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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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章子還是好用,換個別的來,城肯定能進,但估計是沒這么快能坐到今晚那張椅子。倒不是覺得薛弋寒的兒子在別人眼里能定得乾坤,但沈元州稱王,籠絡(luò)到了薛宋舊人,也算是個談資,他肯定想攬下自個兒。 至于長時間如何,她也呆不了多長。 過垂門后,沈元州與眾人小別,獨喊了薛凌道:“薛凌留步,我有旁事問你?!?/br> 薛暝霍知等人與齊清霏皆隔著不遠(yuǎn),一并停了腳,沈元州笑揮了揮手,示意幾人走,道:“本王私事,諸位先行。” 霍知自是拱手要退,薛凌站著沒動,齊清霏跳腳叫屈道“怎么不問我,又不讓我進去,今日事,我也有功的啊,怎么他來的晚,比我官兒還大。” 唐澗笑推了人道:“走走走,你趕緊回去了?!?/br> 薛凌對著薛暝側(cè)了側(cè)頭,方轉(zhuǎn)身站那道:“何事?” 霍知已去了幾步,唐澗拎著齊清霏后衣也算是將人拖了去,薛暝看了沈元州,走了幾步僅站的遠(yuǎn)了些。 沈元州方上前與她并齊,伸手往前道:“我送你回去,邊走邊說?!?/br> 薛凌復(fù)抬步,薛暝見此,續(xù)往前,始終隔著些距離,私話聽不見,但薛凌高喊一聲,他肯定能及時過來。 沈元州也沒強求,各家的少爺公子總有倆貼身之人生死相互,不算奇事,他只低低嘆了聲問:“你真是薛弋寒的兒子?” “有何處不像嗎?” “沒有,哪處都像。” “那又何必多問。” “我聽說過你,以前在京中時,哈哈,說來……你沒準(zhǔn)不知道,應(yīng)該是京中許多人都聽說過伱,薛將軍的獨子。只是有些年頭了……當(dāng)年……哎,不說也罷?!?/br> 薛凌偏臉認(rèn)真看了看他,是和看齊清霏的想法,這個人也是喪父不久,如何笑的這般順心。 魯文安死了已有數(shù)日,她依舊覺得說句話都是煎熬,。 沈元州摸了摸自己臉道:“你看什么,我臉上有什么?!?/br> 薛凌搖頭,道:“沒有,我沒見過你,不知道你如何聽過我……” 沈元州復(fù)笑道:“哈哈,我們是沒見過,我也不知如何說起,今天太晚了,我留你,是想問問,你是如何在近處籌到糧食的。一千石不多,但是……” 他退了笑意,嘆道:“也不少了?!?/br> 薛凌還沒想透白日里陳澤那句“一兩米”之說,權(quán)當(dāng)沈元州是口頭恭維,懶散道:“按城中人丁計,三五日口糧爾,也就解解燃眉之急,如何是不少,又沒到那個時候?!?/br> “非也?!鄙蛟萃O履_步道:“你從哪找來的?” “舊時人?!?/br> 沈元州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瞞著你,這場仗,年初我就知道要打,一直在向京中施壓,希望多備些糧草。 沒曾想,后來黃承譽生亂,皇帝是肯定顧不上這頭了,無奈我只能自己想辦法,本來已經(jīng)有了些許著落,誰知道那人蛇鼠兩端,枉顧大義,導(dǎo)致軍中糧草奇缺。" 薛凌打斷道:“我并沒瞧出缺來?!?/br> 沈元州指了指前面,示意薛凌繼續(xù)走,一邊嘆氣將蘇家之事說了些,另道無可奈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遣底下人往四處征糧。 薛凌算是聽出話里意思,就是四周全部被刮了一遭,按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藏下東西,陳澤如何會有。 如果陳澤有,是不是意味著還有人有? 合著沈元州說的是句實話,這糧非常重要,因為他懷疑近處還有人藏糧,想以陳澤為突破口,全部找出來。 果然此人不好小覷,就這么丁點爛事,馬上就能想到關(guān)鍵,她看沈元州,估摸著昨晚……他就在懷疑這個,自個兒急急去將東西運來正合他意,難怪給兵給的這么痛快。 薛凌不敢再編瞎話,恐只言片語就要讓這蠢狗聽出毛病,邊走邊徐徐道:"我不識得他是如何,沒準(zhǔn)他本貯有萬石,你們?nèi)チ藥自?,剩得這一千爾。 