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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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城 ◎勉強不得,強求不得。◎ 南風準備將哭鬧著討說法的黎夫人客客氣氣請出驛站。 畢竟, 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黎徽的失蹤與王爺有關(guān)。 而如果每位老百姓在處境不順的時候都來找秦王哭訴,那江尋澈每天得接見成百上千的人,無法再做任何實事。 蘇棲禾心里也清楚這一點, 所以沒有說話。但是她看著窗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簾。 看見這位酒肆的老板娘,她就會想起剛剛下葬的父親,繼而想起父親與老板娘飲酒調(diào)笑的時候,抱著書坐在門口的黎徽。 或許兩位大人德行頗有虧欠,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至少都還愛著自己的孩子。 進京趕考的兒子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老板娘作為母親,一定也很煎熬、很絕望。 江尋澈一句逐客的命令還沒說出口,抬眼看見女孩的神情,心里一動,仿佛柔軟的角落又被戳了一下。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 然后又飛快展平, 輕咳兩聲,語氣平直地說:“你想知道黎徽的下落嗎。” “如果你想, 我可以去查?!?/br> 雖然他個人對此渾不在意, 甚至有些吃醋。 但如果是蘇棲禾的愿望, 他也不是不可以盡力地去滿足。 其實在這話落地之前,秦王就大概猜到了女孩的答案。 畢竟她太溫良,太純凈,不曾親歷親為地參與那些鮮血橫流、污濁不堪的斗爭,心也沒有變得冷硬, 對每個人都懷著悲憫。 別說是她的同鄉(xiāng)了, 就算是素昧平生的某人, 眼下也會得到她的求情吧。 果然,蘇棲禾雙眸盈盈亮起,向前一步朝他躬身道:“那就多謝殿下了?!?/br> 接著她還說了幾句話,無非是黎徽本人性格堅韌,才華橫溢,是個有用的人才,等等。 大概是想以此來進一步說服殿下調(diào)查。 可江尋澈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真正從蘇棲禾這里聽到另一個男人的姓名時,他還是感覺心口一窒,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下來,閃過些許冷芒。 突然有點想問,如果有一天我杳無音訊,你會不會尋找我。 但這種荒謬而矯揉造作的問題,秦王是斷然不可能說出口的。 思忖片刻,他擺了擺手,對南風吩咐道:“去告訴外面那位,我會查?!?/br> 一個初露頭角的少年書生,有些名氣,又沒有錢,那么去路無非就幾種,最有可能的就是被有心之人秘密招攬,成為家臣。 就像他當初為了奪嫡將蘇棲禾帶回王府一樣。 所以先派出暗探,排查一遍京城的各大世家豪族、權(quán)貴朝臣,很有可能就會水落石出。 剛好他這個輔政儲君也很想看看,是誰在暗中籌劃見不得光的事情。 江尋澈開始提筆寫密信,而蘇棲禾覺得這里沒有自己的事了,于是頷首行禮,準備告辭,心里想著接下來如何出城。 這些天來,參湯初見成效,母親身體恢復得超過預期,但精神上難免還有些受挫,沒有完全走出來,經(jīng)常失眠多夢,神經(jīng)衰弱。 所以女兒打算去郊區(qū)山地里采一些安神的藥草,小醫(yī)女已經(jīng)把辨認方法教給了她,她甚至寫了兩頁筆記,帶在身上。 剛走到門口,只聽后面?zhèn)鱽硪坏狼謇涞穆曇簦牪怀銮榫w悲喜:“等一下?!?/br> 蘇棲禾呼吸一緊,回過頭。 只見秦王坐在案前,飛快地寫完命令,然后放下了手中紙筆,呼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他微微側(cè)著臉,沒有直接對上女孩那雙秋水眼眸。 “這是我成為輔政之后第一次離京,理應(yīng)考察一下當?shù)氐娘L土人情?!?/br> “所以,可以帶我在彬州城里走一圈么。” 是征求意見的疑問句,而不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畢竟他現(xiàn)在非常清楚,他與她,已經(jīng)不再是主君與家臣的關(guān)系了。他要學會考慮她的意見,尊重她的選擇。 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拋出去之后,像一片漂泊無定的落葉,在兩人之間搖搖晃晃,半天都沒有辦法落地。 蘇棲禾站在離王爺不遠不近的位置,睫毛猝然顫抖了兩下。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會答應(yīng),還是會拒絕。 江尋澈定神看著,只覺腦海中的弦也隨她的睫毛忽閃而挑動,錚鳴陣陣,最后越繃越緊。 呼吸凝滯,心也高高懸了起來,等待著女孩紅唇中說出的判決。 好在她只讓他等了片刻。 思索過后,那片落葉被她慷慨地抬手接住,禮貌地微笑道:“很榮幸能為殿下的視察略盡綿薄之力?!?