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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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嬌氣?了,”蕭沁瓷拿眼睨他,“您要是想騎馬自己?便去,在這里磨我是也想要討個彩頭不成?” 她賞貴女們的彩頭無非就是金釵玉飾,皇帝要那個可沒用。 但?他聞言還當(dāng)真細(xì)想了一番,道:“要是朕拔得頭籌, 皇后的彩頭就任由朕挑選?” 蕭沁瓷不入他的套, 只含笑擠兌他:“陛下舍得下臉面去同?一群小娘子爭,我是沒二話的?!?/br> 頓了頓,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又說:“要是陛下當(dāng)真拔得頭籌,我倒真有個彩頭能送你?!?/br> “什么?”皇帝來?了興趣。 “你贏了就知道了?!?/br> 皇帝見磨不動她, 只好自己?上?馬, 他這些年騎射功夫不曾落下, 皇帝三不五時地帶她出來?跑馬, 蕭沁瓷是個不肯動彈的, 能躲就躲。 蕭沁瓷站去了高臺邊,看著皇帝玄衣烈烈策馬而去, 松綠披帛在風(fēng)中起?落,蕭沁瓷理?了理?袖, 便有婢女道:“娘娘,這里風(fēng)大?!?/br> 她沒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皇帝背影消失在深林,這才下去。 皇帝親自下場,莫說他騎射功夫好不好,旁人也是只能讓著他的,他這一趟收獲頗豐,回來?時已近日暮,他一馬當(dāng)先,身后遠(yuǎn)遠(yuǎn)綴著禁衛(wèi),蕭沁瓷站在空地上?,有華蓋遮擋,見了他來?便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 他沒停,蕭沁瓷沒怕,面上?剛掛起?個笑,皇帝便縱馬過來?,抄了蕭沁瓷上?馬,激起?周圍一陣驚呼。 “李贏!”蕭沁瓷不知他還有這種年少?輕狂的意氣?用事?。 衣袖在風(fēng)中纏成一團,蕭沁瓷貼上?他胸膛,在急速地向前中忘了呼吸,風(fēng)大得幾乎要睜不開眼,只能恨恨地叫他:“李贏——” 這是他喜歡玩的小花招,蕭沁瓷從第一次的驚訝到后來?的習(xí)以為常,不至于害怕,但?還是暗恨。 “我在。”他貼著她耳道,鬢邊呼吸溫?zé)帷?/br> 他抱得太緊,叫蕭沁瓷在擠壓間生出疼痛的錯覺。 速度漸漸幔下去,馬蹄踏過草野,這邊的草漸漸深了,被吹拂時能觸及他們腳底。往前是綿延無盡的綠野深林,在天盡頭連成一線,顏色是深濃的綠。 廣闊天地。 她忽然什么也不想了。 蕭沁瓷往后靠,更?深地偎進皇帝懷里,輕而易舉的摸到他的手往下。 “嗯?想要?”呼吸變得灼熱,皇帝聲音里有惡劣的笑,故意遲疑道,“在這里?” 蕭沁瓷:“……” “我懷孕了。”她突然沒頭沒尾的說。 她按著皇帝的手停在小腹,柔軟的rou隨呼吸起?伏。 良久的沉默后,只聞風(fēng)聲嗚咽:“——什么?” 蕭沁瓷知道他聽清了,不肯再說。 說出來?是沖動,說完之?后心中生起?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就像她診出喜脈的那天。 “蕭沁瓷,再說一遍?!?/br> 馬停了,皇帝的氣?息彌山亙野似的籠罩下來?,將?她密不透風(fēng)的牢牢包裹住。 他很少?這樣直接叫蕭沁瓷的全名,往往是極度認(rèn)真或是被蕭沁瓷氣?