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驚馬不過跑了兩三步，即往地下栽倒。想是情急，他連姑娘也懶得喊了。話音未落，手也過來扯著薛凌往地上滾。尚未站起來就急道：“姑娘留神”。說罷魏塱的人就沖了過來，打斗之下，他再無暇顧忌薛凌，拔刀且戰(zhàn)且走，轉(zhuǎn)瞬就與薛凌分開。

    薛凌回神揚(yáng)劍與撲上來的人戰(zhàn)作一團(tuán)，空隙里往“霍云昇”瞧去，三四個人圍他一個，撐的也是艱難?？诌@人死在當(dāng)場要露餡，薛凌再不敢沉溺于往事，數(shù)年所學(xué)盡數(shù)施展，殺了眼前人，沖到“霍云昇”面前不要命一般將人護(hù)在了身后。

    一經(jīng)打起來，弓匕假裝丟了信煙，不知是江府提前備下的，還是那會從霍家馬車上搜出來的東西，反正和午間真霍云昇丟往空中的一般模樣。

    江府這一行人連兩位駕車的只留了十人，旁的都去了別處，大抵是等著弓匕用信煙召回，但人趕過來總得要點(diǎn)時(shí)間。魏塱的人數(shù)略多不說，裝備也精良，目前局勢其實(shí)并不樂觀。

    那些人只求取人性命，完全不留半分余地。這種狠辣攻勢，薛凌不敢離“霍云昇”半步，好在此人身手也不差，一番折騰下來，兩人相互配合，勉強(qiáng)保了個手腳完整。

    江家的人已經(jīng)在地上倒了幾個，剩下的和薛凌一起被人圍作一團(tuán)，弓匕與她背對背靠著，輕聲道：“劍柄紅色的那個，姑娘辨認(rèn)一下。”

    薛凌將追兵掃視了一圈，除了領(lǐng)頭的那個，剩下的皆是一身俱黑，只露出眼睛和點(diǎn)滴鼻梁，李阿牛夾雜在其中，難怪弓匕拿不準(zhǔn)。

    其實(shí)她也辨認(rèn)不出什么，只依著弓匕所言，瞧向那個劍柄纏了紅布條的人時(shí)，刻意與他四目相對，見其目光下意識躲閃了一下，便十分確定這人八九不離十，重重“嗯”了一聲。

    劍柄纏了紅色布條，是江府與李阿牛約定的暗號。又聽得薛凌確認(rèn)，弓匕再無顧忌。旁的人一直跟在近處，估摸著快到了，他大喝一聲：“帶少爺先走”，說著率先沖向了人群。

    薛凌又是一愣，隨即扯著“霍云昇”往包圍圈外走?；艏业鸟R雖然死了，但宮里來人皆是騎馬，所以路邊還有好幾匹活著的。她只要將這蠢狗送上一匹馬，然后給馬屁股來一刀，這事兒就算結(jié)束。

    魏塱的人又哪能瞧不出她的意圖，一股腦追著兩人不放，不等薛凌搶到馬，就聽旁邊的人沉重一“呼”，不知是傷了哪，她要回頭看，那人道：“去牽馬”。薛凌便直直往前方歇著的馬匹而去。

    江府的人終于趕了回來，隨著來人殺入局里，這場戲終于正式開始唱。薛凌躍到馬旁，飛身而上，驅(qū)馬往回走到“霍云昇”身旁，伸手直接將人撈了上來，掉頭揚(yáng)長而去。

    剩下的人也不戀戰(zhàn)，趕緊過來追人。只是事情掉了個頭，先前是魏塱的人纏著江府不放，現(xiàn)在自是江府纏著那群傻狗不放。且戰(zhàn)且追，追到最后，眾人皆是不可開交，唯剩李阿牛一人被拎了出來。

    他早就暈頭轉(zhuǎn)向，以為是做戲，卻又見死人不似作假。以為真在捉拿反賊，卻是早就認(rèn)出了薛凌。好在旁人只當(dāng)他的慌亂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死士連嘲笑這種情感都懶得生出來，只要不是有問題，誰也懶得管他。

