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打了三場敗仗，勢必會收起他的傲氣，把軍事大權(quán)權(quán)權(quán)交給老將軍處置。

    老將軍征戰(zhàn)沙場一輩子，怎么可能連個小小的韃靼都打不贏，更何況他身后還有一支鄭家軍。

    謝道之思忖三天后，終于同意將此事秘報了皇帝。

    而他年少沒有沉住氣，私自把鄭家被屠的消息，偷偷派人送到老將軍手里。

    謝道之得知后，半晌，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殿下啊，這江山姓趙，你也姓趙啊。

    江山的確姓趙，但如果不是父親繼承，這江山與他有半分干系？

    他把消息傳到鄭玉耳中，就是為了擾亂軍心，讓鄭玉打敗軍，以確保事情萬無一失。

    那一年，他剛滿十三歲。

    至此后，謝道之看他的眼神便帶了幾分戒備，他知道謝道之在想什么：太孫小小年紀(jì)就如此狠辣手段，福兮，禍兮？

    于是，他利用一次宮中宴請，結(jié)交上了裴家的長子裴笑，再輾轉(zhuǎn)通過這人，與謝家三爺搭上關(guān)系。

    世人都有軟肋，謝道之的軟肋就是他家三兒。

    他就想告訴謝道之——

    我趙亦時的確手段狠辣，但如果你不負(fù)我，我不僅不會負(fù)你，還會加倍償還于你，你助我奪權(quán)登位，我還你謝家兩世榮華富貴。

    至此后，謝道之對他和謝三爺?shù)慕煌犚恢谎?，閉一只眼，但明里暗里，謝道之都是為父親說話的。

    而當(dāng)年事關(guān)鄭家的事，兩人因為心中有愧，都極有默契的選擇了閉口不談，卻不曾想廢太子當(dāng)真有遺孤流落在人間。

    往事如風(fēng)，輕輕拂過。

    趙亦時慢慢平靜下來，抬頭疑惑地看著沈沖，突然問了一句：

    “怎么會是晏三合？”

    第934章 君臣

    對啊，怎么會是晏三合呢？

    沈沖一肚子疑惑，“殿下，她真是海棠院的雙胞胎之一嗎？”

    趙亦時淡淡一笑，想到了一樁事。

    當(dāng)年謝道之為了找出確鑿的證據(jù)，派人去探海棠院，哪知那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就因為這一樁事，謝道之認(rèn)定海棠院不僅藏著秘密，還有守護(hù)秘密的人，這才同意行動。

    “她應(yīng)該就是海棠院的雙胞胎meimei鄭淮右?！?/br>
    “這么看來鄭家一百八十口，死得不冤；鄭玉戰(zhàn)死沙場，更不冤！只是殿下……”

    沈沖：“當(dāng)年她是怎么從海棠院逃脫的？誰收養(yǎng)了她？”

    趙亦時走到窗前，背手看著窗外的夜色，良久才道：

    “你問那些問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教會了她這一身化念解魔的本事？”

    沈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太子又問道：“重要的是，她通過化念解魔，想達(dá)到什么目的？”

    沈沖腦子瞬間就炸了，“殿下？”

    趙亦時緩緩轉(zhuǎn)身：“如果我沒有記錯，她進(jìn)京的目的是為了給她祖父化念解魔，于是找到了謝家。”

    沈沖點頭：“這話，三爺說過?！?/br>
    趙亦時：“隨后，季家老太太有了心魔，承宇、明亭跟著她去了南寧府，還記得三爺回來是怎么和我說的嗎？”

    沈沖想了想。

    “三爺說，季老太太和吳關(guān)月是青梅竹馬；她得知鄭家的案子是吳關(guān)月做的；怕朝廷查到她和吳關(guān)月的關(guān)系；

    怕有一天流亡的吳關(guān)月找上門來避難；怕影響到兒子的仕途，怕影響季家的榮華富貴，于是心驚膽戰(zhàn)，久念成魔?！?/br>
    趙亦時：“吳關(guān)月是不是與鄭家案子有關(guān)？”

    這一問，沈沖心中驚駭起來。

    趙亦時：“接著，便是水月庵靜塵的心魔?！?/br>
    沈沖忙點頭：“靜塵是廢太子的同門師妹?！?/br>
    趙亦時：“再接下來，是朱家的心魔，晏三合被漢王擄去，還是我去漢王府要的人?！?/br>
    沈沖：“這個心魔牽扯到了廢太子?！?/br>
    趙亦時：“最近一個，就輪到鄭家的心魔。”

