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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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承譽派來的人說要查,若是不查,這仗馬上就要打起來。仗一打起來,西北兵力立馬就得調(diào)半數(shù)回京救駕,那胡人那邊怎么辦啊。萬一沈元州要用兵,難道全靠民間抽丁嗎? 看似沈元汌是幫著黃家,實際考慮的還是大局為重。魏塱怒,不能怒,喜,這時候他也對沈元汌喜不出來。 他看座下臣子,有戚令之流,唯皇帝是尊,有沈元汌之流,為黃家據(jù)理力爭,有無名之流,唯唯諾諾做個諂臣。 唯皇帝是尊的,看著像忠,未必盡忠。為黃家說話的,看著是jian,未必是jian。怎么回事啊,這是怎么回事,他想。這個朝堂,好像三五日之間……就……就…… 忠不知忠,jian不知jian,如一室混沌昏昏然。 ------------ 第835章 惡路岐 沈元汌一臉焦灼,還待再勸,殿外喊“報”聲又起。不等魏塱宣,身著甲衣的驛丞直接帶刀闖了進(jìn)來,屈膝跪地,雙手高舉。手心上托著的,是一封帶血文書。 魏塱心中咯噔一聲,雖不能接受,理智卻清楚的知道,這時候八百里加急傳回來的東西,多半是平安二城那頭的事兒。 胡人,攻城了。 比皇帝更先得到消息的人,是薛凌。 晨間雪大,她醒的早,起的卻晚,捏著床頭一本《六度集經(jīng)》在被子里或仰或躺輾轉(zhuǎn)了許久都不愿挪窩。 直到個小丫鬟捧著暖袋笑著過來催,又附在她耳邊輕道:“白先生讓奴婢來傳個話,小姐要等的人到了?!?/br> 薛凌半夢半醒外頭想了一瞬,才“呼”地坐起掀了被子,脆聲道:“知道啦知道啦?!蹦茄诀咭鄫陕曅︳[“天冷姑娘要多穿些?!倍趲拙滢D(zhuǎn)身去了屋外。 不多時薛瞑便見薛凌打著哈欠從里屋出來,洗漱便罷,一道兒用了早膳,含焉亦在其列。薛凌有意多盯了幾眼,含焉雖還略有懨懨,終不是前兩日那邊驚懼生分。 薛凌打著趣兒道:“總算是開城了,今日雪好景佳,得空也出去轉(zhuǎn)上一圈,免了悶在屋里胡思亂想。” 含焉牽強笑笑,張口說城中亂。看模樣還想說兩句,似乎是記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只倒是最近不太平,勸薛凌注意安全。 話落拿著勺子的手不自覺抖了抖,大抵“不太平”這三個字對她而言也是洪水猛獸。 薛凌緊喝兩口粥,隨即丟了碗筷,她是想哄兩句含焉,但不能一直哄這倒霉鬼。何況自己平日里本不擅哄人,哄多了有弄巧成拙之嫌。 薛瞑眼見她丟了,趕忙將自己手上東西也丟了個干凈??炊藖G了,含焉立刻也擱了勺子。 薛凌起身,沒好氣道:“你們吃你們的,我去辦點別的事?!痹捖湓俨还芏?,徑直往外院書房去。 人坐定候了片刻,逸白才姍姍來遲。薛凌不以為忤,甚至還略有開懷。逸白來的晚,那就是什么破事都順利。他要是跟個狗一樣在這等著,那踏馬就是鐵定出大事了。 這兩日黃家事剛完,說的難聽些,江閎的喪事都還沒辦呢,她也不想找別的事。見逸白笑容滿面,薛凌手上筆沒停,懶散道:“都成了?” 逸白笑答:“姑娘料事如神。”又道:“非小人托大,要姑娘久候,還以為姑娘正午才過來呢?!?/br> 黃家的事兒,得等散朝了才有個說辭。若是為著早間那個口信,那估計得等明兒散朝了才有,所以薛凌確然來的早了。他雖不擔(dān)憂薛凌計較,終歸自己要恭敬些。 這一筆寫成,是個“龍”字。薛凌停筆,抬臉朝著逸白,對他那番解釋恍若未聞,只咧嘴道:“好怪,居然有人姓龍,從來沒見過。” 逸白上前一步,瞧了瞧紙上,是薛凌常年寫的百家姓。剛寫到祖武符劉,景詹束龍這句。他不知道薛凌為何沒日沒夜盡涂這玩意兒,這會也不想探究,噗嗤一聲揶揄道:“我也是沒見過?!?/br> 又道:“便是真有此姓,念來避天子諱,不敢現(xiàn)于世?!?/br> 薛凌將筆擱在架子上,人往椅子里一坐,笑道:"是我過來的早了些,不干你的事,本也沒著人去傳你,底下人殷勤罷了。 