狠了。 蕭沁瓷還是別過頭去不肯說話。 皇帝翻身下馬,仰頭讓蕭沁瓷看他,眉眼綴著沉沉的霜:“阿瓷,看著我?!?/br> 頭頂是湛藍(lán)晴空,無垠蒼穹,白云壓在蕭沁瓷肩頭,她逆著光,面容都沉在陰影里變得模糊,但?那個眼神皇帝會記一輩子。 “阿贏,”她語氣?軟下來?,但?話只說一次,“你聽清楚了。” 皇帝一動不動,面上?說不出是什么神情。 蕭沁瓷笑了一下,忽然從馬上?撲下去。 “蕭沁瓷!” 皇帝心臟驟停,將?她抱了滿懷。 蕭沁瓷腿纏上?他腰,和從前抱她時的游刃有余不同?,蕭沁瓷感受著身下人的肢體僵硬,像是在一瞬間忘了旁的,只憑著本能行?動。 “嗯?”蕭沁瓷環(huán)著他頸。 他恨恨說,眉間的霜更?冷:“你真是——” 蕭沁瓷忽地親了他一下。 她今日擦了唇脂,印在皇帝唇上?就是淡淡一抹嫣紅。 “什么?”她問。 “我說——” 蕭沁瓷又親了他一下。 皇帝看她。 蕭沁瓷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你要說什么?”蕭沁瓷問。 “——再親一下?!彼ひ舫料氯ァ?/br> 蕭沁瓷今日倒聽話,乖乖地又俯首在他唇上?挨過,便被他咬住了唇舌,唇舌間交錯過的是青草雨露的涼氣?,不過片刻就變得濡濕guntang。 唇脂里添了櫻桃,吃進去有果香。 “什么時候的事??”皇帝問。 “半月前?!?/br> “怪不得……”他貼著蕭沁瓷的唇,恨恨咬了一下,到底沒舍得用力,“瞞著我?” 蕭沁瓷輕輕笑,道:“沒想瞞,不是沒尋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嘛?!?/br> “這種事?,何必尋時機,你就是故意的?!被实奂?xì)細(xì)想了一番,蕭沁瓷這半月來?根本沒有異樣,便連女子慣常害喜的癥狀都沒有,天氣?還有些冷,她又不愛動彈,不怪皇帝沒有發(fā)?現(xiàn)。 但?他貼著蕭沁瓷小腹,沒感受到那軟rou下藏著一個生命:“多久了?” “兩個多月?!?/br> “那你還敢做這樣危險的事??!被实郯阉?顛了顛。 蕭沁瓷理?所當(dāng)然地說:“這不是你先做的嗎?” 皇帝啞口無言。 半晌后也只能又氣?又好笑地道:“這種事?也要和我爭?!?/br> 到底還是怕先前的縱馬留下隱患,皇帝帶她回去后叫了奉御來?看過,又仔仔細(xì)細(xì)地問了女子孕時需要注意的方面。這下也無心射獵了,獵場行?宮總歸有許多不足,皇帝便起?了回宮的心思。 蕭沁瓷倒是想在這里多待幾日,平時出去走走也挺好,便又在行?宮多住了幾日。回去路上?也不敢走得急,但?不知是不是換了環(huán)境,蕭沁瓷回宮之?后反而顯出不適的癥狀。 她害喜倒不嚴(yán)重,就是難受,做什么都懨懨的,提不起?興致,吃東西也沒滋味。這樣的癥狀持續(xù)了兩個月,好不容易能胃口開了,她又開始害喜。 一日晚間,蕭沁瓷突然說:“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br> 她最近沒什么精神,也從來?不知道懷孕生子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一時竟覺得不能接受。 隨著小腹?jié)u隆,她心情也越來?越浮躁,蕭沁瓷最是冷靜自持的一個人,如?今竟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皇帝話接得很快,又像是仔細(xì)想過,開始時仍舊沉穩(wěn)冷靜:“那就不要?!?/br> “你哄我?!笔捛叽删局陆?,掐得指尖發(fā)?