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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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有一次抓著婉兒手腕的時候,就摸到了婉兒手上的端午長命縷。 太平立刻想了起來:“對了!我還給姨母和婉兒留了長命縷!” 端午時佩戴五彩絲線編成的長命縷,也是久有的風俗。姜沃晨起也給婉兒系了一根,還是她親手編的。 太平邊從荷包里拿自己的長命縷,邊看婉兒手上現(xiàn)在帶著的這一根:“這條長命縷好簡單,這不就是五根顏色的繩纏在一起?” 姜沃在旁聽聞,覺得稍稍扎了一下心。確實,她的長命縷走的是簡約流派。 然而很快太平了然道:“那這根一定是姨母編的!” 姜沃:……這才是真正的扎心啊。 ** 雖然被小太平扎了一兩下心,但總的來說,這一日端午,姜沃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然而世間快樂守恒定律,再次發(fā)揮了作用。 姜沃心情甚佳,優(yōu)哉游哉地帶著兩個孩子去拜凌煙閣——而皇帝今日卻心情不佳,正在頭疼。 第174章 皇帝的頭疼 說來端午這日,皇帝心情原本也不錯。 晨起與媚娘對坐吃過了端午的粽子,也聊了些近來的朝堂大事。又得知今日兒女們各有安排后,皇帝不免笑道:“若只是咱們自己,倒不覺得日子過的快。但見孩子們一日日長大,就覺得歲月催人了?!?/br> 又聽聞李顯李旦兩個小兒子,今日特意約了去看龍舟,皇帝便道:“孩子們喜熱鬧,以后每年端午節(jié)慶照舊吧?!?/br> 其實原本端午在宮里是很盛大的節(jié)日,大明宮內又有太液池,往年賽龍舟、比射粽等節(jié)慶事有許多。 只是這幾年便幾乎沒有任何熱鬧慶典了,端午多是休沐,安安靜靜就過去了。 畢竟每年端午都是夏日,陛下必要圣躬不安——風疾之人頭痛目眩,多喜靜厭鬧,皇帝不喜,宮里哪能歡歡喜喜哼哼哈嘿鑼鼓喧天賽龍舟? 也就是今年端午前,恰有凌煙閣之佳事,皇帝才命組織一次賽龍舟。 但聽聞兩個小兒子竟然覺得稀罕,今歲還特意約了一齊去看龍舟,皇帝便欲恢復舊年端午之禮。 媚娘聞言頷首應下,又笑對皇帝道:“陛下慈父之心?!?/br> 皇帝撐著額頭笑道:“慈父?朕精神不濟,兼顧朝政大事且不暇。對孩子們的用心,較之父皇當年待四哥與我,實相差遠矣。” 他是嫡出幼子,當年先帝親自撫養(yǎng),事無巨細過問。 然而……皇帝想到自己,不免無奈搖了搖頭。 到了他的嫡出幼子李旦這里,他有心也無力,真的就管的極少了。只能也按照自己的舊例,令兒子三歲封王,保證該給的尊榮待遇一應都不差罷了。 “媚娘,朕忽然真的明白了父皇?!?/br> 慈父二字,勾起了皇帝心中舊事軟意,便一邊端著碗喝藥,一邊與媚娘道:“當年父皇立朕為太子,除了朝堂外,心中最要緊的牽掛,便是盼著朕性子好,將來能夠善待諸兄弟姊妹,尤其是大哥?!?/br> “好在朕沒有讓父皇失望?!?/br> 媚娘將蜜餞推給皇帝,沒接話。實在是不好接。不知皇帝是真的忘了,還是自我欺騙故意忘了——那是根本不提魏王李泰啊。 先帝駕崩后,皇帝可是連奔喪都不讓當年的魏王李泰回京。只有李泰去世的時候,皇帝在朝上掉了兩滴眼淚,然后轉頭就開始慶賀新歲了。 不過皇帝性子就是如此,惡之而決絕,對真正放在心上的則厚至逾禮。