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嬌靨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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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封一襲藏青,慵懶地靠在墻邊,打量起已經(jīng)被破壞過一通的書房,問:“來的人是大理寺還是城衛(wèi)府?” “誰知道呢,”無所謂地聳肩笑笑,霍平蕪繼續(xù)低頭逗貓,還一邊說:“左右那幫人著急給我安罪名,是誰來查的又有何區(qū)別。對了,他們還說會安排人監(jiān)視我,北越王殿下,這事兒你得管啊?” 哼笑一聲,樊封擺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視線停留在那只見誰都是一副親熱勁兒的貍奴上,心里無端地生出絲絲縷縷的不悅。 這么好的脾氣怎么行,哪天來個歹人給它帶走了它都得樂呵呵的。 “既然要派人監(jiān)視你,想來會從金羽衛(wèi)那里調(diào)人,啟國質(zhì)子還真是有分量?!彼室庹f得陰陽怪氣,但眸光流轉(zhuǎn),寒氣四溢,悄然間便化為長刀。 至于刀尖瞄準的,即為那些迫不可待的白眼狼們。 兩天前,御書房混進了一批企圖行刺的啟國人,所幸陛下偷懶沒有去務(wù)政,這才躲過一劫。 刺客們被逮個正著,卻死都不愿意說出幕后主使,為了靠他們博個功勞,烏泱泱的人可是巴不得能從霍平蕪這里尋摸點利頭。 左右是敵國早些年送來的質(zhì)子,若尋不到,那就安個。 那些手段他們玩得熟練,他也了解得通透。 畢竟,他也時常用。 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某些實在稱不上美好的回憶涌上心頭,他斂神,問:“金羽衛(wèi)是白老將軍曾管的兵,溫彪滲透得不快,應(yīng)是比較好下手的,你意如何?” “隨我挑?”霍平蕪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睛似皓月辰星,還帶了點孩子氣的單純:“那我想要個女將來監(jiān)視我,這樣日日瞧見她也心曠神怡不是?” 又是一聲冷哼,樊封的后背從冰涼的墻壁前挪開,麻利地撈起貓準備離開:“你倒是想得挺美?!?/br> 說完,就不再逗留于此。 還有些戀戀不舍貓兒的柔軟毛發(fā),霍平蕪撇嘴,故意沖外面還未遠去的人喊道:“當初是誰說,再也不會養(yǎng)活物了來著?怎么,轉(zhuǎn)性了,這只貓是哪里打動了你?” 步履匆匆的男人忽得一頓,隨即又恢復(fù)如初,連頭都不稀得回。 又或者說,是怕露出破綻,壓根不敢回。 離開質(zhì)子府后,樊封將貓塞給屬下耿唐,將人打發(fā)走后,自己個兒不緊不慢地轉(zhuǎn)了阡陌道,直通東大街,三兩下就又拐進小巷。 這是太師府坐落的街巷。 踱著被刻意放慢放輕的步子,很快便摸到了太師府后墻附近,正巧,聽見從一墻之隔的府苑內(nèi)傳出的樂曲。 附耳傾聽,似是琵琶。 弦音斷斷續(xù)續(xù)略顯嘈雜,曲調(diào)平和乏味,像是沒放佐料的青菜葉。嚼在嘴里也是了無生趣的枯燥。 甚至聽得出彈奏者不算熟練的技藝手法。 腳尖停在一簇雜草前,他瞇了瞇眸子,似在猶豫。 終究還是沒忍住,他縱著輕功一躍而上,踏住了墻頭檐瓦,身后是漆黑的夜色,借著棵極其巨大的棠梨樹隱藏身形。 春色侵占滿園,雪白的花瓣洋洋灑灑墜在樹根底部,還有木秋千的兩側(cè)。 少女紗裙裹身,腰身纖軟不堪一握,許是剛沐浴完,美緞般的錦發(fā)還沒干透,不著珠釵玉飾,松散地披了滿背。