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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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的,是與昨日截然不同的人。 此時,再無旁人的殿內,天后抬眼看著眼前陪伴了她大半生的宰相:“我欲為自己更名。” 她不想再用武媚娘這個名字了。 眼前人亦如從前許多年諸多事一般,既理解她的意思,也從來毫無猶豫地支持她:“好?!?/br> 天后像是在征求意見,又像是決定:“你與我一并改名,如何?” 依舊是—— “好?!?/br> 外面依舊是哭聲震天,還夾雜著有的朝臣為了顯得自己悲痛,而格外刺耳的嚎哭。 但天后置若罔聞,她耳畔只有這個‘好’字,清晰可辨。 燭火映在天后眼中,流光溢彩:“既如此,我來好好想兩個名字。也好來日寫在詔書之上?!?/br> 何詔書? 自是皇帝登基之詔。 天后起身,往門外走去,去面對翻天覆地的朝局,去面對注定的風浪。 姜沃亦隨之起身。 她望著天后的側顏——這幾年來,先是太子過世,如今又是皇帝駕崩,天后的面容上,不可避免的,看到一些歲月與歷經世事的痕跡。畢竟,她們都是已過五旬之人。 不過……都來得及! 姜沃想起史冊之上,武皇廢掉中宗李顯,正式臨朝稱制大權在握之時,是六十歲整,而真正登基為帝,卻又是七年過去了,是六十七歲才正式稱帝。 每每想到年歲之事,姜沃都要感慨:好在武皇出廠即為頂配,實在高壽,又身體素質絕佳—— 不然多少皇帝,根本活都活不到這個歲數。 然而武皇在這個年紀登基不說,還能夠精力旺盛大權在握政令均由己出,又做了十五年皇帝! 而這一條時間線…… 姜沃依舊看著天后的側顏,實不必蹉跎至此! 因她并非孤身一人。天后身邊不只有她,還有更多的人。 走至殿門口,天后停下來,轉過頭來長久凝視姜沃。 見她眼底依然是無改的堅定。 天后原想說與她,你應當明白的,這一步走出去,若是不成……那么不管你曾經有過什么樣的功績,做了多少年的宰相,將來史冊之上,可就做不成什么李唐的凌煙閣功臣了。 推開這扇門,她們的榮辱,不,是生死,都會綁定在一起。 你要與我一并走出去嗎? 天后還沒有問出聲,就見姜沃已經抬手,放在了門上,目光回望她,顯然是等她開口,就推開門扉。 不必開口再問了。 天后頷首:“好,那就按咱們之前定好的三步來走吧。” * 是的,三步。 稱帝,從來不是一拍腦袋,宣布“朕登基了”,就完了的事情。 越是大膽的戰(zhàn)略,就需要越是小心的戰(zhàn)術。在這件事上,決不能莽。姜沃與媚娘定下的步驟,依舊算是溫水煮青蛙。 姜沃曾經長久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更從系統中看了許多史料,包括武皇本人的。 她發(fā)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在之前,她好像弄錯了一個很重要的因果關系—— 事情還是要從李培根說起。 史冊之上,李敬業(yè)的揚州起兵,雖然沒有給武皇的統治帶來什么根本性的危機,但因其一舉拿下揚州號稱三十萬大軍聲勢浩大,更因為駱賓王那道出名的檄文,導致這場叛亂實際作用不大,但名聲很大。 后世人,許多不了解這場叛亂的細節(jié),但因武皇本人夠出名,以及駱賓王千古檄文傳世的緣故,倒是多少都聽說過這場叛亂。 姜沃曾經也是不甚了解的人之一。 她從前一直以為,是因為武皇稱帝(或是欲稱帝),李敬業(yè)才起兵造反,而后又有很多李唐宗親起兵造反。他們反的是武周一朝。 直到更細致的分析過后,她才發(fā)現,不是這樣的。 這些造反,并不是阻攔武皇登基的絆腳石,相反,甚至可以算是武皇登基的助力! 因李敬業(yè)是在太后臨朝稱制不久,朝政未穩(wěn)就起兵造反,且打出旗號,讓太后還政李唐。 并非是在武皇登基以后。 為何? 因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還看不清楚,臨朝稱制的太后,到底有多大的權力! 所以,才會有挑釁和試探。 姜沃想起了自己的系統,她的系統會把她掌握的權力量化,然后發(fā)給她相應的權力之籌。 但現實中沒有系統和數據。 