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淳不可置信地?駐望這一切，道：“夕食庵所有的陶瓷碗盞，竟然?皆是出自賀師傅之手?！?/br>
    “賀師傅據(jù)聞是出身于江西景德，一座盛產(chǎn)瓷物的縣鎮(zhèn)，他擁有優(yōu)渥的手藝，這瓷盤之上的花紋，據(jù)聞也是他親自繪就，也促成了廣彩的興勝?！?/br>
    望鶴執(zhí)來兩只天青瓷碗，均是盛了半碗米飯，纖指輕輕指著?左邊：“此碗出自賀先之手?！?/br>
    再指了指右邊：“此碗出自他的一位徒弟郝崢之手?！?/br>
    溫廷安與楊淳，俱是有些怔然?，彼此面面相?覷，一陣默契的緘默。

    第二樁案件的兩位死者，師徒倆，居然?同夕食庵存有這般一種潛在的淵源，他們所燒冶而?出的瓷器，都變作了夕食庵待客所用的食器。

    這到底是一種偶然?生發(fā)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自有一份隱秘的聯(lián)結(jié)？

    溫廷安問?望鶴：“師傅可有見過師徒二人？”

    望鶴眉眼露出了一抹慈悲之色：“每月中旬，師傅二人都會送新繪摹的瓷碗過來，其中有不少還是稚子?的作品，賀師傅是個良善之人，雖無香火，但捏陶制瓷、織金描墨的手藝，終歸是后繼有人了。”

    談及師徒，望鶴道：“這月很快便是中旬，師徒二人會來送瓷，兩位檀越當(dāng)?是能夠見到他的?！?/br>
    溫廷安聽得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楊淳面色也是復(fù)雜，想要告訴望鶴師傅，關(guān)乎賀先師徒的噩耗，被溫廷安一記眼神阻住了動作。

    暫先不能對望鶴告知賀成師徒的噩耗。

    楊淳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臉上寫?著?『為何不能告知望鶴師傅』，溫廷安趁著?望鶴轉(zhuǎn)身去整飭水缸之時，對他搖了搖首，沒有做進(jìn)一步解釋。

    望鶴回過身來，眉飛色舞的二人，神態(tài)登時恢復(fù)成原樣，望鶴似是無所覺察，溫聲道：“貧尼熬煮了兩碗米飯，動箸罷，趁熱食，涼了的話，口感可就散了。”

    溫廷安與楊淳呈謝以后，便是執(zhí)著而?食。仍舊是白晝時分那一種軟糯到了極點(diǎn)的滋味，入口的初味，極具韌勁，但第二味便是悠悠緩緩地?入了舌苔來，不軟不糯，在舌尖上粒粒分明，一口大開大闔的活氣，不管不顧地?直沖肺腑而?去。

    不過，這一回，溫廷安卻是沒有出現(xiàn)一種近乎迷醉的幻象，她特地?去觀察楊淳，楊淳的神態(tài)亦是與白晝所區(qū)分開來。

    這黃埔米，好食是好食，但總覺得比起白晝，儼似差了一兩份味道。

    望鶴覺察二人神色有異，遂是問?：“是口感不對么？”

    溫廷安：“師傅可有嘗過自己烹制的米飯？”

    望鶴點(diǎn)了點(diǎn)首，道：“我經(jīng)常嘗食，膳食很少會有失味的時候?！毖泽?，她執(zhí)起青瓷杓柄，額外舀盛出一小碗盞，淺嘗了一小口，細(xì)致地?輕嚼慢咽起來，眉心一直是舒平地?展著?，繼而?用廣州白話道：“就系這個味，冇錯啊，沒不對味?！?/br>
    望鶴居然?覺得這一碗米飯沒有不對味。

    這教溫廷安頗覺匪夷所思，白晝早茶的姜絲筍片米飯，與目下的這一碗盞米飯，味道是近乎一致，但不知為何，就是缺了一股很微妙的余韻，是能教人回味無窮、魂牽夢縈，吃一口就忍不住吃第二口，一直食下去，好食到想要墜淚的食味。

