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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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3章 惡路岐 薛瞑再回時,一林翠竹已成瓊枝,看雪勢,比之年初還不遑多讓。果真壑園并無馬車來,城中到處都是御林衛(wèi)來回巡街,逸白多有為難,薛瞑便未強求。 真論起身份,壑園到底只是醫(yī)館一間,違背皇令馭馬行走于鬧市,確然張揚了些。他存了輕微私心,雪中撐傘共渡想想也是一樁風(fēng)月事。又怕薛凌不喜,特攜了兩柄竹傘攬在懷里。 薛凌早有預(yù)料,逸白何許人也,怎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讓馬車過來。她本喜雪,更想悠閑些行將回去,只能說恰和心意。 伸手接了傘來撐開,二人同行依舊是走的來時路,閑話間將兵符之事商議的更穩(wěn)妥了些。當(dāng)初江府和逸白辦事時,薛瞑皆有插手,不愁找不著路子,也就是須得費些手段,免教走漏風(fēng)聲。 這些有得沒得,薛凌都和盤托出,倒不是對薛瞑多有親近,只是覺得此人是該跟著她。君子喻于義,她對薛瞑有救命之恩,小人喻于利,江府已經(jīng)完了,就當(dāng)薛瞑以前是幫江玉楓辦事,而今也該另投明主。 她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在傘沿下輕笑著用偷眼看薛瞑,說不好此人是君子還是小人。但無論是哪種,都該跟著她不是么。 薛瞑似略有察覺,卻又將傘沿壓的極低,始終保持著一步遠的距離跟在薛凌側(cè)后方。忽聞薛凌嘆道:“可惜江玉楓還沒死,我與江府,總是有些交情在,做不出這般事來?!?/br> 薛瞑沒聽出個中意味,只當(dāng)薛凌是口隨意閑話,便沒作答。又聽她道:“可他活著,我總是覺得不暢快。” 薛瞑抬了些傘沿,只能看見薛凌傘面下后腦勺處些許碎發(fā)。可他總覺得前頭姑娘定是嘟著嘴,眉眼似嗔還嬌。 他便毫不遲疑:“那就讓他活不過今晚。” 他這般肯定,反而像是故作諂媚的假話。薛凌頓腳回身,笑道:“你都不問問他為什么該死啊?!?/br> 二人傘沿相撞,傘面上落雪飄開。薛瞑終將傘抬起了些,看著薛凌,理所當(dāng)然的回道:"為什么要問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到了要死的時候,死掉就好了。當(dāng)初我要死的時候,也不曾問任何人要過緣由。" 薛凌愣了片刻,又霎時通透,跳將起來敲了一下薛瞑傘面,笑道:“你說的對,是沒什么緣由。走走走,回去了?!?/br> 她轉(zhuǎn)身,步子比方才輕快許多,她終于對薛瞑徹底放心。 薛瞑停了一瞬才續(xù)跟上,他仍舊分不清薛凌的喜怒哀樂都從何來。又聽她念叨,說是無妨無妨,也就是多咬兩下牙罷了,犯不著非得讓江玉楓如何如何。 他還是默不作聲的笑,絲毫不覺薛凌前后不一,反覺她反復(fù)猶豫的模樣跟小兒無異。 天將黑時二人總算回了壑園,逸白早早在等著,見了薛凌即為著馬車的事告罪,薛凌自是應(yīng)承便罷。另道:“雪這么大,人趕的及么?!?/br> 薛瞑在一旁聽得摸不著頭腦,逸白笑道:“姑娘放心,開青不遠,今夜必是能到。” 