    沈沖聽到這里，才算真正明白過來：“這一個個心魔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是跟鄭家和廢太子有關(guān)。”

    趙亦時眼色沉沉：“也和晏三合的身世有關(guān)！”

    沈沖倒抽一口涼氣：“殿下料得沒錯，晏三合化解這些心魔是有目的的。”

    趙亦時：“來，猜猜她的目的是什么？”

    “……”

    沈沖有些無力道：“是……讓鄭家的案子水落石出嗎？”

    趙亦時輕笑一聲，笑容卻只停留在了表面，“這只怕是她的目的之一?！?/br>
    沈沖眼睛瞪大了一些，“之二呢？”

    “便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br>
    趙亦時：“瞧，謝道之不就是其中一個嗎？”

    沈沖想到晏三合暗中去西郊查那一處民舍，脫口而出：“殿下，她，她下一個目標(biāo)是你！”

    趙亦時笑道，那笑容就像是長在了他臉上似的。

    “她沒來京城之前，我與承宇，明亭的關(guān)系如何？”

    “殿下和三爺、小裴爺無話不說，就跟親兄弟似的，三爺和小裴爺沒事就把殿下叫去船舫喝酒?！?/br>
    “她來后呢？”

    “三爺和小裴爺來找殿下的次數(shù)慢慢就少了。”

    “謝道之已經(jīng)把所有事情都攬下了，偏她還要偷偷摸摸查下去，為什么？”

    沈沖：“……”

    “因為她是皇族人，她清楚的知道謝道之沒有足夠的理由，為江山社稷做到這個份上?！?/br>
    趙亦時：“她猜出謝道之的身后，必定還會有因為這樁事情得利的皇族中人，這人不是皇帝，就是我。那么她下一步要做的……”

    “是什么？”

    “大概是想戳穿我，把我的所作所為，公布于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

    他笑道：“……才是鄭家血案真正的始作俑者！”

    沈沖額頭冒出一層薄薄冷汗。

    他跟隨太子多年，見識過各色各樣的女子，但聰明成這樣，膽大成這樣，算計成這樣的，絕無僅有！

    “殿下，這樣的人萬萬不能留，留了便是禍害！”

    趙亦時不作聲，良久后，才靜靜道：“你隨我去外頭走一走?！?/br>
    ……

    深夜的山間，樹影綽綽，涼風(fēng)習(xí)習(xí)。

    一輪明月懸在樹梢。

    如水月色灑在趙亦時的臉上，那張臉如果沒有眼角的一抹狠厲，當(dāng)真就如溫玉一般，讓人看了不能挪眼。

    沈沖跟在趙亦時的身后，與他有一步之遙，這一步，便是為奴者的分寸。

    這樣的分寸，趙亦時只給了兩個人例外。

    “你說……”

    他緩緩開口：“晏三合有沒有把你射殺嚴(yán)喜的事，告訴承宇和明亭？”

    沈沖：“三爺急著來向殿下請辭，只怕是……”

    “可見，我如今在承宇的心里，已經(jīng)是他避之不及的人了?！?/br>
    趙亦時像是說給沈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和洪水猛獸也沒什么區(qū)別。”

    沈沖聽完，只得又抹了抹額上的冷汗。

    “你再說……”

    趙亦時：“承宇和明亭對晏三合的身世，知道多少？是一無所知，還是一清二楚？”

    沈沖哪敢接這個話，“這個……小的猜不出來。”

    “若是一無所知，承宇今天的請辭，倒也情有可原，左不過為了一個情字；若是一清二楚……”

    趙亦時聲音淡的像陣風(fēng)，“那他便是負(fù)了我。”

    沈沖的冷汗越冒越多，一個字都不敢接下去，但心里卻如明鏡一般。

    三爺如果知道晏三合的身份，何止是負(fù)了太子，也負(fù)了謝家。

    謝道之是鄭家案的幕后布局者；

    晏三合逼得謝道之因為鄭家一案不得不自盡；

    按道理，這兩人互為仇人。

    謝家養(yǎng)了三爺二十一年，三爺為了一個仇人要拋家舍業(yè)，是逆子，負(fù)了太子，是亂臣。

    “你接著說……”

    趙亦時：“……他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晏三合的身世一清二楚的？”

    沈沖小心翼翼回答：“是去了一趟行宮之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