    見得薛凌攜人離去，他亦不知如何自處，想想隨便幫個就近的打打架，才湊上去，那人就喝斥道：“去追人，別跟丟了就行，沿途發(fā)信號”

    他又記起這趟來，是為了捉拿霍云昇?；粼茣N他是見過的，不就是與薛凌一起坐在馬上那位。他趕忙撤了手要去牽馬，江府的人來攔他卻又被另一人擋了回去。人數(shù)仿佛是經(jīng)過精心算計(jì)，剛好全部被糾纏住，僅剩他一人上馬追著薛凌走。

    李阿牛不比眾人自幼習(xí)騎術(shù)，他就學(xué)了這月余，一急起來，韁繩都捋不直。若非皇家的馬都是精挑細(xì)選后仔細(xì)調(diào)教出來的，不定哪個轉(zhuǎn)彎的功夫就被甩下來。

    魏塱的人自是有意讓他去擋刀，換個御馬嫻熟的人去追。偏偏江府就壓根不管此人，死追著別的人砍，反正李阿牛功夫稱不得高手，本不足畏懼。

    偏你要說這事來的怪異，未免強(qiáng)詞奪理。去追自家少爺?shù)娜耍?dāng)然是越蠢越好，難道還要放個能人去么？于是掙扎片刻，到底是李阿牛跟在了薛凌后頭。

    見李阿牛順利跑出老遠(yuǎn)，江府這邊又放了一人前去。此人與李阿牛不可同日而語，明明晚走了片刻，反而趕在李阿牛前頭。

    薛凌一匹馬馱著兩個人，本就跑的不快，何況后頭那個人血灑了一路，要說棄馬躲到山溝里去也不現(xiàn)實(shí)。不消多時(shí)，二人即被魏塱的人追上。

    不等馬跑到前頭，兩馬并齊的時(shí)候，那人就松了韁繩，橫刀過來，想將薛凌掀于馬下。她勒著韁繩后仰躲開刀鋒，順勢跌地，從馬肚子下滑身過去，直接將來人馬匹從膝蓋處砍下一截來。

    兩匹馬雙雙栽倒在地，薛凌躍起將“霍云昇”扯了回來扔在一旁，那人由著自己往前滾了起圈，站起來擋住薛凌去路，卻沒立即發(fā)難。估摸著看薛凌剛才動作是身手不錯，覺得沒多大把握能拿下她，便尖了嗓子道：“霍家完了，送死不值當(dāng)。人留下，你走?！?/br>
    薛凌緊了緊手上劍柄，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也是有人沖著丁一等人喊“薛家完了，人留下，你走”。也是她坐在馬車?yán)铮枚硕说囊е一ㄋ掷锏亩股仇W，猛然外頭就是一句：

    “小少爺先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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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 余甘

    她那會在馬車上之所以慢了片刻，自也是因?yàn)檫@些紛至沓來的記憶碎片。地上人血混著馬血，耳邊是傷馬哀鳴和“霍云昇”喘氣聲粗。

    初說這人受傷沒準(zhǔn)是江府想將戲做足些，但在馬背上，薛凌清晰的感覺到身后之人呼吸不穩(wěn)，抓著她衣服的手也是捏的死緊，遠(yuǎn)不是正常的力度?，F(xiàn)又見人半天沒爬起來，猜是當(dāng)真?zhèn)闹亍?/br>
    大家無恩無情，真要死了，并非是件不能接受的事。但她和這人無冤無仇的，能活著當(dāng)然是不要死的好，更重要的是人真死在這，萬一前頭站著那蠢狗借著近身的功夫瞧出了什么問題，又要多生波瀾。

    薛凌又往前了一步，橫著劍將“霍云昇”護(hù)的更嚴(yán)實(shí)了些。那人似仍不肯死心，道：“姑娘，霍準(zhǔn)已死，天堂有路，何必非往無門地獄？”

