的,那么十有八九他不會傷害外祖,這我倒是放心了……浮山,你不要多想,乖乖同我在一處便好,懂了嗎?” 看著他頗為認(rèn)真的模樣,浮山隱隱覺得此事將牽連出很多人。 可只要不是她的元承,是什么人都無所謂。 拓跋澈擁著她,二人雙雙倒在池塘邊的空地上,任憑漫天雪花飄落在他們的面上、身上。 浮山心想,這約摸是她此生唯一一次不討厭下雪的時候。 第四百四十章 諳事 十月二十四,東海。 蘇婆端著盅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便見陸銀屏踩著桌案站在窗邊,雙手扒著窗戶上的碎石棱格正遙遙看向海灘。 小魚則趴在桌上,呆呆地看著她鞋上鑲著的一圈兒寶石,眼饞得要死。 “您站那么高做什么?”蘇婆道,“站得高看得遠,可并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陸銀屏不僅不聽,更踮起了腳尖兒伸長了脖子去瞧。 “誰叫他不帶我去的……”她抱怨地道,“明明說好了他在哪兒我在哪兒,現(xiàn)在旋龜要上岸,他居然不帶我去看……我就想瞧瞧那只龜是什么模樣的!” 秋冬和玉蕤端著盤子走進來,見她站得這樣高,知道她是好奇心太勝。 “據(jù)說這旋龜鳥頭蛇尾,模樣跟普通的烏龜大有不同?!庇褶〝[宴笑道,“十年才上一次岸的海獸哪里是那樣好捉的?陛下定然是擔(dān)心您的安危,才叫您在這兒等著的……” 陸銀屏聽后心又軟了一通,嘴上卻不情不愿:“既有危險,他為何要去?安排給別人不就得了?” 蘇婆隔著窗戶向遠處看,過了一會兒后才道:“陛下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這么久了你還不清楚他的脾性么?” 陸銀屏討了個沒趣,卻依然乖乖地聽了他的話 她從桌上跳下來,落在小魚跟前。 小魚掐著飯點兒來了這兒,目的昭然若揭。眼珠子從陸銀屏腳上落到席上,舔了舔嘴唇道:“娘哎……你舅舅對你可真好?!?/br> 陸銀屏的嘴角抽了一下 結(jié)果現(xiàn)在和好了,小魚卻依然以為這是年輕的舅舅帶著大外甥女來療養(yǎng)來了。 什么叫騎虎難下?這就叫騎虎難下。 “世間的舅舅都這般好,你懂什么!”她不高興地道,“你這么說話,是不是沒有舅舅?” 小魚想了想,他還真沒有舅舅,便信以為真了。 蘇婆將盅置到桌上,掀開了瓷蓋,藥粥中的淡淡乳香氣撲面而來。 陸銀屏睨了一眼后便無精打采地伏在桌上,小魚則皺著鼻子猛吸了幾大口。 “好香啊……”小魚閉著眼睛道,“小姐吃的藥都這么香……” 蘇婆又笑:“她從小就是個怕苦怕疼的,想讓她喝藥倒比登天還難。也只有做得可口些了才能讓她喝上兩口嘍……” 小魚睜開眼睛,癟癟嘴道:“飽暖屁事多?!?/br> 陸銀屏聽后瞬間便耷拉下了一張臉,怒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孩兒,我兒子都比你大,可沒你這么沒規(guī)矩!” 小魚的嘴巴咧得更開了。 “自己都還不到二十呢,天天說有個比我大的孩子?!彼铝送律囝^,“吹牛逼……” 陸銀屏被他氣得翻白眼,左右摸索著好拿個什么順手的東西砸他時,聽到外間熙娘開了口。 “娘娘,梵天太子求見?!?/br> 梵天?他來做什么? “「娘娘」是啥???”小魚仰著頭問,“「太子」又是啥???” “怎么一到飯點兒都來了。”陸銀屏沒理小魚,只是有些狐疑,“難不成都知道我這處有好吃好喝的?” 她對梵天倒沒什么敵意,是以下一刻人就被請了進來。 梵天進來前也沒想過這里居然這樣熱鬧,還都是女眷和孩子,倒讓他稍稍有些不自在。 陸銀屏看出了他的窘迫,擺手道:“既然來了就先一道吃個飯,有什么事兒等吃飽了再說?!?/br> 梵天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卻又聽她吩咐秋冬:“去單盛兩盤,太子殿下是僧人,葷腥的就不要端到他跟前了,免得壞了道行?!?/br> 難道這臭脾氣的陸貴妃居然有這樣好說話的時候,梵天便也不再推辭,同小魚一道另起了一桌用膳。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可陸銀屏一向是將規(guī)矩踩在腳底下的那個。 見梵天來,還未等人家吃上兩口,便急不可耐地問:“大司空他們找到了嗎?” 梵天搖頭:“不曾……” 陸銀屏嘆了口氣,哀哀地道:“多好的老頭,怎么就有人看不慣他呢……” 蘇婆見她藥粥沒喝上幾口,反倒為別人的事情掛懷,便說:“大人吉人天相,定然不會有事。倒是您,先養(yǎng)好了自己的身子再去cao心旁人的事也不遲?!?/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沒躲得開喝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