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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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拿了很多小玩意兒逗她,嘉歲都不領情,覺得煩了就把淡色的眉毛擰緊,揮舞著小手將?眼前的煩人玩意兒都一把打開。 她力氣?已經很大了,打到皇帝的手便發(fā)?出一聲脆響。 “你別逗她,她該哭了?!笔捛叽沙读顺痘实鄣囊滦洹?/br> “她也不愛哭。”皇帝重新碰了碰她的小手,被一把攥住。她對?父親手指的興趣遠大于其他的玩具。 皇帝看出蕭沁瓷的小心翼翼,她總是謹慎地看著,不遠也不近。嘉歲不粘人,蕭沁瓷沒有自己?喂養(yǎng),宮里不缺伺候的人,照顧起?來?也很省心,至今她抱孩子的動作都算不上?熟練。 但?她也不喜歡把嘉歲完全讓別人照顧,她不放心。 蕭沁瓷說:“不知道像誰?!?/br> 皇帝牽著蕭沁瓷的手指讓她碰了碰嘉歲。又細又軟的五指輕輕攥住蕭沁瓷的指尖,握緊的小拳頭像合攏的花骨朵。 太軟了,誰都能傷害她。 皇帝道:“像你?!?/br> 嬰兒的掌心很熱,蕭沁瓷不安地動了動,嘉歲卻攥得更?緊,忽然對?她笑了笑。 她笑起?來?時眼眸彎如?新月,純凈得讓人想起?一朵花靜靜開落。 蕭沁瓷心里那種感情又朦朧起?來?,變得溫軟。 生育只是開始,養(yǎng)育一個孩子的過程也同?樣艱辛。起?居都是小事?,該如?何教養(yǎng)才是讓他們費心的。 蕭沁瓷沒養(yǎng)過孩子,她自己?是作為貴女被嬌養(yǎng)大,因此處處受旁人擺布,但?嘉歲是公主,是唯一的皇嗣,這意味著來?日她要走的路注定艱辛。 周歲宴后皇帝賜下了封號,蕭沁瓷沒有慣常用封地作為公主封號,而是另選了一個——昭德。她將?寫著二字的紙送到皇帝面前時后者在瞬息間便明了了蕭沁瓷的想法,但?他沒有詢問,默認了蕭沁瓷的做法。 這是蕭沁瓷為她擇定的路。 啟蒙之?后進學,皇帝為她擇定的是時任左諫議大夫的孫復,蕭沁瓷卻更?想讓賀蘭成來?做公主的老師。 賀蘭成同?是出身世家?,年后就要升任中書令,蕭沁瓷知曉讓他來?做公主老師的消息一旦傳出,朝臣必然又會思索她此舉的用意了。 皇帝搖頭:“賀蘭成心氣?高。” 蕭沁瓷道:“孫復脾氣?怪。”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蕭沁瓷便把嘉歲喊來?,讓她自己?選。 嘉歲當先進來?,女官跟在她身后,這孩子在襁褓中時就能看出省心的性子,小小年紀就穩(wěn)重,她父皇的嬌寵也沒能把她寵出甜軟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誰。 但?她也會跟蕭沁瓷撒嬌,還會跟皇帝告狀。 她年紀小,但?從來?不肯讓自己?失禮,到了御前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下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裙子絆了一下,跪下時直接整個趴地上?了。 “哈——”蕭沁瓷沒忍住,笑了一聲。 “殿下。”女官暗自著急,想要把她扶起?來?,嘉歲卻固執(zhí)地不肯讓人幫忙,自己?從地上?起?來?,抬頭時眼眶里淚珠已經在打轉了。 又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了。 皇帝暗嘆,從座上?下去:“歲歲,摔疼了嗎?” 她搖頭,覺得丟臉,偷偷去看蕭沁瓷,發(fā)?現她還在笑,就更?覺得丟臉了。但?那情緒去得也快,在皇帝的問話中迅速淡定下來?。 嘉歲想了想,語氣?