    其實(shí)見薛凌動作，那人已知是再無廢話必要。言語來往是想著拖得一時(shí)是一時(shí)，且等等后頭再追上幾人來。萬一打起來，也好少撐片刻。既無絕對把握將人拿下，他就只想將人拖在這。

    薛凌先前騎的那匹馬早一溜煙跑了個了無蹤影，地上癱倒的斷腿馬嗓門一聲小過一聲，自己能爬起來已是不易，再要駝人肯定是不行。

    按說她帶著“霍云昇”是走不了太遠(yuǎn)，但道路兩旁崇山峻嶺的，人若是扎好了栽進(jìn)去，想搜出來還真的花點(diǎn)時(shí)間。此處離京中又不算太遠(yuǎn)，給繞回去了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

    他不動，薛凌也不大樂意動。就算江府有意放個人過來給李阿牛殺霍云昇之事增加點(diǎn)可信度，但弓匕那人肯定不會做的太明顯。多半是稍微露個破綻，這人就甩了江府眾人，追了上來，多半功夫不差。

    然后頭是個什么情況，她一無所知，又恐是魏塱手底下當(dāng)真有人杰殺出包圍，只能先把這里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單打獨(dú)斗，她也不怵誰，時(shí)間長短而已。

    劍過去，那人也只有擋著。本是確如薛凌所猜，這人有兩把刷子在身上?？上Р胚^了幾招，薛凌就發(fā)現(xiàn)這人只守不攻，轉(zhuǎn)瞬即明此人只想拖延時(shí)間。

    刀劍之事，破綻不止于手腳之間，心上慢了一分，身上就要慢十分。她從來是個狠的，念頭才剛躍出來，立馬就換了個打法，只攻不守。

    于是劍光越來越快，那人若是最初攻個三招兩式，沒準(zhǔn)能將薛凌動作止下來，他一昧要守，反倒什么東西也沒守住。直到被劍戳穿胸膛時(shí)，刀刃還橫在身前要自保。

    薛凌抽劍抬腳將人踢得與馬倒在一處，又飛撲上去，干脆利落的在喉嚨處補(bǔ)了一刀。劍滑過去似仍不足意，干脆將躺著的馬也切開大半個脖子，止住其茍延殘喘，這才緩緩站起看著坐在遠(yuǎn)處的“霍云昇”。

    瞧了兩眼走過去道：“接下來怎么處理？”

    她忘了往天上，想估算一下時(shí)辰，隨口道：“我沒有扛人的力氣，你若是無法起身，就在此處等著吧”。說罷又往來的路看了看，這半天了，李阿牛那蠢貨居然還沒追上來，她都懷疑莫不是是也被砍了馬腿。

    “霍云昇”道：“姑娘好功夫，有勞扶我一把到遠(yuǎn)些草叢里，防止生意外，再往錯誤的方向?yàn)⑿┭E去。”

    薛凌收了劍，依言辦了事。才將人藏好，回到近路邊處等著時(shí)，總算見著似乎是李阿牛的馬跟喝醉了一般跑著來。她捏了捏手中劍柄，思索著要不要再切條馬腿。

    不怪那會弓匕要她確認(rèn)此人是否是李阿牛，這些人一般裝扮，來人看著和她剛剛殺掉的蠢狗并無多大差別。萬一認(rèn)錯了人，先摔他下馬，把劍橫上去，后頭要省事些。

    等跑的近了些，瞧著馬身上搭著的劍劍柄處纏了紅布條，薛凌仍沒松開手。縱是瞧那劍的斤兩與她魯伯伯的相差不大，是李阿牛慣用的兵刃，估摸著是當(dāng)晚江府事急找出來湊數(shù)的破爛貨。

    再看到人下了馬，薛凌才徹底放下心來。若是魏塱的人，一下馬肯定是看四周人留下的痕跡，誰有功夫管地上的死人死馬。唯李阿牛是從未干過這種活兒的，怕是連聽都沒聽過，是故站在那死馬處目瞪口呆，茫然不知該往何處。

