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0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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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契丹人沒再停下來阻止他們,反而加快了速度,利用己方輕便的優(yōu)勢,一路奔逃。 而他們的潰逃,自然也引起了其他部族的緊張。隨著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急,契丹人心中最后一根弦終于崩斷,有馬的、沒馬的紛紛逃竄,大軍失去了建制。此刻便是神仙降世,怕是也很難把他們組織起來了。 馬嗣勛立功心切,帶著兩千人風馳電掣一般,一路上放過那些丟棄車帳,散得四處都是的契丹步兵,專心搜羅馬匹、食水,四處尋找阿保機、釋魯、欲穩(wěn)等頭面人物的所在,試圖立下奇功。 只可惜,他的運氣不太好,一直追了兩天,抵達龍化州城下時,也未見到阿保機的蹤影。 惱怒之下,也有了幾分清醒,知道有些事得看緣分,命中無此緣,便不能強求。于是帶著兩千士卒下馬,只一通鼓的工夫,便攀上了龍化州的城頭,破入城中。 城內(nèi)幾乎沒有什么抵抗力量。一則精兵強將已被征走,潰散在了野地里,一則人心惶惶之下,頭面人物早已逃之夭夭,剩下的人,你能指望他們什么?在看到黑矟軍將士入城之時,便一哄而散,將城池拱手相讓。 “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去遙輦城。”馬嗣勛下令道。 既然抓不到阿保機了,那么就以攻城略地為第一目標。戰(zhàn)后敘功之時,這些都是再硬扎不過的功勞了,可比空口白話說“擊敗某某”有力多了。 ※※※※※※ 六月二十八日,天雄軍都游奕使王建及帶著五千騎兵抵達了龍化州,見到留守此地的五百黑矟軍士卒后,大嘆晦氣。 當場給歸他節(jié)制的橫野軍都游奕使高佑卿下令,帶兩千橫野軍騎卒西進,攻取密云縣——或許都不用攻取了,用收取二字更為恰當。 “將軍,契丹大敗,諸部皆潰,而今當勇猛精進,盡可能搜羅馬匹,尋找賊酋蹤跡,不要給其緩過勁來的機會?!碧煨圮娕泄倮钣藿ㄗh道:“聽聞黑矟軍去遙輦城了,南樓、紫蒙多半被其一一攻取。而契丹衙帳那邊,營州蕃兵已在與賊人激戰(zhàn),敗之不難。咱們可能沒什么好處撈了。” “用你說?”王建及瞪了他一眼,道:“一路北上,丟個萬勝黃頭軍當替死鬼先鋒,本以為其會大挫,正好由我等頂上去,可誰知這幫小子挺能打,生生讓契丹崩掉了大牙。而今其實沒什么功勞可取了,契丹人如果一心要跑,咱們其實很難追的。你說說,如今還有何處可去?” 李愚想了想,道:“將軍若想碰碰運氣的話,不妨去北樓?!?/br> “北樓不是已為鐵騎軍攻奪么?我去那邊作甚?難不成恭喜他們,巴結梁漢颙?”王建及不悅道。 “將軍。”李愚正色道:“鐵騎軍是擊敗賊將耶律曷魯之后,方才挺進遼澤的。耶律曷魯如今在哪?” “未見蹤影?!蓖踅罢f道。 “耶律釋魯、阿保機伯侄二人倉皇南顧,遺落于野的車帳、牛羊數(shù)不勝數(shù),那么多人要吃要喝,匯合耶律曷魯部是唯一的選擇,只有曷魯他們還帶著大批牛羊隨軍,可獲得補給。”李愚繼續(xù)分析道:“匯合之后,以阿保機的性子,必然想著前往北樓,試圖奪回部落老弱婦孺、牛羊馬駝,不然的話,契丹此番損失大矣,幾十年內(nèi)翻不了身。” “北樓已為我軍所克,阿保機有那么傻,一頭撞過去?”王建及不信。 “阿保機不知道?!崩钣拚f道:“他的妻兒皆在北樓,若不去看一眼,甘心嗎?” 王建及心中躊躇。 按照他的計劃,是要繼續(xù)向北,搜尋其他老弱的蹤跡,將其俘獲的——這可比單純俘虜契丹兵丁的功勞大多了。 但聽李愚這么一說,似乎還有俘虜阿保機的可能?