平平道:“兒臣不能兩個都要嗎?” “貪心?!笔捛叽傻馈?/br> 嘉歲邏輯順暢:“父皇說兒臣是公主,想要什么就能得到,那為什么兒臣不能要兩個老師呢?” “師長如?父母,”蕭沁瓷道,“你日后或許還會有許多教你學字、教你詩書的先生,但?老師只會有這一個,就像生身父母也只會有一個一樣。” 嘉歲想了想,又說:“但?這兩位先生兒臣都沒見過,如?何能知道誰更?適合兒臣呢?” 蕭沁瓷看她:“你想自己?挑?” 嘉歲點頭:“既然是兒臣的先生,那我想自己?挑?!?/br> 孫復年紀輕一些,自詡才高,賀蘭成年逾五十,照舊光彩。 嘉歲看過之?后回來?說:“兒臣想要孫大人做我的先生?!?/br> 蕭沁瓷沒問理?由,帶她拜過孫復,就算是正式認了他當老師。 嘉歲七歲時已被她帶著入兩儀殿旁聽政事?,朝臣們舊事?重提,再次上?書要皇帝擇選宗室子入宮。嘉歲默默聽完全程,先去問了孫復:“老師,我才是父皇的親生子,為何諸位大人都要求再擇旁的宗親入宮呢?” 孫復道:“因為殿下是女子?!?/br> 嘉歲又拿同?樣的話去問了蕭沁瓷:“女子同?男子有什么不同?嗎?” “沒什么不同?,”蕭沁瓷道,“區(qū)別不在于男女,而在于是否握著權力,男人握著話語權,就可以將?女子趕出朝堂,而女人凌駕于男人之?上?,就會讓他們感到恐慌,這是他們的卑惡與膽怯?!?/br> “像母后這樣?他們都怕你?!奔螝q繼承了母親的敏感,她早早地認識到母后在朝堂上?的地位是那樣與眾不同?,朝臣們對?她有一種奇怪的恐懼和敬而遠之?,比對?皇帝更?甚,她的老師也不例外。 “是,他們應該怕我,”蕭沁瓷道,“別在意旁人說的話,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讓他們怕你、敬你,當他們不能忽視你的權力的同?時,也不能忽視你是一個女子?!?/br> 嘉歲問:“那我能當太子嗎?” 蕭沁瓷眸光復雜,又異常堅定:“你會是儲君?!彼紫氯ィ揭暭螝q,“你也是我的女兒?!?/br> 嘉歲搬進東宮那日,太極宮落了一場驟雨,皇帝撐著傘和蕭沁瓷一道過去,看東宮還有沒有什么短缺。 泠泠細雨,霜侵寒窗。蕭沁瓷站在書房的窗外,看雨珠在檐下連成細線。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在窗下練字,花瓣糊了墨汁。 忽道:“在這里種一樹垂絲海棠吧?!?/br> “好?!?/br> 此后年年歲歲,海棠春景,框于一窗。 第117章 狗血慎入(1) 他弟弟的未婚妻。 想到此李贏不?由冷冷嗤笑一聲, 不?過是個妃妾所生連爵位都沒有的皇子,也?配稱他的弟弟。 “阿姐送了我一匹小馬駒,就眉心有搓雪白的毛, 可漂亮了,但是我?不?會騎……”那姑娘聲音很?軟, 說話嬌聲嬌氣,能讓聽的人心頭一酥。 比如他那個好弟弟,就忙不迭地說:“下次我?guī)闳ヲT馬——” 李贏又是冷笑,就他那半吊子的騎射功夫,還教旁人。 但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教她騎馬時一定會扶著她腰上?去?,說不?定還會和她共乘一騎,手能?環(huán)過她腰身, 將她整個人都攏在懷里…… 想都別想。 他轉出去?, 站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截斷他們的對話。 “太子殿下?!崩钿靡姷剿?是一驚, 神色慢慢變得蒼白,蒼白中暗藏警惕。 這個弟弟從小就怕他,小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似乎還有些無來由的憤恨。 李贏對此毫不?在意。他的心神都放在被他護去?身后的女子身上?。 粉白的指尖攥緊了李涿的衣袖, 細看之下還打著顫, 藏去?李涿身后是她下意識的舉動?, 只露出半幅衣裙, 鬢邊芍藥嬌嫩,還沾著露水, 似乎是方才才被簪上?