薛凌拍掌叫了聲極好,閑話間說及要讓薛瞑去辦些事,以后在園里,還請逸白多給些方便。 逸白了然于胸,這意思,薛瞑以后就是自己人了。當(dāng)下跟薛瞑也抱了拳,寒暄道是相互照應(yīng)。 不多時晚膳傳了來,逸白賠笑退去,出了房門,搖著腦袋內(nèi)心嘀咕了一句。江府送來的人,薛家姑娘居然就真敢用,不知這里頭是個究竟。 然經(jīng)黃靖愢一事,他也瞧出薛凌看似隨性,實則心細,至少不擔(dān)憂被薛瞑蒙蔽去了,當(dāng)下再沒多想。 于薛凌而言,黃靖愢之死已經(jīng)塵埃落定。對霍云婉來說,卻是還要等,等魏塱是否拿出兵符。 現(xiàn)今黃家造反,只要那半塊兵符和真的無異,魏塱一定會拿出來。即使不調(diào)兵,也要拿出來給臣子瞧瞧,他有隨時召將勤王的打算。 如果魏塱沒拿出來,那就是說偷出來的兵符紋樣不對。不僅要想辦法再拿,還得時時盯著黃家事,防止魏塱瞧出哪處不對來。 是而逸白尚不敢完全掉以輕心,更沒工夫探究如何突然之間薛凌就對薛瞑深信不疑了。 終歸此事過后,薛家姑娘和自家姑娘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和薛凌是同樣的于情于利,怎么也想不出背叛的理由,何必自尋煩憂呢。 逸白走后,丫鬟說是天寒,又添了幾個炭盆來。用罷晚膳,薛凌這一夜睡的極好。 天時一亮,文武百官又在金鑾殿上聚集。今日也無別事,春種未種,秋收還早,旱澇皆沒到眼前,邊關(guān)胡人的折子也還可以壓一壓。 最要緊的,是黃家的兒孫。 昨日太后親發(fā)了勸降文書去,開青城只有區(qū)區(qū)百里,縱是大雪紛飛,良馬亦能一日兩來回。按理說,一上朝,就該有人站出來講講,黃承譽是如何回的話。 然萬歲之后又萬歲,問安之后再問安,皇帝開口,提的還是雪娘子下葬一事。昨兒開朝,皇帝已經(jīng)讓步不以皇后之禮下葬,僅尊為貴妃哀榮。但雪娘子先入陵寢,百年之后,定要與自己合葬。 雖還有所僭越,但文武跪了一天一夜,又逢黃家起兵的消息驟然傳來,誰也不想再觸帝王逆鱗,一水兒老老實實喊“天子英明”。 若不是薛凌心思全放在了黃承譽造反一事上,這些君臣拉鋸聽來也該甚是有趣。這會皇帝綴言良多,說的是昨夜突逢大雪,免不了他又添哀思。 底下人恐是皇帝又生兒女情長,戶部杜君連忙出列躬身勸誡皇帝以國事為重。眼見皇帝未生怒,旁兒眾人勉強松了口氣。 出頭鳥確實是戶部好做,雖說這一部是個肥差,里面肯定有人最后免不了要被黃靖愢牽連。但當(dāng)務(wù)之急,皇帝最需要的,就是錢。 打仗要錢,防胡要錢,給喪命的官員發(fā)恤銀要錢,就是雪娘子的喪事,那也得弄錢來辦啊。 一討論錢,別的事兒不也就順利成章說開來了么。于是金鑾殿上氣氛漸濃,該埋的埋,該押的押,該斬的斬。 戚令說是年初的玉刻案主使已經(jīng)認(rèn)罪,劉希夷主理的祭天大典案也查出了些許眉目,二人言辭隱晦間皆有所指,貌似進來京中諸多怪事的幕后黑手,都是黃家。 反正黃靖愢都死了,黃承譽公然造反,昭淑太后親自認(rèn)的罪。有些黑鍋,不往死人身上扣,活人哪背的起啊。 何況戚令問心無愧,人證物證俱在,這些事兒,它確實跟黃靖愢脫不了干系啊。你說黃大人他圖個啥,不就是被刨了個祖墳么。古來臣子與君爭,贏了的有幾個啊。 這廂人聲沸沸間,魏塱漸添天子傲氣。到底,這些臣子已甚少有人替黃靖愢開脫,便是偶有兩句偏幫,也無非是說黃家于社稷有功,還請?zhí)熳臃ㄍ忾_恩。 總算,黃靖愢謀反了,他想。 