    雖然?沒有看到望鶴在米食之中投蠱，但白晝與夜晚之間米飯的味道，是真真發(fā)生了一抹微妙的變化，但望鶴居然?沒有品嘗出來。

    這教溫廷安生出了一絲潛在的疑心，她悄然?執(zhí)起了一罐山椒孜粉，扣在手掌心，灑出幾?些粉末，接著?抻手的姿勢，有意無意地?將?粉末，勻撒在望鶴的瓷碗上，待椒粉完美融入了米飯之中，她復(fù)斂回了手，對望鶴道：“師傅，不妨您再嘗嘗？”

    望鶴也再淺嘗了小半勺，“莫非是熬得久了些，變得齁了？”

    一抹異色掠過了溫廷安的眉庭，她心底是一片匪夷所思，但明面上不動聲色，搖了搖首，道：“合該是我多慮。今夜因?yàn)榘盖?，特地?來叨擾望鶴師傅，師傅本是要休憩，卻連夜為了案情?而?熬制米飯，是我們的禮數(shù)欠妥不周了?！?/br>
    望鶴笑?道：“也盼能給兩位檀越辦案一些裨益?！?/br>
    這般來回一折騰，夜色復(fù)又深了些許，溫廷安與楊淳離開了夕食庵，但也沒即刻趕回公廨，而?是去了近處的一處茶肆?xí)盒行_。

    一株木棉樹的香氣，正從夜里無聲的走出來，繚繞在茶棚內(nèi)外，就連端上木桌的信陽毛尖茶，亦是隱隱平添幾?分酴釄?zhí)鹂诘南銡狻?/br>
    溫、楊二人還要等周廉與呂祖遷，后二人潛入了夕食庵，去尋找酒瓢的下落。

    在此之前，溫廷安需要耙梳一番線索。楊淳最先將?困惑問?了：“溫兄為何方才?要阻止我，將?賀先師徒墜亡一事告知給望鶴師傅？”

    溫廷安道：“望鶴接受消息的途經(jīng)，比我所想的要遲滯，晌午生發(fā)之事，她到目下的光景都還不曉得，但連企堂尼、扎腳尼、主持都曉得這一樁命案的生發(fā)，但她居然?不知情?，你難道不覺很可疑么？”

    楊淳細(xì)細(xì)忖度，點(diǎn)了點(diǎn)首：“確乎是有古怪，按溫兄的意思，難道是庵主刻意要瞞著?望鶴師傅？”

    “這就不太知情?了，”溫廷安道，說?回正事，“再說?回黃埔米，白晝與夜晚分別所食的味道，雖然?說?都好，但白晝更?勝一籌，不過，望鶴嘗不出差異?！?/br>
    楊淳倒覺得這個沒什么：“久事庖廚之人，味蕾普遍會退化一些，更?何況，望鶴師傅干這一行十年有余，對于米飯?zhí)鹞兜募?xì)微差異，難免有所倏忽?！?/br>
    “假令我說?，她那一碗米飯，其實(shí)?是下了山椒呢？”

    楊淳猝然?一滯：“什么，山椒？”

    “縱然?久事庖廚，味蕾會無可避免地?退化，但總不至于，連『辣』與『甘』二者之間的味道，都無法區(qū)分吧？”

    空氣有一霎地?死寂，楊淳反應(yīng)過來，詫異道：“溫兄是如何得知，望鶴師傅分不清『辣』『甘』兩味？”

    “我方才?將?一小握無味的山椒孜粉，灑入望鶴的瓷碗之中，但她嘗了兩回，沒有嘗出辣味，反而?還試探問?我，這米飯，是不是有些齁甜了些？”

