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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逃美人在線閱讀 - 在逃美人 第42節(jié)

在逃美人 第42節(jié)

    阿萍嘴唇微顫,最后還是默默說了句“謝謝”。

    近幾日來, 蘇承睿在十五年前就考中榜首、又被冒名頂替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彬州, 沉冤昭雪,一掃多年郁郁不得志的落魄聲名。

    而且, 在秦王有心的暗示和宣傳下, 所有人都知道, 蘇承睿在柳家人的拷問中,寧死不肯折節(jié)屈服,卻在妻女受到威脅的時候毅然選擇放棄,在生死關(guān)頭選擇了保全阿萍和蘇棲禾。

    曾經(jīng)的冷眼和嘲笑都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嘆息與扼腕。

    還有位商人找上門來, 提出要給她們捐款, 被蘇棲禾禮貌地婉拒。

    阿萍躺在床上望向窗外, 沉沉地想,愛恨交錯,是非難抵,但最后的結(jié)局,蘇承睿在黃泉之下,理應(yīng)也可以瞑目了。

    仔細(xì)想來,多虧了那位秦王殿下。

    否則她們母女被綁走,蘇承睿翻供,然后再有死有傷,那就真的什么都失去了。

    小醫(yī)女端來參湯,里面加了蘇棲禾去采的安神草藥,看著她喝下,又問道:“駱大人在外間嗎?”

    “是的,少爺現(xiàn)在正和蘇小姐說話。”

    駱靈回憶了一下自己煎藥時聽到的片段對話:“似乎是建議她,帶您老人家去京城養(yǎng)病。”

    “畢竟京城氣候宜人,沒有彬州的風(fēng)沙襲擾,而且繁華一些,想買什么藥物或者用品也比較方便?!?/br>
    可阿萍第一時間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她是否給別人造成了麻煩。

    “是不是因為老是讓駱大人往返,太麻煩人家了?”

    “還有你也是,在這邊待了半年,應(yīng)該想家了吧?!?/br>
    如果真是如此,蘇家母女肯定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順從,只因為不肯給兩位恩人再造成不便。

    小醫(yī)女摸了摸鼻子,輕笑著:“當(dāng)然不是這樣,夫人知道的,我是孤兒。對于我來說,止寒少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br>
    “而且我想少爺肯定也不會在意什么往返路途,他從小就跟著老爺?shù)教帉ぴL疑難雜癥,免費為百姓看病,不辭山水?!?/br>
    阿萍贊嘆之余,知道自己沒有麻煩到別人,這才緩緩放下了心。

    “那既然駱大人建議了,我一定好好配合?!?/br>
    駱靈眼珠轉(zhuǎn)了兩下,思忖片刻,覺得還有些事是夫人作為母親應(yīng)該知道的,于是湊過來,壓低了聲音。

    “其實我覺得,說不定這個建議有秦王殿下在背后支持?!?/br>
    她講了上次江尋澈親筆寫公函的事,又說了公函末尾那句明顯不合章法的話,就差把”你快來找我”白紙黑字寫在紙上了。

    “而且,上次小姐去城西采摘安神的藥,回來的時候,王爺不知怎的,正站在她旁邊,沒有帶別人,還親自拿著一捧草藥,手指上甚至沾了點泥,開門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br>
    “我問小姐怎么回事,她說這事偶然,而且王爺手里的草是他自己摘的?!?/br>
    阿萍沉默不語,目光緩緩落在面前那碗?yún)?,里面帶著幾根蒼翠的草葉,沒想到竟有可能是王爺親手所采的。

    分明是貴不可言的人,高居廟堂,衣不染塵。

    現(xiàn)在卻愿意俯下身,用手去接觸一株株泥地里的野草,只因為要陪伴那個女孩。

    那些秘不告人、甚至曾經(jīng)騙過自己的心思,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看來,簡直昭然若揭。

    她緩慢地呼出了一口氣。

    “如果秦王殿下對小姐有心,想要把她接回京城,又不好直接開口,所以才讓少爺代為傳達,邏輯是不是就順暢很多了?”

    駱靈終于把藏在心底幾天的話說了口,頓感舒暢,“所以如果蘇小姐愿意進京,說不定這次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br>
    畢竟她不知道兩人中間還橫亙著不會淡去的傷痕。

    而阿萍眼睫抖了抖,最后說:“如果棲禾想去,我就跟著?!?/br>
    “只是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想,有沒有別的......顧慮。”

    正巧,與此同時,在外面的房間里,蘇棲禾說:“駱大人,其實我最擔(dān)心的是流言蜚語。”

    她離開王府當(dāng)晚就被認(rèn)了出來,連那個車夫都聽過她寫的《金縷曲》,足以證明其流傳甚廣,隨之而來的罵名和誹謗肯定也不會少。

    她自己或許還能撐住,但母親心里柔軟脆弱,不能承擔(dān)這么沉重的東西。

    如果因為聽到她的謠言,導(dǎo)致母親病情再次惡化,蘇棲禾捫心自問,恐怕這輩子都沒法再原諒自己。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駱止寒脫口而出:“你們可以住在玉安書院里,內(nèi)院非常寧靜,沒有喧囂。”