不免有所心動。 但此去北樓,其實還是很遠的。 草原騎兵追擊戰(zhàn),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一路狂飆。事實上,馬兒一天最多跑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就要放牧休息。 即便一人雙馬,第一天追一百里,第二天就只能走七十里,第三天撐死跑五十里,第四天你若還想追,馬兒要踢你,它跑不動了。這就是長期行軍,騎兵沒有步兵速度快的原因。 若想速度快,就只能換馬。 他們這幾千騎,臨時加強了戰(zhàn)馬,此時有馬萬余匹,高佑卿帶走了四千,還剩不足萬匹。 “走,去把黑矟軍的馬匹奪了?!蓖踅跋铝畹溃骸霸偃ヒ巴庹乙徽?,看一看有沒有契丹潰兵,搶一些馬回來。狗日的黑矟軍,一路上到處搶馬,想獨吞所有功勞啊。” 李愚捋須而笑。草原之上,馬意味著行軍速度,意味著戰(zhàn)功,屬于戰(zhàn)略資源,誰又舍得留給別人呢? 追擊釋魯、阿保機伯侄,也是盡盡人事罷了。就算追不到又如何?經(jīng)此一敗,契丹幾十年內(nèi)緩不過氣來。若再想辦法對他們斬盡殺絕,阿保機縱然逃脫,怕是也只能遠走他鄉(xiāng)了,他舍得嗎? 第076章 北上與北上 七月很快到來,遼澤依然綠草如茵,水波蕩漾。 隨著契丹主力大軍的倉皇撤退,契丹衙帳、遙輦可汗城、南樓、東樓、龍化州、紫蒙縣、密云縣等城池一一陷落。 這些個契丹城鎮(zhèn),基本沒有經(jīng)歷大戰(zhàn)就被輕松攻取。 唯一堅持時間較長的,大概也就密云縣。高佑卿率橫野軍騎兵至此,契丹不降。直到金刀軍一部抵達,兩日拔之。 遙輦可汗城甚至只堅持了一天,就在黑矟軍及城內(nèi)倒戈的渤海、漢兵的夾擊下,為王師攻破。 而在此之前,儀坤州、西樓、越王城、北樓亦被攻取,契丹人持續(xù)了三代人的從游牧轉(zhuǎn)向半定居的努力,直接被一次清空。 而無法走向定居的話,契丹的強大就只是一句空話。 七月初三,阿保機帶著已不足十萬的殘兵敗將,抵達了渾河左近。 越往北走,他的心越往下沉。 西樓和越王城沒了,他早有預料。抵達之后,夏人果然從城內(nèi)沖了出來,三千余飛龍軍就敢耀武揚威。 遙輦敵剌率軍前出,將其擊退,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阿保機沒敢與他們多作糾纏。即便奪回越王城和西樓又能如何?契丹如今已經(jīng)守不了城了,這里只有一些被荒廢的耕地,一旦定居下來耕作,夏人再打過來,就只能束手就擒。 離開西樓后,大軍繼續(xù)北上。 一路之上,每天都有人逃走,不知去向。甚至還有人發(fā)動叛亂,被鎮(zhèn)壓之后,軍心更加渙散。 阿保機懷疑八部丁壯還能不能打?他現(xiàn)在什么人都不敢信,只死死攥著可汗親軍、大鶻、小鶻二軍一萬多人,這是他手頭的精銳,也是賴以鎮(zhèn)壓各方的利器。 前往北樓的道路也不順利,夏人越來越多,廝殺一日多過一日。如果說飛龍、金刀二軍還無法對他們造成巨大的威脅,那么鐵騎軍就很討厭了。 阿保機曾經(jīng)調(diào)集精銳與他們大戰(zhàn),將鐵騎軍打痛之后,他們確實不敢正面廝殺了,但依然沒有退去,如同蒼蠅一樣死死跟著。 如此種種,令他失去了耐心。 “曷魯,你遣人來報,說夏人圍了北樓,但方才拷訊俘虜,北樓分明一天就破了,這個事為什么不說?” “牛羊呢?人呢?咱們隨軍牛羊不多了,還沒有女人,以后怎么過日子?” “曷魯,這次真是你的錯。你判斷夏人要去遙輦城,想要伏擊。結果除了滿嘴沙子外,你吃到了什么?” “我不管夏人如何知道北樓的,但現(xiàn)在北樓沒了,牛羊沒了,人也沒了,都去哪了?” “走吧,不要等了。這里什么都沒有,夏人還在后面追呢?!?/br> 各部頭人們火氣很大,紛紛指責曷魯。 曷魯百口莫辯,他的親隨、部下們也漲紅著臉,羞愧難當。 “夏人若來,我?guī)ё约旱呢t斔柬斏先?,哪怕全部?zhàn)死,也絕不逃跑。男兒說話算話,夠了嗎?”曷魯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眾人,問道。 “你死有什么用?你死了,能讓牛羊、丁口回來嗎?” “別和他吵了,夏人一定把人丁和牛羊都轉(zhuǎn)移了。我遣人四處看了看,什么都沒有?!?/br> “我們來晚了,當初就不該打,直接撤到北邊,夏人能追多遠?有那工夫,他們不如去搶渤海國?!?/br> “其實已經(jīng)追了挺遠了。這幫人,真狠啊,唉?!?/br> 眾人吵吵嚷嚷,爭論不休。 阿保機卻恍若未聞,他定定地看著北樓。 城頭上站滿了緊張的夏兵,那應是飛龍軍吧?難怪北樓很快就被攻破了。 夏人大規(guī)模列編騎馬步兵,委實是一樁創(chuàng)舉。騎戰(zhàn)雖然不行,但數(shù)百里奔襲后,下馬步戰(zhàn),攻城拔寨,無所不克。 有這些人在,從今往后,契丹很難筑城了。即便修好,也會被他們的騎馬步兵攻克。 這個認知,讓阿保機心中更加無奈。他一直認為,如果不能定居下來,契丹八部是沒有未來的。就像那草原上旋起旋落的部族,稱雄一時,最終煙消云散。 回鶻那么強大的帝國,地控萬里,控弦之士不下百萬,結果被幾萬黠嘎斯人偷襲王庭,直接滅國。這就是游牧帝國的悲劇,一點韌性都沒有,可以勝很多次,但有時候一次失敗,就導致了消亡。 要筑城,要種田,要耕牧結合,這樣才會富裕起來,才會有韌性。 他還想創(chuàng)制契丹文字,建立體制、法典,這些都必須定居下來才能做到。 如今,到哪里去尋這么一處地方呢? “大汗。”海里悄悄靠近。 阿保機回過神來,問道:“何事?” “迭剌帶著自己的部丁跑了?!焙@锏吐曊f道。 “迭剌”是耶律迭剌,阿保機的親弟弟。 阿保機麻木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現(xiàn)在逃跑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而他們逃跑的目的是什么,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向夏人投降。 其實他可以理解,完全看不到獲勝的希望,前途一片灰暗,家人很可能也被夏人逮住了,不降作甚? 就連他自己…… 方才他親自審訊俘虜,得到了一個令他萬念俱灰的消息:月理朵和三個孩兒,早已被夏人轉(zhuǎn)移走了,不知去向。 好吧,其實是知道的,猜都能猜得出來,和龍宮嘛。但那又如何?再向南打,殺回營州,解救妻兒? 有那么一瞬間,阿保機自己都想投降了。 他太愛月理朵了,這個草原上的精靈的一顰一笑,都讓他回味無窮,是枯燥冗長的軍旅生涯中難得的一抹亮色。 他擔心月理朵不開心,都沒敢納妾。 他在月理朵出生的地方修建了儀坤州。 他為月理朵一手組建的屬珊軍提供武器裝備,把最好的奴隸劃撥給她。 他為月理朵做了太多事…… “走吧?!彼麌@了口氣。 月理朵不見了,屬珊軍也投降了夏人,每一件事都讓他難受萬分,直欲發(fā)狂。 但他不能這樣。 他是契丹八部的大汗,責任重大。有那么多人誓死跟隨著他,即便連番失敗也不離不棄,他又何忍辜負他們呢? “去哪里?”海里問道。 “聯(lián)絡撒剌和匣馬葛,咱們向北?!卑⒈C只給出了一個含糊的回答。 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該去哪,只是下意識覺得,該匯合另外兩路人馬。 他們加起來有五萬騎、二十萬老弱婦孺,還有他們急需的牛羊馬駝。而且匣馬葛最近大掠渤海,收獲頗豐,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海里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