/br> 彬州城很小,沿著貫穿全城的主干道,只需一個時辰就能從城東走到城西。 剛好城西的郊區(qū)就有蘇棲禾想要的那種藥草,所以兩人從東邊出發(fā),準備一路走過去。 為了真正地考察風土人情,秦王殿下沒乘坐馬車,也沒有帶那些前呼后擁的隨從,只有南風一個人,遠遠跟在他和蘇棲禾身后,看著兩人并肩而行。 蘇棲禾做了一個盡職盡責的向?qū)?,偶爾開口講解路邊的老房子,介紹本地的風俗,還有一些城中的往事。 江尋澈全程認真聽著,不時附和或者追問,倒還真的像是來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的。 氣氛也很平和從容,是兩人小心翼翼、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 路過一條小溪時,蘇棲禾回憶起自己小時候跟著母親來溪邊洗衣服,坐在那塊大石頭上玩水的過往,忍俊不禁地彎起眉眼。 王爺側(cè)頭去看,女孩的笑容在冬日的暖陽里分外柔和,側(cè)臉好像被鍍上了一層淡金,溫雅而漂亮,讓每個習慣寒冷的人都心生眷戀。 他喉結(jié)上下一滑,聲音不由自主地輕了一些,“想起什么了嗎?” 蘇棲禾指了指河道,“回殿下,是一些我小時候的瑣事。” “我在這邊第一次學會雙手并攏,在溪邊舀了一捧水,很涼,很清,非常高興地在手心捧著,想要展示給娘看?!?/br> “結(jié)果娘還沒有被我叫回頭,水就全都從指縫間流走了。” “當時我想不明白水為什么會消失,也不肯重新舀一捧,又遺憾,又委屈,所以站在原地掉了半天的眼淚,讓娘哄了好一陣子。” 她眸子望著前方,輕輕笑著,好像在笑自己的幼稚,笑那段很遙遠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而秦王殿下配合地勾起唇角,心里卻感覺倏地一墜,沉甸甸的。 蘇棲禾大概只是隨口講起自己的往事,避免兩人之間難堪的沉默,順利地完成這份向?qū)У娜蝿?wù)。 但江尋澈心里揣著別有所圖的念頭,聽了她這個故事,就總覺得像是為自己敲響的警鐘。 將水捧在手心,水就會從指縫間流走,回到小溪里,這是誰都無法阻止、無法挽回的事情。 勉強不得,強求不得。 而他自己現(xiàn)在面對著空空如也的手掌,滿心酸澀,想要那捧純凈的水重新回來,這可不就像那個遺憾而委屈,執(zhí)著地站在原地,不肯罷休的孩子。 蘇棲禾知道他的心思嗎? 江尋澈扭過頭,看小溪在河道里奔流,水波被陽光點成明亮的金色。 分明是輕快的景色,寓情在其中之后,卻總覺得有些悲涼,因為水流一去不復返,決心離開的人也不會回頭。 沿路走過去,蘇棲禾又講了幾件往事,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說這些都是小事,讓殿下見笑了。 可秦王始終一絲不茍地聽著,好像只要是她說的話,只要是來自她腦海里的記憶,他都甘之如飴,求之若渴。 在半年前,第一次調(diào)查蘇棲禾的時候,王爺也派過暗探到彬州,仔仔細細地查過她的經(jīng)歷,匯總后擺在王府書房的桌前,有整整七頁紙。 當時江尋澈大概翻了一下,見都是一些零碎、貧窮、平平無奇的小事,便沒有細讀。 如今再回想那七頁紙中的一字一句,他卻覺得,自己知道的還遠遠不夠,還想要很多關(guān)于她的事。 好像只要他將過往的生活碎片全都撿拾起來,用顫抖的手一點一點地拼接,用足夠多的精力、耐心和時間,就能拼出眼前這個善良堅定的女孩。 明白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了解她的堅強和不易,也看清她的來路和歸途。 正胡思亂想著,蘇棲禾突然在面前停下,將江尋澈從繁復的思緒里拖了出來。 “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城西的郊區(qū)了?!?/br> 她從袖中取出兩張字紙,攤開后垂眸兩眼,溫習了一遍上面的內(nèi)容。 “駱靈說這里有能讓人安神的草藥,所以我想找一些帶走,回去加在母親的參湯里?!?/br> 于是秦王殿下知道,自己精心準備、又托人送來的的那些藥材派上了用場。 還沒來得及欣慰,又聽女孩講:“說起來,那些人參還是程先生帶過來的。這樣貴重的禮物,收下了卻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br> 江尋澈腳下登時一頓。 黑如曜石的眸中掀起一陣波瀾,嗓子發(fā)緊,從肺腑中滲出的酸澀幾乎要把他淹沒。 寂靜良久之后,他聽見自己沉聲說:“沒關(guān)系,你不用感謝他?!?/br> 作者有話說: 江尋澈:每天吃醋,吃完這個的醋,又吃那個的醋。 第36章 宮宴 ◎她拒絕?!?/br> 秦王回京之后, 沒過幾天,駱止寒太醫(yī)就來到了彬州。 依舊是一身白衣,提著藥箱, 笑容溫潤。 “夫人的身體情況其實比我預料的要好,大概多虧了蘇小姐在身邊陪伴照料,讓令堂胸中氣郁之癥疏解了不少?!?/br> 他又看過錦盒中的藥材,頗為欣賞地揚起眉:“這些藥都是品質(zhì)極好的,很有助于恢復。堅持每日服用,到過完年后、冬去春來的時候,令堂應(yīng)該就能恢復健康?!?/br> 把完脈后,母親從床上支起身子,堅持要親自對駱大人表達感謝,又被駱靈笑著摁了回去。 “夫人不必多禮啦,好好恢復起來才是最重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