不過,既你來了,一并省點事,都是親眼見著的么。" “確認(rèn)無疑,小……” “你確認(rèn)過就行,以后也用不著這般事事周到,我坐著不自在的很。”薛凌打斷逸白,語氣較往日甚為活潑。 她本也不打算細(xì)問,方才逸白都夸了她料事如神,足以說明有人往京中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而她要等的人,絕不只是黃家那位傳信官而已。她等的,還有平安二城來的兵書。 當(dāng)初拓跋銑和江府勾肩搭背她就知道,此人并非真心和江府一處,無非就是怕自己蒙蔽于他,所以選擇和自己對手站一起罷了。 何況上元當(dāng)晚京中那么大亂子,不用看江府,拓跋銑也知道大梁內(nèi)亂將起。胡人兵馬年前就在安城外集結(jié),此時不攻,何時再攻? 黃家沒人反,沒準(zhǔn)聽說西北胡患,趁此機會就反了。更何況現(xiàn)在黃家已經(jīng)有人喊了反,拓跋銑不得上趕著欺魏塱一個左右為難。 京中消息飛鷂傳書晝夜即可到胡地,胡人又一直和江府有往來,說不定早就將京中局勢遞了出去,只等黃府火起,那廂安城就搭起了云梯。 這兩日晴好,一路人馬不停,文書趕到京中,可不是就該今兒個到么。 從來軍務(wù)緊急,驛站換馬別有章程,對朝務(wù)稍有了解的人一看即明。是而薛凌前日便交代了逸白在驛站外著人盯著,盯的就是有無急報進(jìn)京。 本來只是盯安城,昨兒昭淑太后鬧那么一出,索性連開青一起盯著了。早間人才過驛站,壑園的人立即放了信煙,城都沒進(jìn),逸白就知道人已經(jīng)到了。 看天色已明,他自不敢怠慢。本該將消息告知薛瞑即可,念及薛瞑與薛凌男女有別,不能及時傳達(dá),特叫了個小姑娘往薛凌睡床處走了一遭。 這會子魏塱與群臣在朝上愁眉不展,薛凌坐在椅子與逸白笑笑鬧鬧調(diào)侃著皇帝會如何收場。 是把李敬思砍了給黃家賠罪讓他們別打了呢,還是哭爹叫娘求著拓跋銑暫且退兵以和為貴? 兩樁猜測都不是魏塱的性子,且天家顏面也不許他這么做。薛凌拉開桌下暗格,里頭砂糖做的兵符橫七豎八擺了好些。 她歡喜如無憂稚子,問逸白司天監(jiān)的主事是誰。許久前還說是群飯桶呢,現(xiàn)兒覺得那群蠢狗該有幾分真本事在身。 今年歲寅甲子,萬物剖符,是有兵禍天災(zāi)。 逸白也作調(diào)笑玩鬧,說是與司天監(jiān)的柳大人當(dāng)真有幾分交情。只最近恰逢他春風(fēng)得意,估摸著不太好請。但姑娘若是真想問吉卜兇,翁大人也是一把好手。 薛凌手腳沒停,翻箱倒柜將藏在暗處的黃靖愢手稿盡數(shù)搜了出來,里頭還有幾張蓋著黃靖愢小印的白紙。 掂量了一樣,薛凌站起將東西在逸白面前一揚,道:“這東西以后都用不上了吧?!?/br> 逸白道:“是,別無它用了?!?/br> 薛凌轉(zhuǎn)身往炭盆處去,熟練將東西塞進(jìn)里頭,火光大起,安城城墻上有卒子中箭墜落。人生痕跡,和黃靖愢一樣,正在快速消亡。 逸白退出,薛凌又寫的一張,頓筆之間,看窗外溶溶雪色里,是魯文安齜牙咧嘴的叫:“春天不好啊,春天擔(dān)驚受怕?!?/br> 春天怎么不好了,春天原子上花開一片,怕個啥。 他說最怕胡人春天過來,你秋天過來,是吧,糟蹋點,總還能剩點。春天過來,那就是春耕沒了,種沒了,這一年可不就全完了。 你可別以為就幾座城的春耕,你不得從別的地兒摳東西來養(yǎng)兵啊,那別的地兒也落不了好是不是。你別看我怕,你爹也怕,比我還怕。 那些胡狗最喜歡春日南下,春日馬兇啊,嚼了一冬干料,吃點青草葉子不要命的跑。哎呀,這些事,說也說不完。 是說不完,不等魯文安說完,她就要急著嗤之以鼻,爹怎么可能怕呢。可這會,她想起四年前,薛弋寒橫眉冷臉,連喘出來的氣兒都是冷的。 他說社日正值春耕,無論如何戰(zhàn)事不得起。 她續(xù)筆,壑園來添茶的丫鬟偷眼看這姑娘邊寫邊笑,想是極開懷的。 她笑,薛弋寒原來真的怕。 怕就怕吧,反正她不怕,媽的,怕什么。 ------------ 第836章 惡路岐 花開堪折日,春風(fēng)得意時,有什么好怕的。 春風(fēng)得意……她又記起方才逸白說的柳大人來。輕嗤了一聲,司天監(jiān)的人能落個春風(fēng)得意,也是樁趣事。 