去?的。 那樣?刺目。 “殿下……”聲音也?細。 手漸漸放開?了,她從李涿身后出來, 仍是不?敢看他。 蕭沁瓷一如既往地怕他。 怕他——還敢做出這種事。 李贏看著蕭沁瓷,目光從她鬢邊花一路拂到她雪白的頸,她還是怯怯低著頭,但仿佛已經感受到了那宛如實質的目光沉重壓著她,比凌冽寒雪好不?了多少,冰冷的在她肌膚上?刮過,停留的時間過長,讓她情?不?自禁地瑟瑟發(fā)抖。 李贏收回目光,一言不?發(fā),從他們身邊過去?了。 李涿松了一口氣,但見蕭沁瓷面色雪白,目光似有一瞬陰騖,轉眼又溫情?款款起來:“阿瓷,你怎么了?臉色這樣?差?” 他說著就要上?手去?觸蕭沁瓷的額頭,被她下意識避開?。 冷淡疏遠的動?作一出讓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陡然?冷下來。蕭沁瓷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突兀,勉強笑道:“我?出來得有些久了,阿姐只怕會擔心,我?先回去?了?!?/br> 語罷便急急提著裙子離開?。 身后李涿還未完全?收回去?的手仍停在半道,倏然?攥緊,臉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 蕭沁瓷慌慌張張走出去?一段路,方才因為?乍見李贏而驚慌失措的心緒未及平復,完全?沒留意到自己身處何處,等回神時才發(fā)現自己根本不?認得路,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她跟著阿姐一道來參加端陽公主的賞花宴,中途李涿托了人尋她出來說話,她想著不?過是簡單敷衍兩句,去?去?就回,不?必驚動?阿姐,便也?沒帶侍女,此刻才覺出這舉動?的莽撞。 蕭沁瓷正茫然?無措,努力辨認著這是何處,忽然?看見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霎時一驚,下意識地就尋了地方躲起來。 她耳力并不?如何好,但近前來的腳步聲還是能?聽得清楚的,心突突跳,眼前也?開?始發(fā)黑。她太怕了,指尖已經死死掐進掌心,連呼吸都近乎停滯,生怕被那人發(fā)現。 別過來,別過來…… 但事與愿違,腳步聲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然?后便是淡淡嗓音響起:“阿瓷,披帛露出來了。” 蕭沁瓷一僵,低頭看過去?,披帛分明被她好好的攏在懷里。蕭沁瓷心臟狂跳,他一定是誆她的,這人最會騙人,他一定是想誆她出去?。 但她腦子也?發(fā)昏,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經早就看見她了,他這樣?說,分明就是篤定她躲了起來。 李贏停了一會兒,看假山后還是沒動?靜,仿佛后面當真沒有人,便不?緊不?慢地上?前去?,果?然?看見了藏在假山縫隙中拼命把自己縮成一團的蕭沁瓷。 她今日穿了身粉裙,這顏色嬌嫩,襯得她容比花艷,鬢邊芍藥在動?作間被刮蹭,欲墜不?墜。 李贏不?語,直接上?手將那朵他看不?順眼的花摘下來,五指一緊,就將花瓣揉碎了。 蕭沁瓷恍然?覺得自己就是那朵被揉爛的花。 “見了孤,躲什么?”他慢條斯理?地道。 蕭沁瓷僵得厲害,余光瞥見他指縫里滲出鮮艷的紅。 “怕?”他還在問。 “殿、殿下……” “還叫孤殿下,”李贏終于動?了,他抬手,花汁就沿著他指根流淌,“——上?次不?是還叫我?阿贏的嗎?” 那點紅觸及蕭沁瓷下頜,狠狠裹了上?去?。 蕭沁瓷吃痛,瞬間被逼出一點淚光,但含在眼里,不?敢讓它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