    薛凌直起身，撥開面前齊人高的小飛蓬，往路中間中。聽得后面動靜，李阿牛轉(zhuǎn)身拔劍一氣呵成，見是薛凌，小愣了一下又放松了些，舉劍的架勢卻沒改。

    薛凌彎了彎嘴角道：“人都死了，省點(diǎn)力氣吧，跟我往一旁躲著，看江府的人什么時(shí)候上來，想也用不了多久”。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李阿牛處，牽了他騎著的那匹馬越過地上死物，又往前頭走了些，拿劍往馬屁股上捅了約莫半尺深。

    馬長嘶一聲，瘋了一般狂奔而去，血跡灑了遠(yuǎn)遠(yuǎn)一路。薛凌回頭往草叢里鉆，李阿牛左顧右盼片刻，在那死人身上瞧了好一會，收起劍，看著薛凌背影咂了咂嘴似乎想說什么，終也沒說，老老實(shí)實(shí)跟著她到了“霍云昇”處。

    那人已撕了面皮，見薛凌回來先躬身作了禮，吃力道：“有勞姑娘”。又對著李阿牛恭敬道：“見過李大人?！?/br>
    李阿牛仍是局促不言，薛凌收了劍道：“我讓傷馬往前跑了，這地也收拾得干凈，真有人追過來也不打緊”，她偏頭瞧李阿牛，道：“霍云昇的頭呢？放在何處了?！?/br>
    李阿牛本低著頭聽二人說話，聽得此言又是一愣，猛抬頭發(fā)現(xiàn)薛凌看著他，趕緊又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受傷那人道：“已在回京路上了，姑娘若是著急，可帶著李大人先走。就在我們那會歇腳的鎮(zhèn)子上，鎮(zhèn)口有馬車接應(yīng)。”

    薛凌笑笑道：“你們動作倒是快，我們兩個走回去不成”，她轉(zhuǎn)了口吻對著李阿牛道：“你在這等著，我去路旁瞧著，攔不著人，總得攔兩匹馬回來”。說罷轉(zhuǎn)身往外走。

    另一頭弓匕處收尾也快了很多，該放的人都放走了，該辦的事兒也辦完了，江府的人就再無顧忌。所謂螳螂捕蟬，魏塱一聽霍云昇走的是官道，斷定他身邊隨行之人必然不多?；艏铱赡軙抵懈┤俗鞅Ｗo(hù)，但大隊(duì)人馬也是不現(xiàn)實(shí)。故而派來的人在精卻不在眾。

    反倒是江府早知要跟宮里人交手，又是在附近坐等人送上門，縱是近些年賣命的不好找，卻是不至于落了下風(fēng)。這許久不見得弓匕追上來，實(shí)則他在等魏塱的人將信發(fā)出去了再下手。

    路上遇到了什么情況，霍云昇一行有幾人，樣貌如何，特征是啥，要寫的清楚點(diǎn)也是要花點(diǎn)時(shí)間。眼瞅著有金雕撲下來攜帶著竹筒往京城方向去，江府這才開始?xì)⑷藴缈凇?/br>
    竹筒里，是弓匕親眼瞧著人用炭條寫的絹布條。最多兩三個時(shí)辰，應(yīng)該就能到魏塱手里。人殺光了，又得查下現(xiàn)場有無遺漏的地方，一切收拾完畢，人出現(xiàn)在薛凌面前時(shí)，她已在路邊嚼了好幾條草根子。

    二人相視一笑，并未多言。弓匕揮手散了其他人，往薛凌處走來，近了道：“姑娘稍后，江府有馬車來接。我們也可往前走些，從別的道繞著回，免了路上盤問。”

    薛凌不答，轉(zhuǎn)身領(lǐng)著他往李阿牛處走，二人沉默了一會，她忽而道：“你一直在江府么?！?/br>
    弓匕不知薛凌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一時(shí)也沒想到有何重要之處，略遲疑還是老實(shí)答道：“是的，小人承蒙府上收留，自幼就在老爺跟前跑腿?！?/br>
    “那還真是久”，她腳步未停，也未回頭，道：“既然這么久，那三年前江玉楓連手霍云昇追殺我，想來你在場?！?/br>
    她說隨意，像是在夸這場秋雨下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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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余甘

