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嬌靨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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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為了圓母親夙愿,牌位沒有擺在吟誦不斷的正殿,而是置于偏殿的一隅,一個不怎么起眼的角落。 荊母素來是這個性子,即便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也提不起要去掙些什么搶些什么的興致。 如同被四弟弟的生母間接逼死時,如同躺在病榻上挽著她的手說別記恨孩子時。 隨著回憶的步步加深,眼窩也逐漸酸澀起來。 她抽吸了下鼻子,小小的鼻頭微微一動,更顯得粉嫩。 怕自己在這圣潔的地方哭出來,她不動聲色地抬高袖口,柔軟的布料小心翼翼地貼近眼眶,幾乎是瞬間,一層淺淡的水痕便印上去。 瞧見這寸拇指大小的浸濕,荊微驪心里頭更憋屈了。 “別哭,會不好看?!?/br> 熟悉的嗓音從身后冷不丁響起,還未散開的淚氣戛然而止,她失神地僵住了動作,呆呆回頭。 如第一次見面時般,他通體墨黑,腰帶細長,還墜了把小臂長的短刀。玄色蓮紋生于圓領衫的胸口處,不似佛陀,更像戮煞。 三千青絲圖省事地用了條絳紫色的發(fā)帶,還被風順溜地吹到了他肩頭,不偏不倚地望見發(fā)帶尾端的蓮紋。 樊封定定地看過來,眼神漠然卻又濃墨重彩,偏偏在如此熾熱的光線下,他遲遲不敢靠近。 直到懷里的小家伙按耐不住,開始揮動爪子喵喵直叫。 荊微驪這才發(fā)現,這人竟然破天荒地抱了只貓。 男人彎腰,松開手臂,任由小家伙蹦著跳著走進去,眼睜著它貼近殿內的少女,還用小小的腦袋蹭著她。 “王爺……”被這不怕生的貓兒嚇了一跳,荊微驪手腕一動,一邊撈起貓,一邊下意識喚。 可許是哭勁還沒過去,一出嗓音色也是軟軟糯糯的,聽著都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樊封頷首:“本王,能進去嗎?” 小貓享受地趴在她胸前,還時不時用側臉蹭蹭,弄得荊微驪蠻不自在卻又些不好意思。 抱著貓,她連忙起身,剛想給北越王殿下行禮,就被后者抬手打斷:“庸禮就不必了,以后私底下你見本王,都不必折腰。” “這怎么可以,多沒禮數啊?!彼蛔栽诘剜洁煲宦?,但又不敢真大著膽子跟他唱反調。 可她忘了,樊封是習武之人,耳力怎么可能不好。 這句話自然是結結實實地聽了個全貌。 “誰敢在本王面前提禮數?”他口吻散漫,凜冽的低啞中徒添幾分漫不經心,甚至能品出幾分嘲諷。 臉頰不受控制地一熱,荊微驪摟著小貓的手收緊了幾分:“王爺您,怎會出現在此處?” 食指指骨微蜷,輕輕敲在小姑娘光潔的額頭:“放心,這次來不是來殺人的,也沒有那么多jian諜等著被本王抓包。” 他這是,在向她解釋當初的事情嗎? 荊微驪怯生生地如是想,可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立刻被自己趕跑了。 真是的,她在胡思亂想什么,這可是高高在上的北越王啊,而她只是個不值一提的京城貴女,與他相比,丁點兒的體面不值一提。 “嗷嗷!” 被小貓兒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嚇到,荊微驪趕忙松開了手臂,小家伙便一躍而下,呲溜一聲地跑了。 懊惱地看著它跑離的方向,她抿唇,喃喃自語道:“我真沒用,連抱貍奴都不會,還把它弄疼了?!?/br> “如果這也算沒用,那荷京之中不如你的,一百只手可數不過來?!?/br> 頭頂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以及末尾處的一聲哼笑。 看得出,這人太傲了。 但荊微驪,也著實因這句話心里被撫慰不少:“那只貍奴是王爺的?” “不是,”樊封搖頭:“來禮佛的路上偶然撞見的,它黏人,追著本王不肯走?!?/br> 還想再問兩句,可話還沒吐露,就被面前人搶先一步:“別管那只貓,不如你同本王說說你的事。” “我?” “是啊。比如,你為何會在這里哭?”最后一個字被他咬重,卻又念得沒有那么慷鏘有力。 酥酥麻麻的一句話傳進耳朵里,荊微驪的臉更紅了。 按理來說,她是閨閣女子,而他是毫無瓜葛的外男,這些話她決計是不能提的,可不知為何,聽見他這么問,想起他方才的關切,荊微驪的心尖尖軟得又快又厲害。 那句“別哭,會不好看”,是母親生前經常對她說的。 可現在母親不在了,卻有這么一個人說了同樣的,她怎能不驚駭,又怎能視他為尋常的外男。 “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 她聲線嬌軟,啰嗦又絮叨地沖他解釋了事情的全貌。