天后是一直在攝政沒錯,但皇帝一直在,故而天后的權柄永遠是居于次位的。人人都知道天后掌權,宗親們攻訐天后,也會說‘中宮權重,宜稍抑損’。 但是……所謂的‘中宮權重’,到底有多重,其實是個模糊的概念。 甚至連天后自己,都不能夠完全確定。 她握著的權力,她掌握的人,有多少完全屬于她。 但反對的聲音,甚至是造反的亂象,反而就像系統之于姜沃一樣,實實在在稱量出了天后的權柄! 對旁的帝王來說,都是先有‘名正言順之位’,才逐漸掌握權力。就像當年的皇帝,是先登基,再逐漸從長孫太尉手中奪權。 但對武皇來說,她這一生,注定走的就是與所有帝王不同的路。 她是先證明了至高之權,才走上了至高之位。 * 現在,她們將要去一步步驗證,不,是證明,天后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像是系統里一個明確的數據。 需要天下人都看到,都明白。 她們所制定的三步,全部都是圍繞著此中心展開。 姜沃推開了門。 如今,她們將要走出第一步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 昨天寫完后很累。今天這章好久才進入狀態(tài),更新的晚了!鞠躬! 算是個武皇登基路總綱吧!如正文所說,不會再拖延數年了。 第283章 第一步:自我作古 莊敬殿殿門洞開。 寒冬臘月的清晨,天色還是深黑的,地色卻是白慘慘一片,是穿著喪服跪拜的群臣。 見天后步出,群臣的嚎哭聲出現了極短暫的間斷—— 畢竟除了極少數真的在傷痛欲絕,根本關注不到外物的人(比如崔朝)外,許多朝臣那是邊號啕大哭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故而殿門一響立刻發(fā)現了,注意力當即全然轉到天后身上去,那嚎哭聲不免頓了一息。 不過,在這極短暫的一息后,很快哭聲再次震天響,而且比天后沒出來前哭的更響了。 姜沃陪在天后身側,不免感慨:人說官場人走茶涼,真的沒錯。 別說是官了,就算是皇帝,亦是一樣:看,人才剛走,臣子們哭的多大聲,都要看下一位掌權者的臉色了。 姜沃的目光再次掠過庭院之中烏壓壓,邊哭邊留神天后的官員們:或許他們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從二圣臨朝到天后攝政這許多年,已經是一場漫長的溫水煮青蛙,他們方才這些潛意識的行為,已經證明了,誰才是掌權者。 是天后。 因在天后出來之前,中書令王神玉已經手持遺詔站在那里了,辛相裴相亦在他左右兩側。 同時,他們心目中的皇儲繼承人,周王李顯殷王李旦,還有兩個皇孫(一個三歲,被乳母扶著勉強自己跪著,另一個更小,只能乳母抱著代跪)也已經在喪儀前列了。 按理說,宰相、遺詔、待定的皇儲都在,換一個朝代,直接宰相宣詔,新帝繼位就是了。誰會管皇后怎么想?這跟后宮有什么關系? 然而現在,不管是手持遺詔的宰相,還是跪在下面心急如焚的朝臣們,都很自然,也下意識地等著,等天后出來。 真正的權力無需宣之于口,而是根植于人心—— 朝臣們心底已經形成了一個潛意識:天后才是攝政人,她不在,宣遺詔有什么用呢? 這樣的小事,雖然不在她們的三步走計劃中,但也算一次小小的驗證。 就像……姜沃的目光落在曜初身上。 作為鎮(zhèn)國公主,曜初的封邑更在親王之上,且她又較周王殷王年長。故而自太子去后,凡有祭祀典儀等事,她都是站在兩王之前,并不按照以往皇子公主之分,讓皇子們站在東,她與太平立于西。 禮部對此……完全沒有意見。許尚書他老人家這些年不好過,只求帝后公主不要給他找差使,完全不會主動去尋事。 于是今日,哪怕在朝臣心里,是定儲位的日子,換句話說,是只跟皇子皇孫們有關的日子。 鎮(zhèn)國公主依舊站在最先,也無人有異議。 習慣了。 * 莊敬殿的階下,群臣焦急而期待的目光,沒有一刻從步出殿門的天后身上挪開—— 便見陪在天后身邊而出的姜相,在天后耳畔說了一句話,天后側首對她點點頭,然后姜相就步下了臺階,走到了三位宰相處。 原本站在王中書令兩側的裴相和辛相,各自向兩側退開半步,讓出了中間給姜相。 不過,這倒不是什么見風使舵,因姜相最得天后信重所以給她讓位置,而是宰輔中素來就有的論資排輩,論拜相的先后資歷來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