黃靖愢謀反與否,薛凌說了不算,魏塱說了不算,得有人承認(rèn)了才算。 此時此刻,人人皆認(rèn)了,所以黃靖愢謀反。史官落筆,白紙成簡,千秋萬代,都是黃靖愢謀反。 他呼了口氣,殿內(nèi)文武私語未停,忽聞門外侍衛(wèi)高聲喊“報”。 上殿求見的,是開青來的傳信官。 ------------ 第834章 惡路岐 魏塱蹙眉不展,心底得意卻還未散盡。群臣側(cè)身,也是齊齊看過去,以為此案大抵會就此落幕。 黃家人認(rèn)罪,是最好的結(jié)局。仗不用打,人不用死,省了一大攤子事。只難為昭淑太后一把年紀(jì),還肯站出來將罪責(zé)往自己身上攬。 禮部張大人已在整理衣冠,就等著來人痛哭流涕叩首求饒之后出列,為小皇子的滿月禮進言。 天子能想出來的東西,座下臣子也沒幾個想不到。但得黃家人一認(rèn)罪,剩下的就是皇子滿月大赦。如此一來,所謂挫骨揚灰,所謂不日問斬,都成了一句空話。 雖然黃家以后再難有踏足朝堂的機會,總好過現(xiàn)今生死未卜,去賭那一絲絲可能登基的機會吧。 人皆交目點頭以為然,不想那傳信官大步走到殿中間,拜禮之后不等魏塱宣,兀自起了身,朗聲道:"小人黃駱,奉家主之命,面見天子。今家主仍尊陛下為天子,請陛下恤家主為哀民。 話音未落,群臣嘩然,魏塱一瞬挺直了腰,又聞那人續(xù)道:“今家主高堂俱喪,不敢回奔,身名不存,不敢回呈。念黃氏一族忠于大梁百載,小人試問,何以晝不得續(xù),愢不得靖。何以墳不得安,尸不得存。” “大膽,竟敢金殿之上,口出狂言,辱我圣聽。”一位官員指責(zé)道,又朝著殿外侍衛(wèi)高喊:“來人,將此歹人拖下去。” 那人不卑不亢,轉(zhuǎn)向官員行了一禮道:“我不識得這位大人是誰,有道是兩城交戰(zhàn),不斬來使。今我為主家使,生死存亡,來去停留,自有天子圣斷,如何輪得到大人分說?!?/br> 不等官員答話,又轉(zhuǎn)向魏塱道:“小人主家聽聞,當(dāng)晚之事,皆因朝中李大人起。特命小人一問,未曾請教……”他頓了頓,環(huán)視四周道:“哪位是李敬思李大人?!?/br> 李敬思身為帶刀御衛(wèi)統(tǒng)領(lǐng),在朝不在列,一直在離皇帝最近的角落里站的老實。由著上朝的事兒大多與他沒什么干系,神思早在天外,這會聽得人一身喊,愣了片刻才知是喊的是自己。 當(dāng)下朝著魏塱看了眼,見皇帝點頭,才上前一步道:“是在下,何事?!?/br> 那人朗朗道:“小人主家聽說,當(dāng)晚是李大人帶兵闖入黃府,事后黃府滿門無一活口,李大人……” “放肆,何方宵小,莫不曾敢當(dāng)朝問案。”戚令出列怒聲喝止道:“李大人如何,自有朝廷一力查審,豈輪的到你在這污言穢語?!?/br> 他轉(zhuǎn)臉想魏塱拱手道:“陛下,臣觀此人,無認(rèn)罪之意,有挑唆之嫌。分明黃氏余孽賊心不死,巧言令舌搬弄君臣是非。” 魏塱沒答,那人怒視一眼戚令,又對著魏塱行禮道:"小人位卑,也曾習(xí)得,呂氏春秋有言,平出于公,公出于道。 今舅父死因不明,陛下不查,何來的道?今高堂不審而罪,若小人主家不究,何來的公。既天下無公無道,陛下……" 他環(huán)視四周,看著群臣,詰問道:"諸君, 怎敢妄求太平?" 如今刑部是劉希夷主理,正是他接手了那件奶娃龍袍,前些日子又肩負審查祭天大典一事,早已對黃靖愢謀反深信不疑。 