    剎那之間，有一枝木棉花，幽幽墜落在茶案的邊緣，香氣酴釄，二人的心聲，也隨著?這一枝木棉花幽然?跌墜而?去。

    “望鶴師傅，難道沒有味覺？”楊淳震撼道。

    “既是如此，她是如何掌事庖廚之事？”溫廷安道：“我有個猜測，白晝烹煮米食的，不是望鶴，而?是另有其人?！?/br>
    第155章

    話分兩頭, 各表一枝。

    溫廷安與楊淳候在茶肆之時，周廉與呂祖遷這廂，二人已經(jīng)趁著?夜色, 在夕食庵的下欄與堂廚, 溜達(dá)了?整整倆圈。

    下欄這個地方, 此前企堂尼特地提及過，乃屬庵廳之中最是魚龍混雜之地，三?教九流皆有之，船家更是稀疏的常客, 阿繭就是常來的食客之一。

    郝容死后的翌日，阿繭便將?他日常作?打酒之用的酒瓢，贈給?了?夕食庵豢養(yǎng)的貍貓, 給?它當(dāng)做磨牙期的磨具。

    周廉與呂祖遷潛入后的第一個任務(wù), 就是要找到貍貓和酒瓢，二者是很關(guān)鍵的物證。

    只遺憾, 在下欄一片昏晦之中，二人黑燈瞎火尋索老半晌, 莫說酒瓢了?，連半根貓毛都見不著?。

    “這小貍貓，會不會根本就不在下欄，”行將?步出下欄的插屏折門, 呂祖遷吹熄了?火折子, 納悶地低聲?道，“而是歇養(yǎng)在望鶴師傅的院子里？”

    言罄，呂祖遷的后腦勺, 就不輕不重地挨了?一掌。

    周廉一行朝著?下欄外邊走，一行淡聲?道, “呂主簿，你曉得我為何要賞你一個腦刮子么？”

    呂祖遷一臉懵然地?fù)u了?搖首，邇后想到在黑暗之中搖首，周廉看?不到，他只好出聲?道：“我不曉得?！?/br>
    周廉道：“有孕在身的女子，不宜養(yǎng)貓在身邊，甚至也不能?豢養(yǎng)其?他小動?物，這是常識，你難道不清楚？”

    呂祖遷瞠目，不可置信地道：“這真的……是常識嗎？我還真的不清楚，不過，我在呂府之中，看?到懷孕的姨媽姑姑之類的女眷，她們倒是不曾豢養(yǎng)什?么阿貓阿狗之類?！?/br>
    周廉解釋道：“洛陽城的天潢貴胄，通常會養(yǎng)鬃馬、隼鷹、鬣狗之類的，彰顯一下身份，至于到了?嶺南，當(dāng)?shù)氐膹V府，一般會養(yǎng)貍貓、蟈蟈、花鳥，貓兒會撒嬌，蟈蟈會斗跤，花鳥會啁啾，都是能?夠怡情的動?物，一般沒那么大的野心。”

    呂祖遷感到訝異：“周寺丞，你何時成為了?一個廣州通，還能?曉得這么小眾的門道？”

    “自然是在日常當(dāng)中，仔細(xì)留神聽廣州人嘮嗑、觀察他們的生活習(xí)性，”周廉教育道，“有些常識與細(xì)節(jié)，不是直接去問他們，他們就告訴你的，得要留神觀察，還有聽他們?nèi)粘５膶υ?。?/br>
    周廉拍了?拍呂祖遷的肩膊：“易言之，廣府人養(yǎng)貓成風(fēng)，但有孕在身的女子，一般不會讓貓近身，否則就容易患病了?。你可知道，我昨日去荔灣坊造謁郝家時，棲住鄰舍有一位花匠，想要收留一只小貍貓，但被公婆逮著?，當(dāng)街好生說了?一頓呢，處于孕期的女子，不僅不能?養(yǎng)貓，甚至連花也不能?觸碰?！?/br>
    周廉恍然大悟，說道：“按周寺丞的意思，小貍貓不可能?會藏在望鶴師傅的庭院之中。”

    “正?是此?理，這貍小子既然沒在下欄，那很可能?就在公廚里，我們?nèi)ス珡N找找。”