    這是臨出發(fā)前,江尋澈告訴他的。

    王爺提前想到了蘇棲禾的擔(dān)心,也提前跟程譽說好,要把他家書院最安靜的小院落借來。

    在與女孩有關(guān)的事情上考慮得無比緊密周全,唯獨忘了,他這個朋友從小學(xué)醫(yī),在人際交往上的心思比較簡單。

    果然,太醫(yī)話音落后,對面的女孩很敏銳地抬起了眸子。

    睫毛忽閃,像蝴蝶蹁躚的翅膀,抖落下一層飄渺的金粉。

    要借用別人家的院子,卻還能回答得這么快,只能說明,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

    而且能讓駱止寒跑腿當(dāng)說客、讓程譽出借玉安書院的,世上也只有那一個人了。

    殿下……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蘇棲禾感覺到,自己極輕地?fù)u了搖頭。

    可已經(jīng)回到京城的江尋澈,還有整整兩天,才能收到她的拒絕。

    眼下,他剛邁步下了馬車,穿過護城河走向皇宮。

    明明是與父母親族一道赴宴,可他的背影在寒風(fēng)凜冽之中,卻莫名帶著幾分蕭索。

    元熙帝登基后頒布過一道頗為怪異的規(guī)矩,把過往的新年宮宴從除夕提前到了臘月十五。

    而且不邀請外戚和朝臣,只有嬪妃、公主和皇子列席,是一場更為親密的“家宴”。

    秦王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不住在皇宮里而單獨開府的,所以,等他走進殿前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

    在眾人的目光洗禮中,江尋澈面色不改,帶著從室外攜來的淡漠冷意,徑直走到最前:“參見父皇。”

    皇上久疾初愈,臉上還能看到些許憔悴病氣。

    駱止寒啟程去彬州前,還帶著整個太醫(yī)院一起會診過,用了力所能及范圍內(nèi)最好、最珍稀的藥物,最后也只能勉強恢復(fù)到這個程度。

    天子心事,太醫(yī)們也沒辦法直言,只能委婉暗示,說恐怕陛下的病氣是與心氣有關(guān),壓力過大,悶悶不樂,郁結(jié)于心,所以難以徹底恢復(fù),唯有煩惱解決才是最好的良藥。

    皇上當(dāng)時笑了笑,什么都沒說。

    席間,他托起杯子,眼神飄到秦王面前,突然說:“尋澈,你現(xiàn)在沒有王妃人選,對吧。”

    江尋澈眉心倏地一皺。

    抬起頭,只見父皇笑意虛浮。

    “朕看到了趙侍郎的上奏,知道彬州出了一起科舉舞弊,受害者還是蘇棲禾的父親?!?/br>
    “這時候朕才發(fā)現(xiàn),原來蘇姑娘已經(jīng)不在你府上了?!?/br>
    秦王眼中的黑霧濃得幾乎化為實質(zhì),就連最蠢笨的瑤城公主看了都覺得不對頭,一邊打著寒顫,一邊下意識將身子往角落里縮。

    可皇上視若罔聞,依舊帶著笑,逼視著江尋澈。

    因為他確定,兒子現(xiàn)在不會公然發(fā)難。

    一方面因為所有皇家血脈都在這里,難以遮掩過眾目睽睽,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另一方面,秦王現(xiàn)在雖然開始輔政,但還遠(yuǎn)沒有積累到能夠?qū)巩?dāng)朝天子的地步。

    以江尋澈的理性和定力,斷不會冒然翻臉。

    所以元熙帝繼續(xù)講:“既然王府中無人,朕打算給你指一位王妃,尋澈,你意下如何?”

    曾經(jīng)兒子拿蘇棲禾當(dāng)擋箭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走了,他自然就找不到再次拒絕的理由再不答應(yīng),就有故意違逆之虞。

    李貴妃坐在皇帝右手邊,依舊是滿頭富麗堂皇,冷冷翹起唇角,看著江尋澈筆直地立在他們面前,一言不發(fā),無言以對。

    因為他動了心,留下了太多破綻,以至于李貴妃后來隨意查了查,便查出了他這處唯一的破綻。

    所以她決定借用皇帝的力量而動手,不惜揭開某些只有他們知道的、血淋淋的傷疤。

    只為了讓秦王知道失敗是多么的痛苦,要想走上更遠(yuǎn)的位置,需要舍棄哪些東西。

    隆冬臘月,霜寒似箭,擊穿了皇城中短暫的、岌岌可危的和平。

    冥冥中江尋澈意識到,在廢太子之后,他和皇帝之間的微妙平衡已經(jīng)被徹底打破。

    離開皇城之前,他閉了閉眼,回想方才,自己獨自站在宮宴的正中央,眼前是父母,身后是親族,腳下是紅如鮮血的紅毯。

    四面八方的眼神各懷鬼胎,宛如叫囂的厲鬼。

    而他孤身一人,突然徒勞地回憶起、想念起遙遠(yuǎn)小城里那個溫柔的月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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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血書

    ◎遲遲不肯認(rèn)清?!?/br>
    一進王府的門, 江尋澈立即命令手下,聯(lián)絡(luò)自己在宮中埋下的釘子。

    經(jīng)過今晚這場宮宴,皇上對他的戒心定會提升一個層級, 這個時候貿(mào)然出動眼線,其實是很危險的。

    但是從宮中感受到的氣氛讓他必須這樣做。

    因為秦王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他在最熟悉的書房中坐下,黑眸蘊蓄著沉沉冷芒,輕闔起來。腦海里憑空顯出一張棋盤,兩邊對壘,漫長的棋局已到中場。

    原本以為平衡還能再保持一段時間,可沒想到,元熙帝甚至不想讓他在輔政的位置上扎下半點根來。

    仔細(xì)算算,距離江翊澤倒臺也才堪堪過了一月,為什么皇上這么急?

    還是說,他掌握了什么能扳倒自己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