此刻聽這人的語氣,就是死不承認(rèn)還數(shù)落朝廷問案的失職,當(dāng)下勃然大怒,出列斥道:"天子慎提外戚,何來的舅父,逆賊無有九族,何來的高堂。 黃靖愢謀反不成,被李大人當(dāng)場格殺,人證物證確鑿,何為不審而罪。黃承譽不過一城都尉,豎子敢稱來使? 陛下龍恩浩蕩,方許爾等自罪,今不束手就擒,反倒當(dāng)庭搖唇鼓舌?!八D(zhuǎn)身,向著魏塱施禮,道:”陛下,臣以為,逆賊一意孤行,枉負君恩如海,不如即可派兵絞殺,以正視聽。" 諸方爭吵間,李敬思訕訕將邁出來的那步又退了回去,他就說根本沒他什么屁事。當(dāng)晚是他先進去沒錯,可并不是他收的尾,諸多證據(jù),都是旁人挖出來的。 信不信的不好說,但是有了那半塊兵符,皇帝對自己深信不疑。只要皇帝信,那別人就無所謂了。 魏塱扶著龍椅,掌心越來越緊,黃承譽居然敢!他居然敢隨便派個人來朝堂上要公道! 有沒有公道是一回事,這天底下,竟敢有人問天子要公道。 莫說黃靖愢他媽的死有余辜,就是自己賜死黃家,那也是黃家的福氣。什么時候,能有臣子問君王要公道。 他狠狠按著龍椅扶手,就差脫口而出,立即下旨從京中抽丁,即刻連夜趕往開青捉拿黃承譽。抽丁還來的慢了些,就從御林衛(wèi)里點卯也可。 昨日晚間開青又來了幾封急報,原城中兵將也并未全部追隨黃承譽,四散者有之,外逃者有之。死心跟著黃承譽的,人數(shù)不過四五千余。 開青向來不是要地,城池僅作抵御流寇亂民等,若京中萬人快馬過去,兵貴神速,能在黃家其他兵力趕到之前拿下黃承譽也未知。 他思量著這場仗的必要性,又疑心黃承譽派人進京叫囂的勇氣是從何而來。黃家抵死不認(rèn)罪,難不成是早已萬事俱備,真的想兵入京師,改朝換代?黃家籌謀這么久,有此可能也很難說。 猶疑之間,眾臣七嘴八舌又駁斥數(shù)句,人人都喊陛下,聽得他頭顱里像是什么東西在猛烈跳動,疼痛如漣漪一圈圈勻開來充斥整個腦袋。 如何是?如何是?魏塱焦頭爛額間又聽一人高喊“陛下”,字正音清,抬眼看,是沈元汌頓首跪地,道來人言之有理。 當(dāng)晚既然是李敬思帶人先入黃府,一切物證未必沒可能是李大人放在黃府里栽贓黃靖愢。事后黃靖愢滿門不保,有嘴,也說不清了。 劉希夷大喊荒唐,指著沈元汌道:"沈大人這是什么意思,莫說此話于李大人是無端放矢,難不成黃靖愢死了,別人就沒長嘴了? 上元當(dāng)晚陛下當(dāng)街遇刺,現(xiàn)刺客已捉拿歸案,數(shù)份口供確認(rèn)背后主使是黃家無疑,再說初八祭天,那隱佛寺的和尚也已供認(rèn)不諱,怎么到了你沈大人這里,就成了未必了?" 他拂袖怒道:“簡直豈有此理,難不成……” 魏塱怒喝:“都住口?!?/br> 群臣收聲,各自仍忿忿之色溢于言表,唯李敬思站在角落,低垂著頭,面色陰沉。倒不是被誰說中了真相,而是他怎么也沒想到,沈元汌……居然詆毀自己。 沈元汌是沈家人,向來與自個兒交好。不求雪中送炭,怎么著,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胸口惡氣未出盡,又生惴惴不安,沈家一直是皇黨,沈家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沈元汌如此進言,難道是皇帝…… 他始終不敢抬頭,唯恐漏出破綻。魏塱卻無暇顧及李敬思在想什么,沈元汌為何如此,他不假思索,便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