他自己知道,再過些時日,這千石也留不下,恰我來此處,尋了幾個當(dāng)年舊人,他們認(rèn)識,索性送與我做個人情。" 沈元州未見失望,只附和了句“這樣,確也不是小數(shù),他肯舍財,我必不負(fù)他富貴?!?/br> 薛凌趕忙轉(zhuǎn)了話道:“拓跋銑當(dāng)真說你和他有勾結(jié)?” 沈元州笑道:“怎么,你信了這話?!?/br> 薛凌搖頭道:“那到不是,只是聽人家說,他當(dāng)年和我爹有勾結(jié)。” 她并沒記起薛弋寒,只記起昨日那半個饅頭。原來蘇遠(yuǎn)蘅退出之后的虧空,是從這里補的。 好像又正常得很,戰(zhàn)起無非稅賦徭役,都是從老嫗手中求,口中摳。她指了指院門,道:“我到了?!?/br> 沈元州停步,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道:"我昨日尚有疑心你,今天雖說不得全信,至少咱們也是能好好說話的。 想想薛宋之事時,你才十三四,這幾年必然過的艱辛。我也好不到哪去,當(dāng)年沈家奉了天子魏塱,一步步到如今。 個中細(xì)節(jié),就不多說了,薛凌,你覺得你薛宋……當(dāng)年,是逆賊嗎?" 薛凌偏臉看了看自己肩膀,微笑反問:“你覺得呢?” 沈元州道:“他死了,他就是。” “那你死了呢?” “我也是?!?/br> 薛凌抿嘴,片刻道:“那他就是吧?!?/br> “你跟著我,現(xiàn)在我手上有兵三十萬眾,西北十城在手,咱們只要能守住,必能殺回京中去。到時候,就不是了?!?/br> 她張口,西北十六城在冊駐兵確有這個數(shù),然黃承譽造反后,魏塱已然調(diào)了一批回去,后又再調(diào)。再剩下來的,也沒盡數(shù)歸于沈,哪來的三十萬眾。 “官爺來征丁,拉走了大兒?!?/br> “將軍說點卯,請走了二兒。” “幺兒也不知被何人綁走了?!?/br> 她又閉上嘴巴,什么都沒問,再往院里指了指。沈元州看去,是薛暝在院里等。他續(xù)道:"這些話當(dāng)然說來尚早,只是你來投奔我,我總要給你個念想吧。 我沈元州保證,將來若得天下,有你一分。" 她覺得疲憊,笑意卻是自個兒浮在臉上,拓跋銑還許了半數(shù),到沈元州這反而少了,薛凌嘆道:“我要不了這天下,我以前,長在平城?!彼粗蛟荩骸笆俏襾硗砹耍瑳]搶到平城。” 沈元州道:“昨夜我只說平城守將去了幽縣,實則有些細(xì)節(jié)未說與你知。這事我尚沒個頭緒,原以為孟行等人能撐上月余,糧草飲水都是備足了的,不知如何這幾天突然主動撤空了。我再修書往幽縣去,他不復(fù)回還?!?/br> 怕薛凌不知孟行等人身份,他續(xù)解釋道:“這些人是原寧城霍云旸身邊親信,去年霍云旸死的蹊蹺,胡人剛好在那個時候來,我初往寧城,怕?lián)蛔?,無奈留了那些人活命,事后全數(shù)送往平城去了?!?/br> “平城是孤城,若無援兵,是拿人命守,你會出兵去援嗎?” 沈元州搖頭,眉宇似有掙扎,語氣斬釘截鐵:“不會?!庇值溃骸岸衲奶幉皇枪鲁恰!?/br> 他還想解釋點什么,薛凌又指了指門里頭,沈元州跟著看去,道:“你怎么這么急,現(xiàn)還不算晚啊,那會議事,你一直沒參與,怎么說,你也是薛將軍的兒子,我還是想聽聽你有何高見?!?/br> “何事高見?” "你不覺得怪么,平城沒撤之時,那頭每天有文書來。城中主事安魚說,胡人也是欲攻未攻,明面上看,的確是想誘城中兵馬出城。 可這打法,只能是久攻不下,城中難熬才可能誘的出去。我反了這么大事,胡人那頭肯定知道,那他也該知道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絕不可能三軍出城迎戰(zhàn)。 更何況,若是咱們失了幾座城,還有追過去收復(fù)失地一說,但寧城就是首當(dāng)其沖,他總不可能認(rèn)為我會去收回平城。 既兩樣皆不可能,也就不會有兵馬追過去掉進埋伏,他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這種兵法。既不合時宜,也不合現(xiàn)狀。" 