她坐在秋千上,懷里抱著把琵琶,素手懶懶一撥,幾個弦音便跟著蹦跶出來。 月色怡情,他只安靜地站在那里,不敢發(fā)出半點動靜,生怕驚擾了這幅夢中景。 她的美不是靜謐無聲的,不是山谷清澗的黃鸝婉轉(zhuǎn),更形似密林深處的捕食者,攻擊性太強,卻又美得驚心動魄,令人不自覺想多看幾眼。 兀的,他皺起眉,生了厚繭的指腹摸上胸膛,拇指正對著的位置,里面是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種難以自控的悸動,他陌生卻沉迷。 待他離開后不久,荊微驪愣愣地抬頭一望。 是個無意識的動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么才朝那棵樹看去。只知眺去時,白色的小花掛滿了樹梢,于零星的辰色下無比動人。 “姑娘,起風(fēng)了,回房歇息罷?”青瑤走過來,手里還拿了件外袍。 收回目光,荊微驪用下頜指了指琵琶,示意她將其抱回去。 這把琵琶是她下午從母親的舊物中翻找出來的,印象不深,幾近于無。記憶中,母親好像并不通管弦之樂,這才令這把樂器多年蒙塵。 可既鮮少撥弄,卻還小心翼翼地存在紅漆木的大柜子最下面,可見了寶貝了許多年的。想來,這把繪有青鸞圖的琵琶于母親,定意義非凡。 偏偏她唯一會的樂器,也只有古琴。 “對了青鸞,你可知荷京中哪家的千金擅琵琶?”扯出小丫鬟的細窄袖口,荊微驪發(fā)問。 青瑤腳步頓住,認真想了圈,才小心翼翼地說:“倒是不曾聽聞有閨閣千金擅琵琶,但據(jù)說,已故的太后娘娘風(fēng)華絕代,精通十八般樂器?!?/br> “這樣啊。”失望地笑笑,她松開手,想釋懷卻又有些不甘心。 看出她的滿腹愁腸,小丫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提議道:“姑娘您冰雪聰明,再難彈的琴譜也過目不忘,不如咱們明個兒就開始習(xí)琵琶,定然是進步神速?!?/br> 美眸微瞇,她有了主意。 …… 回到王府后,樊封沒急著沐浴休息,而是直奔庫房。 他難得惦記起了當年從太后那里得來的物件。 說來好笑,外人只知他一身通天的武藝,卻不知,他也曾被自家?guī)煾敢浴疤找鼻閏ao”的名頭,逼著學(xué)了幾年的琵琶。 一口氣吹來黑箱子上的浮灰,鎖扣“咔噠”一聲,箱蓋大開,露出里面陳年古物。 他眼力不算淺,一眼便識出荊微驪懷中抱著的是前朝的名樂器“流光”,巧的是,跟他堆在此處的“承影”,出自同一人之手。 流光琴身上繪的是鸞鳥散霞,而承影的則是蛟龍騰云。若是有機會能將兩把琵琶并且排放,不難看出這兩幅畫,其實是一副圖。 雖許久不彈,技藝卻算不上生疏。 他抱起琵琶,盤腿而所,手指用力,一串平緩的調(diào)音順勢而出,這幾個音,與先前他在太師府墻頭上聽見的,如出一轍。 可連出來的調(diào)子,卻截然不同。 心里癢癢,他沒忍住,簡單又撥了首知名的譜。 若是此處站個精通樂曲的,不難發(fā)現(xiàn)樊封這一手的琵琶藝,當真可稱得上爐火純青。 作者有話說: 明后天不更啦~大家看文開心 第20章 繞指柔 ◎“我要嫁的人,得是最頂尖的神仙郎君”◎ 清明過去沒幾日,便傳來要辦春狩的消息。 因著也是荷京的歷來習(xí)俗,所以京中貴族們便也沒多在意,只多是訝異,因今年這場春狩,主cao辦的不是禮部中人,竟然過了當朝陛下的手。 而且與往年不同,這次春狩不僅各家的小郎君可以入圍場拼獵,連帶著閨閣千金們也可一同參與。但為了各家官眷們的安危,只能在外圈相約為伴,賞花看景。 因不會武功,荊微驪先前從未進過圍場,難免心生好奇。 所以當大姐來問她想不想去湊熱鬧的時候,恨不得站起來說要去。 只是她不好意思同大姐說,自己之所以這般熱絡(luò)主動,還有另一層原因。 春狩當天。 她特地挑了件月牙白鎏金紋流仙裙,發(fā)髻比驚鴻,眉間蘸紅繪酥梨,遠遠一看,好似靈境仙子下凡。