    從下欄抵達(dá)公廚，中間必須穿過上?欄十八進(jìn)的后九進(jìn)，目下的夕食庵，正?是晚客盈門的鼎盛時期，一叢接一叢橘橙的光，透過左右各進(jìn)的大幅窗格紙門，投落在中間筆直的一條長?廊之上?，匯聚成了?成百上?千的光海，門內(nèi)是喧囂與躁動?，門外是稀晦與凜冽，周廉與呂祖遷便是從這一道光海之中，躡手躡腳地穿了?過去，衣料拂掠著?浮動?在半空之中的光塵，發(fā)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二位檀越，這是要往何處去？”茶水尼的聲?音在身后適時響起。

    壞事，似乎發(fā)現(xiàn)了?。

    周廉與呂祖遷在昏晦之中對視了?一眼，確認(rèn)了?彼此?的眼色，周廉直奔主題道：“敢問一下，這豢養(yǎng)于庵廳之中的小花貍，這個時候，會在何處？”

    茶水尼一手拎著?竹木茶壺，一手撥弄了?下茶壺的壺身，大概沒料到對方會問出這般問題，她有些發(fā)怔，順著?周廉的話說了?下去：“這只花貍有貪嘴的毛病，每逢夤夜，慣于去公覓食。不過，花貍野性難馴，一般只有白晝才會出來見人，二位檀越想要見到這只貓的話，可以?翌日再來，至于現(xiàn)在的話……”

    茶水尼露出了?一個為難且愧怍的容色，得禮地做出了?一個請姿：“前邊便是后廚與歇憩之地了?，二位檀越請往回走罷?！?/br>
    呂祖遷率先往回走，忽地想起了?什?么，對茶水尼道：“這位師傅，我有個困惑，就是我來廣州不久，喝你們這里的早茶時，發(fā)現(xiàn)有一些老客，不說話，就只是摸了?摸五官，你們就能?給?他們點(diǎn)茶，這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是你們夕食庵發(fā)明的暗語么？”

    茶水尼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隨著?呂祖遷的步履一行往回走，一行失笑道：“檀越這廂是在說笑了?，觸摸五官，只不過喝茶內(nèi)在的行規(guī)，檀越應(yīng)當(dāng)不是廣州本地人，所以?才會對飲茶一事云里霧里?！?/br>
    “所以?說，觸摸五官，是有什?么行規(guī)在嗎？”呂祖遷露出虛心請教的容色，用余光對周廉使了?個眼色。

    茶水尼這廂的心思，已經(jīng)完全在答疑解惑上?邊了?，道：“觸摸耳朵，便是要沏普洱，觸摸鼻子，便是要香片，觸摸嘴唇，便是要香片……”

    這端，周廉旋即悟過了?意，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寬慰，虧他方才教誨說，要多跟廣州人嘮一嘮嗑，呂主簿真可會學(xué)以?致用，此?一回還真跟茶水尼嘮上?了?。

    這就為周廉掙來了?脫身之機(jī)，他三?下五除二，麻溜地晃身一閃，頗為順?biāo)斓貪撊肓?后廚之地。

    『吱呀』一聲?，周廉悄然推拉開了?梨木質(zhì)地的紙糊扇門，縱目朝前望去，夕食庵的公廚，比他預(yù)想之中的遠(yuǎn)要敞寬，借著?從漏窗處傾斜而下的數(shù)縷月色，周廉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之中的光線，也慢慢看?清楚了?內(nèi)廚之中的景致。

    目之所及之處，皆是高爐寬灶，各式各樣的廚具，諸如甑、鬲、鼎、釜等炊煮之具，以?及此?起彼伏的蒸籠、蒸箱，愈是往里行進(jìn)，周廉在空氣之中，能?嗅到清郁而豐饒的香氣，不錯的了?，是在白晝之時，姜絲筍片米飯端上?桌的時候，他嗅到的一陣香氣，其?如絲綢般柔滑，能?勾纏得人思緒，漂泊得無限遙遠(yuǎn)深廣。