[1] 皇帝含了一枚蜜餞,又接著道:“如今膝下諸子漸長,愈能體會當年父皇的心情?!?/br> 他攤開手:“固然五指有長有短,弘兒是太子,最為朕愛重。但其余也都是骨rou。若是朕的兒子們,也鬧出兄弟鬩于墻,彼此成生殺大仇之事,朕可受不住?!?/br> 主要皇帝這個‘也’,可不單指大哥李承乾和四哥李泰之事。畢竟這兩位兄長雖然是恨死對方,但到底沒真出手捅死對方(當然,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沒機會)。 皇帝這個‘也’,還包括父皇,是真的在玄武門干掉了自己的大哥和四弟…… 從前李治作為晚輩,作為皇位競爭者,想走到那個位置上的時候,不覺得如何。 但正所謂位置決定腦袋,等他自己做了皇帝兼父親,便真的忌諱擔憂起這件事來。也才真正體會到父皇晚年的心情。 且他李唐家也不能連著三代搞出這樣的事兒來?。?/br> 故而皇帝想想現(xiàn)在的東宮,頷首滿意道:“弘兒最令朕欣慰的一點,便是性子寬厚,上孝父母,下善弟妹?!?/br> “便是他在政事上的悟性稍弱一點,也罷了。媚娘,咱們可以慢慢教。” 大約是心情好,皇帝覺得今日蜜餞味道很不錯,就又從桌上推給媚娘讓她也嘗嘗,然后笑道:“畢竟,弘兒還是很聽話的?!?/br> * 媚娘聽了皇帝這番話,不由垂眸。 聽話? 是啊,弘兒很聽話。 就像當日李敬玄之事,她與太子分說過后,太子也乖乖點頭應下,還和和氣氣與姜沃道:“誤會姜相了”。 看起來太子是很聽她這個母后的話,但問題是,太子也聽旁人的話。 她想起了幾日前姜沃入宮,與她直言不諱說起曜初的眼淚,以及那幾封‘陰陽有別’‘公主不能置幕府’的奏疏。 姜沃與媚娘便說的透徹多了:“這幾封奏疏,雖諫的是公主開幕府事,但又如何不是沖著我,以及沖著jiejie來呢?” 姜沃指著那句:“尤其是‘若以女處男職,長陰而抑陽,非久安致遠之計?!焙喼本涂熘傅剿嫔蟻碚f了。 既是指她這個‘女處男職官’的宰相,想必更是指‘抑陽’太子的代政皇后吧。 非久安之策,自然是希望皇后勿違陰陽,早早退回內宮去。 不管太子見此奏疏,有沒有想到這一條,心底有沒有對母后生出同樣的心思。但這些奏疏能出現(xiàn)在東宮且不被太子斥責,甚至還被太子拿給meimei看,原就是一種態(tài)度—— 無論他心底明不明白這是一種態(tài)度,是被推著、忽悠著,還是隱約也認同著……但都是一種態(tài)度了。 姜沃對媚娘坦然道:“曜初是不欲jiejie傷感,那日從東宮出來,都不敢來紫宸宮,直接回了我家中?!?/br> “她是孩子的孝心。但我知,jiejie不是畏傷感,而不敢見事經事的人?!?/br> 如果說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注定要發(fā)生,媚娘絕不是那種閉眼不看的人,而是那種必出手搶占先機,早做最壞打算的人——若無這樣的毅力和心性,媚娘怎么會做皇后,她的人生早就是從掖庭到感業(yè)寺,余生吃齋念佛了。 姜沃又道:“且這次只是東宮屬臣為公主事諫太子的私奏。并非是朝堂上經了三省六部的奏疏,jiejie還能盡早防患于未然?!?/br> 若是將來,真有東宮屬臣公開上了這份奏疏,必是要有損皇后的顏面和威信。 * 紫宸宮的氣息是艾草夾雜著皇帝慣用的薄荷油的味道。 混雜成一種奇異的清苦氣味,卻令人頭腦清醒。 媚娘望著皇帝道:“陛下,說起弘兒,還有一件要事,不得不與陛下商議一二?!?