素凈的五指中還捏了柄團扇,銹了滿面馬銀花。 荊微驪不是羞澀內(nèi)斂的性子,深知自己的優(yōu)勢,也知既要刻意打扮,那需得適當?shù)卣蔑@出優(yōu)勢。 與她不同,荊秋裊是女將,是要進圍場內(nèi)場巡視的,便著了一襲男裝,瞧著很是英姿颯爽。 馬車上,荊微驪佯裝不經(jīng)意地問:“阿姐,往年的春狩中,世家王孫可到的齊全?” 荊秋裊原本在闔眼小憩,聽見她這么問,緩緩睜開眸:“你真正想問的,其實是樊封會不會去吧。” 不是懷疑,而是陳述。 她壓根沒有給小妹丁點兒否認的機會。 被戳中心頭念想,她雙腮紅得迅速,烏黑的睫羽立刻低垂下去,嗓音也變得軟綿綿:“哪有,我跟北越王殿下又不熟……” “不熟嗎?”來了精神,荊秋裊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盎然是起了要跟小妹好好掰扯掰扯的意思:“阿驪,你實話同我說,除卻那從次在王府,你們私底下還見過幾次?” 面前人瞳仁深邃,目光凜冽,被盯得心里發(fā)毛,荊微驪不自覺指腹用力,袖口的纏枝紋被攥得皺皺巴巴,喉間一緊,她干巴巴地解釋:“就兩次?!?/br> 她還是沒有說實話,刻意隱瞞了在上次靈闌寺時,他脫口而出的非分之言。 荊秋裊眼尾一抽:“你撞見了他殺人,他不僅沒有傷害你,還次次接近?” 似有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語地說完這一句,荊秋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平日里盤在掌心玩的銅核桃都瞧見兩道細如絲的裂痕。 自嘲地笑了下,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尊貴的北越王殿下了。先前她只當他是個手段狠辣的弄權(quán)人,可現(xiàn)在他纏上了自家meimei不說,脾性倒被遮得嚴實,還真是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圖什么。 圖什么…… 荊秋裊蹙眉,視線不自覺偏移,又回到了小妹那張眼波盈盈,眉目如畫的面龐上。 平心而論,除了一雙出自母親的桃花眼,她們生得并不相似,十中不存二三。比起一板一眼、毫無特色的她,阿驪實在是美艷太多了,別說男人看了易生心思,就算是同為女子的她,也止不住地心馳神往。 這樣絕無僅有的面孔,說是足以攝魂奪魄也毫不夸張。 難不成那樊封當真是轉(zhuǎn)了性,竟被小娘子的氣吐蘭息勾走了魂。 想至此處,荊秋裊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那種外身和里子都是臟泥的家伙,怎會懂得兒女情長,就算懂,又怎配得上她家貌美如花的阿驪。 沿途搖搖晃晃,很快便到了獵場。 她們來的不算早,外圍一圈早就烏泱泱地停滿了馬車嬌輦。 荊微驪沒多想,只面無表情地掃了圈,沒有看見惦記的人,便只能悻悻作罷。 “不用找了,這個時辰,北越王應(yīng)在中營內(nèi)與陛下談事。”說話的人就荊秋裊,她回過頭,目色平淡。 被說得臉再度熱起來,荊微驪抬手,拍了拍滑嫩的面肌,甕聲甕氣道:“我才沒有找他,只是在看明芙來了沒有?!?/br> “是嗎——”荊秋裊樂了,下頜指了某個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剛從馬車上下來,與婆婆嬸嬸同行的明芙。 許是察覺到視線,明芙也朝她們這邊望過來,當看清是誰時,原本烏云密布的小臉當即化為明媚,笑顏分外熱烈。 只見她偏首,低頭同一側(cè)的人說了什么,就立馬提著裙擺走過來。 自她成親后,這是二人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