    后頭弓匕沒立即接話，約停了個大喘氣的間隙，才道：“姑娘說的那檔子事，小人著實(shí)不知”。恐薛凌不信，他又道：“小人只是個跑腿的，往來都是聽主子招呼，去向何處，與人何干一概不問，上頭也不會說，希望姑娘不要怪罪?！?/br>
    他說自己不知，又喊薛凌不要怪罪。

    薛凌不置可否，再未追問，方才見江府的人都到了路邊，心頭輕松許多，只隨意邁著步子將弓匕往李阿牛處引。她走的不快，弓匕也沒催。這一段路人來人往的鬧騰，飛鳥走獸早就受驚散了個渺無蹤影，靜的能聽見草葉子水珠往下滾的聲音。

    李阿牛等的頗慌張，薛凌二人皆習(xí)武，腳步聲極輕微，只是到了目的地難免放下了刻意。才略磕碰到樹木枝丫，就見李阿牛舉劍沖了過來，看到是熟人，又訕訕收了回去。

    薛凌順眼瞧了一遭坐著的那個，身上血跡沒擴(kuò)大，想是帶有什么傷藥用上已經(jīng)止住了血。這三人她都不見得有多喜歡，只對了弓匕道：“人歸你了，不若我自己回去，借兩匹馬就成，申屠易在何處？”

    弓匕未答，是李阿牛急著喊了聲“薛姑娘”，喊了卻欲言又止，薛凌轉(zhuǎn)了目光，賠著笑道：“勿要多心，一切自有江府，我有旁的事要處理，就不陪你走這一遭?！?/br>
    她看李阿牛仍面有為難，又道：“阿牛哥”，喊的如同蘇府初見，喊完停了片刻，似央求般道：“宋滄還在獄中，我要趕回去救他的，你們……”

    “那你快去吧?！?/br>
    薛凌一聽此話，抿了一下嘴，轉(zhuǎn)身走的頭也沒回，并沒看見李阿牛在身后真的改了臉色，焦急之情絕非作假。弓匕追了她兩步，道：“姑娘往路邊去，江府的馬車該到了?！?/br>
    “事成不成無所謂，把人給我安全帶回去”。她交代弓匕，卻并沒等他答應(yīng)。弓匕先是愕然，以為她說的申屠易，只道是薛凌莫非要獨(dú)自回京，想了片刻，才回神她說的是李阿牛。再想喊住薛凌，瞧她已走了三四步遠(yuǎn)，自己身后還有事要處理，便也沒再自作多情。

    當(dāng)年江玉楓被霍云昇拉去認(rèn)人，山長水遠(yuǎn)的，自家少爺又?jǐn)嗔送?，他?dāng)然要時(shí)刻陪在身邊。不過弓匕不知這薛姑娘是薛家的兒子也是事實(shí)，雖然霍準(zhǔn)臨死前提了一嘴，他顧著維護(hù)江玉楓，聽得云里霧里，這半天心急火燎各種趕，都沒時(shí)間去理理里頭利害。

    不然，薛凌問他是否一直在江府，他定然是要回答不是。

    瞧著薛凌身影被草叢掩去，弓匕這才轉(zhuǎn)身問受傷那人道：“干凈嗎”？那人點(diǎn)頭道：“極干凈”。弓匕直了腰意味深長的感慨了一句：“你運(yùn)氣不錯，薛姑娘身手過人?！?/br>
    說罷招呼了李阿牛，引他往另一處走，想是江府早安排了匯合點(diǎn)，霍云昇的人頭也在那放著。至于受傷的那個，卻并沒跟著一起上路。

    薛凌再到路邊時(shí)，果然是有馬車候著。往人群里看了一圈，申屠易也在。地上血跡也散了個七七八八，還剩得一些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褪色，不知是江府灑了什么東西。

    見她冒出個頭，有人先是極戒備的打量了兩眼，這才對著馬車門口處一點(diǎn)頭，薛凌便瞧見上面探出個可可愛愛的少女腦袋，招著手喊她：“小姐，小姐。”