/br> “英國公兩月前就上過一道奏疏,稱述年邁精神不濟,難兼顧諸事。欲辭尚書左仆射一職?!?/br> “幾日前又上一書?!?/br> “陛下,英國公到底是年過古稀的人了。尚書省公務繁重,又要每日去東宮為弘兒分講政事,實在是太勞苦了?!?/br> “不如請英國公每五日往東宮去一回?”媚娘唇邊帶了一縷笑意:“若陛下不放心,我再尋兩個妥帖的臣子,任職東宮?” 皇帝想了想昨日見到的英國公,不免傷感:“是啊,朕打東宮起就慣了凡事多倚仗他,總是忘記,大將軍也到了該頤養(yǎng)天年的年紀了?!?/br> “就按媚娘說的辦吧,勿煩大將軍每日奔波于尚書省和東宮了?!?/br> 然后再次露出一點欣慰:“算來,大將軍日日教導弘兒,也一年半了。” “這一年多來,弘兒也再未上過不當?shù)淖嗍?,可見進益?!?/br> 在皇帝看來,自打李勣入駐東宮,可再沒發(fā)生過什么弘兒請免‘宗親國除’,替‘上官儀’求情等上奏諫父母之事。 媚娘:…… 這倒未必是弘兒不想上,只是讓英國公坐鎮(zhèn)東宮壓住了。 但現(xiàn)在,英國公不想再壓下去了。 ** 凌煙閣內。 太平數(shù)了一遍懸掛在墻上的畫像,很是納罕,數(shù)著她的手指頭問道:“姨母,你不是說,這回入凌煙閣的功臣,有平陽昭姑祖母、邢國公、江夏王嗎?” “這是三個人啊,但怎么有四張圖?” 婉兒已經在旁細細答道:“公主,這張是英國公李勣大將軍的丹青圖?!?/br> 皇帝待英國公實在不同。 雖說李勣大將軍已入貞觀一朝的凌煙閣,但皇帝覺得,無論以軍功還是以文臣之功來算,英國公都絕對是該入他這一朝凌煙閣的第一人。 于是令閻立本再為英國公作一幅畫,也掛入這一座凌煙閣中。 姜沃從宦官前輩的書中見過,中晚唐的凌煙閣頗為混亂,確實也有圖畫重復的功臣。但在這個大唐,是英國公首開了入兩朝凌煙閣的先例——方是實至名歸。 不過……姜沃心道:如果按照大將軍打幾份工,皇帝就給人畫幾張像,其實還畫少了。 而現(xiàn)在,有一份差事,李勣大將軍實在干不動了。 李勣不欲擔坐鎮(zhèn)東宮重任的心思,其實就起自李敬玄事件—— 彼時太子覺得姜沃處置李敬玄過于嚴苛,令左諭德來說情不成,又令宰相許敬宗親自來說情。 許敬宗不愿為此事得罪人,特意挑了姜沃和英國公都在的時候,把這件事提了一句就算了。 太子此舉,拂的并不只是姜沃的面子,還有李勣大將軍的——作為太子太師,在許敬宗出現(xiàn)前,他竟然不知道此事!太子并沒有先問過他,姜相對李敬玄的處置是否合宜。 那之后,李勣大將軍就先上了一道‘年邁’奏疏。 而直到這次,關于‘公主開幕府’事,太子又是未請教李勣大將軍,只召了東宮的禮官議此事,就讓李勣大將軍下定了決心。 尤其是在聽姜沃說起,東宮內那幾道‘陰陽奏疏’后,李勣是半點不待猶豫,立刻上書再次稱‘年邁多病’—— 甭管太子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反而他得把自己摘出來了。 絕不能一世的文功武績,出將入相,結果到了晚年,一個不慎栽在東宮! * 真正的聰明人,不只是不用說話彼此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而是……甚至彼此連照面都不需要打,只看對方的行事,就知道對方真正的表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