說完這些,又因為自尊心被刨開的緣故,雙腮通紅熟透,根本不好意思抬眸看他的反應。 反觀樊封,則一臉平靜。 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一眼,荊微驪沒有看到意料之內的表情,心思緩和不少。 沉默半晌后,樊封嘆氣道“因生平所致,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你,但若是你想要教訓那個庶出的弟弟,本王倒是可以代勞?!?/br> 他說的極為簡單,但也輕而易舉地勾起來荊微驪非常不美好的回憶。 雙手架在胸前,她趕忙連連擺手:“這倒是不必?!?/br> 說完,又悻悻地放下手:“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與王爺無關的,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樊封欲再語,可當瞧清楚她嫣紅的眼尾時,所有硬邦邦的話皆化為虛無,他有些不舍得再把事情攤開傷她一次。 這時,門檻外又傳來兩聲喵嗚。 是不久前才跑走的那只貓。 小家伙膽子還是大脾氣還是怪,步子邁得優(yōu)雅,靠近后直接撲進了荊微驪懷里,撒嬌似的在她懷里鬧騰。 荊微驪的臉唰得一下更紅了。 她今日出來沒有束胸,里面只有一層軟綿綿的小衣裹著,哪里禁得住這野孩子這般鬧騰。 怕被面前人瞧見端倪,她手忙腳亂地將貓又塞還給了樊封。 沒有察覺到她的窘迫,樊封接住貓,阻斷了后者妄圖再跳回去的沖動:“不喜歡?” “沒,很喜歡。”她小聲地解釋:“喜歡貓,也喜歡那只鐲子?!?/br> 錮貓的手猛一緊,疼得小家伙嗷嗷亂叫。 他訕訕松開了手,耳根染上一層不自然的紅,縱然只有不起眼的丁點大小,卻也足以證明他被震得難以自拔。 喉結滾動,他聲音更為低沉喑?。骸澳牵歉矚g貓,還是鐲子?” 作者有話說: 貓:沒人替我發(fā)聲嗎? 第19章 相思引 ◎癡兒◎ 荊微驪傻眼,盎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躊躇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那王爺是希望我更喜歡貓,還是鐲子?” 樊封揚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果然,這朵嬌嬌芙蕖可沒有她外表上的這么不堪一擊,骨子里還是倔強的,不愿意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好奇。 她在他面前的嬌怯,有幾分是真的怕,又有幾分是偽裝。 “也罷,這個問題本王不著急聽答案。”提起貓的后脖頸,樊封側首看了眼外面突然陰沉的天色,有邪風呼嘯,盛春的清朗剩的可憐,倒是有幾分黃沙漫天的意思。 他幽幽開口:“要下雨了,三姑娘怕是得晚些回家了?!?/br> 一時間,荊微驪沒懂他的意思,不敢吱聲,怕情急之下踏錯哪一步,這時,又聽見他說:“聽聞太師府三姑娘一手琴藝冠絕京城,不如也讓本王見識一二?” 意外他話鋒轉得如此快,荊微驪也沒忍住,朝外面陰沉沉的天多看了兩眼。 想起他前腳“刁難”自己的模樣,那根與心臟做鄰的反骨又蠢蠢欲動,如同初次見面怪他記錯了自己名字般,荊微驪再次鐵骨錚錚地看過去。 “不要?!毕駛€同長輩耍脾氣的娃娃,她說得鏗鏘有力。 甚至生怕他沒聽清楚,又多加了句:“王爺位高權重不假,可我又不是樂館的藝憐,斷然沒有軟骨附和的道理。” 被她懟的沒了脾氣,樊封啞然失笑。 “荊微驪,”難得的,他喊了她的大名,板板正正,卻又混雜著余韻未盡的笑意:“你未免把本王想的太壞了些。” 小姑娘就是不理他,別過頭輕聲哼了下。仿佛在說,你不就是這種壞家伙嗎。 “還是說你真覺得,本王看你的眼神,很是清白?” 涼颼颼的一句話飄過來,荊微驪瞪大了眼睛,頓愕地又將臉轉過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誰、誰、誰管你!” 莫大的慌亂侵占四肢百骸,她結結巴巴地罵完這一句,也顧不上外頭的烏煙瘴氣,腳底生風,溜得飛快。 這火急火燎的姿容,可是半點太師府驕矜的體面儀態(tài)都尋不見。 望著她慌不擇路的背影,樊封更為無奈。 果然,還是嚇到她了。 但有些話,越早說出來對她越好,不然等到時候上面那位忍不住,才是真的會給她嚇著。 “喵嗚——” 垂眸看過去,發(fā)現是那只野貍奴還沒有離開,甚至肆無忌憚地用腦袋蹭他的小腿,一下又一下,當真是為所欲為極了。 他彎腰,再次提起它的后脖頸,嘴角上揚:“要不要跟我走?” — 夜色漸濃,碩大的天幕厚實沉重,連月色都是朦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