    她收了劍，并不答話，走近處卻發(fā)現(xiàn)趕車的又是個小老兒。也不知是不是她疑心生暗鬼，還是天下老頭長了個一般模樣，這老頭也是皺巴巴的一張臉，裹著花白胡子，沖著她干笑，這不就是活脫脫就是霍家馬車上那蠢狗又坐在這了么。

    薛凌覺得自己眼花，情急想了一遭老李頭什么模樣。真是見了鬼了，她腦子里的老李頭好像也和這人孿生兄弟似的。她搖了一下腦袋，這才心一橫上了馬車。申屠易過來指了指臉上刀疤，道：“你先回，我與他們一道走安全些?！?/br>
    薛凌皺眉，還在想妥不妥當(dāng)，車上少女極活潑，搖頭晃腦甜著嗓子沖車夫喊：“伯伯走啦?！?/br>
    老頭也瞬間頑皮，他并不喊“駕”，而是極開懷的沖著馬兒道：“走嘍~”。

    薛凌便歇了心思，弓匕辦事穩(wěn)妥，又是往回走，應(yīng)是出不了什么亂子。她長呼一口氣，再將簾子掀開一個角，卻又覺得這老頭和霍家那個有千差萬別，光是個背影就能瞧出諸多不同來。

    她瞅著半天，方放下手。那少女遞過來一疊衣裙道：“小姐換身衣裳吧，可要我伺候”？薛凌接過來揮了揮手，人便乖覺的出了車廂和那老頭并排坐著，笑笑鬧鬧，似很像一對兒爺孫。

    尋常衣裙而已，只是布料講究，并著些玉佩瓔珞穿戴。薛凌手腳輕快，換好身上之后，并沒掛那些叮里啷當(dāng)，只隨手撿了拿在手里搖晃了兩下，權(quán)當(dāng)聽個悅耳。

    里頭動靜變了個樣子，那少女喊著“小姐我進(jìn)來啦”，話音未落，腦袋就探了進(jìn)來。見薛凌的劍擱在一旁，也不問她話，徑直收了翻起一塊隔板藏了進(jìn)去，這才回過頭來夸薛凌甚是美貌。

    薛凌不欲與人多言，只由了去。馬車已駛出好長一段路子，好像發(fā)生的事也和那些過往景色一般，被遠(yuǎn)遠(yuǎn)拋于身后，她懶了身子，倚在車廂上，透過簾子看窗外山色新洗，腦子里空得很。

    車內(nèi)有香味裊裊散開，那少女燃了不知什么香料，填在一枚極徑直的中空銀球里，就掛在車廂一角，轉(zhuǎn)眼徹底掩住薛凌身上血腥味。

    這一程碰上往京城方向趕的人不少，但直跑了個把時(shí)辰快到壽陵城外，才遇見第一波攔路核查的。只聽得外頭喊停車，少女就兇巴巴的掀了簾子喊：“光天化日的，怎么敢道上攔人，可知這是誰家的馬車？”

    來查的并非是魏塱的人，他再次派出來的人還未趕到此處，守在這的僅僅壽陵城里尋常走卒。之所以來查，也并非為著什么霍家少爺丟了，而是有人跑去告官，說這道上出了匪人殺人越貨，兇案點(diǎn)就在離壽陵幾十里遠(yuǎn)處山谷里。

    死掉的苦主身份可了不得，宮里都被驚動了，親自派人百里加急跑過來要當(dāng)?shù)馗改腹倥扇巳ザ轮?。?jù)說行兇的人里頭還有胡人，沒準(zhǔn)殺人越貨是幌子，刺探梁國軍機(jī)要務(wù)才是目的。

    壽陵管事的豈敢怠慢，只吩咐下頭人但凡有可疑的，就算是只蒼蠅，那也得先給綁了去再說。但倒霉的是這條道兒可是官道，上頭跑的不定都是哪家大佛，當(dāng)官的得罪的起，守城的可不是那么回事。除非真趕上極不妥的，不然綁不綁的先另說，賠個笑臉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