    這一股近似醉幻的甜糯香氣，是溫?zé)嶂?的，不知為何，又教周廉警惕起來，目下的光景他可是在辦案，若是教這些香氣勾了?魂魄，也就不太好了?。

    也不曉得溫廷安與楊淳他們，是否尋到了?關(guān)乎黃埔米的線索。

    望鶴師傅真的會在黃埔米之中，下蠱蟲么？

    周廉自蹀躞帶摸出一塊絹布，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掩住了?口鼻，行步之時，翛忽之間，他聽到了?一聲?清越的貓兒叫。

    這一陣嗷嗚之聲?，在深黑暖涼的公廚深處傳了?出來，緊接著?，傳引了?鍋碗瓢盆跌墜在地面上?的清越動?響。

    周廉神情一動?，薄唇抿起了?一絲笑弧，茶水尼果真是說得冇錯，這只花貍貓，這深更夜半的，果真是藏在公廚之中竊食。

    如果能?夠?qū)さ叫』ㄘ?，那么很快就?尋到郝容的酒瓢了?。

    周廉利索地摸出火折子，循著?喵叫聲?，一步接一步，輕手輕腳地探望而去。

    很快地，火光在幽晦的堂廚之中，開辟出了?一道鏨亮的明日路，原本被寂夜褫奪了?實(shí)質(zhì)、徒剩朦朧輪廓的灶臺，開始變得明晰光亮起來，而周廉所聽到的一陣窸窣動?響，正?是從灶臺底下的膛爐之中，幽幽地傳出來的。

    周廉移近了?火折子，火光照亮膛爐的時候，他看?清了?里中的景致，小花貍正?在抱著?幾顆粉櫻色的花枝，在慢悠悠地啃，大理寺索要尋覓的酒瓢，則是被它拱蹭在了?膛爐的最里邊。

    被火光照著?，小花貍顯然有些不舒服，它猝然瞇了?瞇獸瞳，對這位不速之客，顯然充滿敵意，第一時間就悉身奓起毛來，斜斜地拱蹭起背，朝他兇狠地齜牙咧嘴，兩顆被磨的牙，顯得森白。

    但周廉并不畏懼，執(zhí)來用于夾柴的長?剪，想要溫柔地招呼它一聲?，教它挪個窩，他想將?酒瓢從膛爐之中取出來。

    詎料，小貍貓似乎誤解了?他的意圖，猝然朝著?他撲咬而來，周廉避閃不及，右手的手背處，便是被花貍咬出了?兩道血淋淋的牙痕。

    小花貍這一咬，是帶了?一股子野蠻與獰戾的狠勁，尖牙刺入了?周廉手背處的肌膚，牙尖竟是還觸抵到了?他的手骨！

    周廉劇烈地吃疼，簡直弄不明白小貍貓為何會發(fā)了?瘋，徑直甩開它，它便滾落在地面上?，復(fù)又嗷嗚一聲?，撞開了?散落在近處的鍋碗瓢盆，敏捷利落地跑開，俄延消失在昏晦的黑暗之中。

    血從周廉的手背處滲出來，好在只是咬破靜脈，出血量不算多。不過，事發(fā)突然，他怔愣在原處，好一會兒才晃過了?神。

    他俯身朝著?膛爐湊近，那一股豐饒而濡濕的醉迷香氣，是從那花枝之中，游弋泛散出來。

    周廉直覺，應(yīng)該這一枝花的花果，教小花貍食后，完全失去了?理智，才做出冒然襲人之舉。

    周廉覺得很詭異，他從未見過這種?花，但這一枝花，花葩透著?妖冶的粉白色澤，香氣豐饒，余韻馝馞，他揭開了?掩于面容的絹布，凝神淺嗅了?一番，縈繞在花枝周身的香氣，與白晝那一碗姜絲筍片稠飯的味道，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這……

    是出于他的錯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