這廂又涂了幾筆,朝堂上紛爭漸息。安城的事兒幾乎沒什么質(zhì)疑,便是求和,那也得是打一陣再說。 沈元州年前又是增兵又是要錢,不就是為著打仗么。這會打起來了,只能說天遂沈?qū)④娨?。這便令了戶部再著錢銀軍需,又點了監(jiān)軍押運,明兒就上路往安城去吧。 又有人進(jìn)言說是如今羯與鮮卑狼狽為jian,安城起戰(zhàn),只怕平城也平不了幾日。這話也就是上趕著給皇帝遞臺階了,魏塱與拓跋銑,那得是你死我活的至交,焉能料不到這么一出。 當(dāng)下又?jǐn)M了章程,也著人頂了監(jiān)軍的名頭,快馬往平城去,算是把胡人那頭的事兒先處理了一遭。 黃家那頭的事,本不好消停。難得那傳信官是個靈巧的,說自己奉家主之名只為傳信,可沒道理盯著皇帝和大臣議事。三五兩句謙辭說完,眾目睽睽之下退了出去。 如此一來,是否要查李敬思,便不用當(dāng)庭給個說法。魏塱自作勃然大怒,即可命兵部點卯,有意讓御林衛(wèi)南營正騎譚讓為將,赴開青鎮(zhèn)壓黃承譽。 好在以戚令一派為首的人雖擲地有聲喊著黃家造反,到底不是一群獐頭蠢貨。胡人那頭已經(jīng)打起來了,這要是南地近京再生亂事,這大梁江山,估計要到頭。 正所謂有過當(dāng)罰,有功當(dāng)獎,黃家造反歸造反,黃大人一時糊涂,人上幾輩子那也是盡是些忠臣良將啊。 功過相抵,黃府滿門性命已去,又昭淑太后慈母堪憐。若黃家晚輩回頭是岸,還望陛下網(wǎng)開一面。 為顯天子圣恩,這兵,就先不發(fā)了,搞個人去勸降吧。只要黃家晚輩丟盔棄甲認(rèn)罪謝旨,去官革職就罷了,什么挫骨揚灰都是一時氣話。 這些話也就是聽著好聽,實際人人知道是無奈之舉。魏塱憤懣不能自抑,卻也無可奈何。 想想反正也是要繞了黃家一干人等性命,雖然大赦在饒說起來好聽些,然這番境地,好不好聽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了。黃家降不降的再說,至少能拖兩天,再給他多些時日部署。 如此天子準(zhǔn)奏,正商議勸降人選,沈元汌出列自請前往開青。道是他不知是非對錯,但如今外有胡患,斷不能內(nèi)生國賊。 他叩首:“臣,此去甘為殘軀,只求我大梁無恙?!?/br> 泱泱殿堂安靜了一瞬,魏塱注視坐下臣子。他是……相信沈家人的,只是……他遲遲不能喊沈元汌起來。 “沈元州害我?!?/br> “沈元州……害我。是沈元州……沈元州害我?!?/br> 胡郢當(dāng)日在大獄里喊了什么,皇帝當(dāng)然不可能親耳聽見,但是,獄卒聽見了。不僅獄卒聽見了,還有好些犯人聽得真真的。 臨死之人扯著嗓子喊的又尖又厲,天牢深處關(guān)著的人以前都不是善茬,猛聽見有人攀扯沈元州,當(dāng)時哼哼唧唧笑開了花。 你看,去人看來人,來人看去人,關(guān)在這的人,就只想看外頭的人哪天被關(guān)進(jìn)來。 既然這么多人聽見了,魏塱當(dāng)時有沒有聽見,區(qū)別不大。這事兒拿到朝堂上說得幾句,到了也是個笑話。 安城主事胡郢死到臨頭攀扯沈?qū)④娏T了,當(dāng)時羯族小王爺歸家,拓跋銑馬過平城,沈元州正從寧城大勝而歸,焉能被個宵小污了身? 胡郢死后,其罪不赦,妻兒不保,沈元州權(quán)拒西北,風(fēng)頭無倆。 可,這人啊,是薛凌花了大心思才見過一面的死囚,怎么可能死的無聲無息呢。 年歲已過秋冬,半年有余,魏塱坐在龍椅上,腦子里是三四個人來回在耳邊給他學(xué)那句話。 有獄卒因面見天顏而兩股戰(zhàn)戰(zhàn):“沈……沈元州害我?!?/br> 有舊臣因再逢君王而涕泗橫流:“沈元州……”他哭:“是沈元州害我?!焙孟裾媸巧蛟莺α怂?。 也有圓滑的指望借此機會扶搖直上,手卡著自己脖子,嘶啞著喊:“沈元州……沈元州害我?!?/br> 他覺得自己學(xué)的應(yīng)該更像些,當(dāng)時他離的近,那官兒命不久矣,上氣不接下氣,就是手拼命摳脖子,好似要把里頭什么東西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