薛凌笑道:“你昨晚,可不是這說法,那你瞧來,該怎么打?!?/br> 沈元州笑笑,沒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巧言道:"昨晚是昨晚,前幾日他不過罵人,攻勢弱些,我當(dāng)是在試探城中兵力。 今兒突然換了說辭,愈發(fā)覺得古怪。你真要問我如何攻城,肯定是一鼓作氣,速戰(zhàn)速決,先以重兵圍城,而后云梯強行登墻。 我如今是個反賊,別處眼見寧城戰(zhàn)事焦灼處于下風(fēng),援兵定會遲疑,故而越快越好,越猛越好,怎么拓跋此人更像是有意拖延。" 薛凌笑道:“你還很有自知之明嘛,所以,你在寧城干什么。你點將守在此處,還能在別處令兵來援,你親自守著此處,是絕了后路?!?/br> 沈元州哈哈兩聲,道:"話雖如此,可我非此地舊主,我若回烏州一線,等于將此地拱手讓人,將來知如何? 反都反了,量什么生死事!" 他勸薛凌道:“你不用擔(dān)心,就算城破不敵,咱們肯定也能走出去,漢祖曾失彭城,昭烈痛于荊州?!?/br> 他笑了笑,寬慰道:“你年歲小,勝敗有什么要緊,人心聚散才是關(guān)鍵。我走在戰(zhàn)前,生亦是死,我走在戰(zhàn)后,死亦是生?!?/br> 薛凌垂頭抿嘴沒答,沈元州似信了她無計可消,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再看看情況?!?/br> 薛凌沒抬頭,道:“是不是想多了,沒準(zhǔn)胡狗蠻夷,根本沒有兵法之說?!?/br> 沈元州哈哈兩聲,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道:“你是真沒打過仗來,今鮮卑王拓跋銑,不可等閑視之。” 他也指了指院里,道:“算了算了,你趕緊進去?!?/br> 薛凌反不肯罷休,道:“那你說怪,究竟哪里怪,世上不合時宜的事兒多了去了,無非是他另有打算?!?/br> 沈元州嘆氣道:"怕就怕在他這另有打算啊,你非要問哪里怪,除了不合常理之外,今晚我們那么多人也沒議個什么結(jié)果出來。 就覺得……“他皺眉:”就覺的,他好像不是為了誘我點兵出城,而是刻意在等什么。這半年,他一直在等。" 薛凌揚了手道:“那這個怪,我是真不知道,這幾日我神思不清明,是來的路上不慎傷著了,乏的很,今日就到這里吧?!?/br> 沈元州點頭道:“好,來日方長。”他看了看薛凌手道:“我瞧見也沒問你,是想著手上傷勢重不到哪去,難怪你這兩天氣色不佳,還以為是別的?!?/br> 他正色道:“薛凌,我長你幾歲,托大一句,少年喪父固然不幸,可我看你,也……太愁苦了些?!?/br> 薛凌頷首見禮,而后轉(zhuǎn)身往里,沈元州點頭看著她進,而后轉(zhuǎn)身離去,疑惑難去,擰著眉毛又念叨了一句,薛凌聽的清清楚楚。 “他能等到什么呢?” 進得幾步,霍知迎面來,輕道:“如何。” 薛凌一瞬眼帶利色,篤定道:“他不信我,完全不信。” 霍知側(cè)眼往外瞧了些,奇道:“怎如此說,他肯點兵于你,又肯讓你共同議事,在下以為,至少該沒有懷疑了才對。” 薛凌看檐下齊清霏在探頭,大抵是因自己交代過不可太親密,所以沒直接撲上來。 然這蠢貨不知能忍得幾時,她不好耽擱,快語道:"他不信我,不管我是誰,真的來投奔,就會急于求功獲取信任。假的來投奔,也要急于求功獲取信任。 你知道了嗎?他根本不關(guān)注我是真是假,他只是篤定能將我的功勞照單全收而后全身而退,你送的糧草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是真的看上了那點東西,也沒看上我是誰的兒子,之所以熱情相待,急急允了我們出城去運,是想確定一下寧城這一帶是否有人藏糧。 現(xiàn)在東西回來了,答案明了,你我不懼,就怕他對陳澤下手,你將人看好了。" 霍知輕頷首,并未有太大反應(yīng),笑道:“小少爺既這么說,來時聽過沈……見了才知不虛?!?/br> 眼看齊清霏已安奈不住,薛凌嗤笑一聲往檐下走,不以為然道: “死了一個齊世言,又來一個齊世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