白。 皇帝看進她眼,道:“沒哄你,”他頓了頓,“你的想法最重要?!?/br> 他說得認(rèn)真:“懷孕的苦楚朕想以身受之?,可這是不能做到的事?。阿瓷,你比我厲害,這也并不意味著你一定就要這樣做?!?/br> 父慈子孝或是天倫之?樂對?他倆來?說都有些虛幻,至少?皇帝從沒想過會有自己?的子嗣,他從來?不是一個好兒子,也就沒有把握能教出一個好孩子,沒有把握的事?他不做。 蕭沁瓷沉默,忽地閉了眼,貼在他耳邊極小聲的說:“我害怕?!?/br> 皇帝心里一軟,蕭沁瓷淚已經(jīng)落在他頸上?,燙得灼人,他看不見。 “我在這里?!?/br> 他們交頸相纏,聲音同?樣落得很輕。 …… 蕭沁瓷的軟弱只在深夜,白晝里她仍是若無其事?,照常去到兩儀殿處理?政事?,朝臣們倒是又有話說,只是較之?從前委婉許多,只在文書中寫皇后有孕不宜cao勞,蕭沁瓷便把罵過她的人都叫到面前來?挨個柔柔罵回去,朝臣敢流露不滿,她就敢眉頭一皺說肚子疼,這下不用她動嘴,便有的是同?僚上?書參他不敬皇后。 他們的心思也當(dāng)真好懂得很。 “開心了?”皇帝沒拘著她,她要來?兩儀殿便來?,要看折子便看,看累了卡著時間要蕭沁瓷陪他出去走走,走完又回來?繼續(xù)和那幫八百個心眼的朝臣斗智斗勇。 蕭沁瓷也沒覺得開心,心口堵著的郁氣?未散,淡淡道:“說到底,不過是看重我的肚子罷了?!?/br> “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人人都有口,你壓得住他們,便能讓他們按你的心意來?說話。” 皇帝說得沒錯,能開口的人是掌握權(quán)力的人,蕭沁瓷比他們強勢,就能讓他們閉嘴。 到后期時她身子一日比一日重,那種隱隱的憂懼又rou眼可見,蕭沁瓷掩飾得很好,但?在皇帝面前卻從來?沒有掩飾過。 過往長久的冷淡在經(jīng)年里反噬,蕭沁瓷忽然覺得自己?這樣依賴他。 皇帝的沉穩(wěn)在這時顯得恰到好處,他的耐心也讓蕭沁瓷側(cè)目。 他在深夜替蕭沁瓷揉著腿,然后問她想給孩子取什么名字。 “……嘉歲,”山川降嘉歲,草木蒙潤滋1。蕭沁瓷先想起?的是風(fēng)雨應(yīng)時、百姓豐足,然后又想起?許多年前,她第一次和皇帝到城樓上?放燈,那時她寫的是“年歲復(fù)年歲,余事?皆平安”,而皇帝提筆寫就“年年今日,繁華依舊,還與舊人同?”,如?今再回想竟然都實現(xiàn)了,“就叫嘉歲吧?!?/br> “好?!?/br> 嘉歲也出生在深秋,不冷不熱。 不過蕭沁瓷仍是覺得這九個月從未這樣漫長過,漫長到暢春園里的石榴掛果紅透,太極宮中才聞第一聲嬰兒啼哭。 剛出生的孩子總是如?出一轍的丑,蕭沁瓷看著她時分?娩的疼痛和懷孕的艱辛又變得具象化?起?來?。 很難說清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某種冰涼的東西滑過她的咽喉,沉甸甸的堵在她心里,然后又慢慢化?開,變成了另一種更?guntang的情感。 當(dāng)年她母親看到她也是這樣的感覺嗎?蕭沁瓷無從知曉。 蕭沁瓷沒接觸過旁的嬰兒,但?嘉歲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她小時候就不怎么哭鬧,吃飽了就睡,醒著的時候也總是安安靜靜的,皇帝去逗她,她眼睛就會隨著他轉(zhuǎn),偶爾才會賞面子似的笑一笑。 “她不愛笑?!笔捛叽烧驹谝慌钥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