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互演手冊 第91節(jié)
黑衣人領(lǐng)命退下去,他又轉(zhuǎn)向沈澈:“阿澈,那個什么銜池可是你安排的,她本來在東宮就得寵,正是可用又不好控制的時候,現(xiàn)在好了,唯一能拿捏她的丟了,你還坐得???” “我就說,好生生的,怎么就非得把她娘送去京郊養(yǎng)著。用作要挾的而已,別讓她死了就得了,你倒好,還真上心照顧起來了。這人,心善也該有個度……” 沈澈落筆一歪,被他念叨得心靜不下來,索性邊擱下筆邊道:“殿下這急躁性子,什么時候能改?” 他將方才寫廢的那張宣紙揉起來扔了,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幾次跟頭栽在她身上,還敢用么?不用總覺可惜,用了又狀況頻出?!?/br> 寧禛一時啞然,又聽他道:“不用她,該做成的事兒,也一樣都不會少。” 書房的窗開著,沈澈喜靜,窗外正對著一片園林。 有紙鳶飛在半空,他便多看了一眼。 其實他這回是真心想將宋弄影送去京郊靜養(yǎng)——宋弄影身份尷尬,池清萱一些舉動又耐人尋味,若一直將人留在池家,難保池清萱不會在暗中做什么手腳。 他不該心軟。 許是那日在馬車上,叫她通紅著一雙眼晃了心神。 她騙得不錯,這回他竟也真信了兩分。 不過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誠如他對寧禛說的那般,他要做什么,不用她,也一樣做得。 當初送銜池進去,是為了方便做事,疑人不用,而今她已經(jīng)失了效用。 即便留住了宋弄影,他也不會再放心用她。 他心里早就清楚,興許也正因此,他才會準許自己“心軟”一次。 風箏線斷了便斷了,一時失控倒也無妨,只要風還是往這兒吹,哪怕它飛得再高,最后也只能落回這兒來。 雨來得突然。 蟬衣給銜池撐著傘,等在太子殿下從宮中回來的必經(jīng)之路上。 她不知道自家姑娘和殿下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畢竟先前兩人演著不睦的時候,她也被蒙在鼓里。是以在她眼里,兩人自前些日子起,一直便就是這樣。 蟬衣不住瞥向銜池,有些擔心。 姑娘臉色太差了,一連幾夜沒合眼似的,憔悴得像是紙糊的,好像在雨里泡一泡,便能軟爛在地。 她勸了幾回叫姑娘回去,姑娘卻不為所動,只在手里另拿了一柄傘,安靜等在路旁,眼睛望著宮里過來的方向,很久才眨一下。 罷了。蟬衣在心里嘆了口氣。 憔悴是憔悴了些,但姑娘生得好看,這樣單薄站在這兒,莫說殿下,連她都心疼得要命。 苦rou計嘛,姑娘去歲里也用過。 只是這回……姑娘委實太苦了。 其實銜池沒想那么多——她已經(jīng)很久沒照過銅鏡,甚至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模樣。 自從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后,面對寧珣,池家教給她的那些邀寵的小伎倆,她便全忘光了似的。 她等在這兒,只是因為青衡說殿下被圣人召走,一直沒回來,剛巧天又下了雨。 初夏的雨,說來就來。她怕殿下沒備傘,既然從乾正殿回來,那前頭一路自然有乾正殿的宮人相送,而到了東宮,為了避嫌,便不好讓乾正殿的宮人進來太遠了。 所以她等在他從宮中回來的必經(jīng)之路上。 還剩一點私心,是想借此見他一面。 哪怕只遠遠看一眼。 她等了一個時辰,終于等來了動靜。 他穿著太子朝服,被簇擁在正中,同幾位大臣說著話走過來。身前身后都有宮人仔細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著。 顯然這回去乾正殿是為議事,而非被圣人刁難。 銜池望著他,寧珣似有所感,隔著雨幕,遠遠望過來一眼。 視線卻沒有分毫停留。 他身邊有朝臣,銜池自知自己不好露面,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傘,低聲對蟬衣道:“我們回去吧?!?/br> 蟬衣看看殿下那邊,又看看自家姑娘,還是在她轉(zhuǎn)過身的那刻慌里慌張舉著傘跟上去。 “太子殿下……?”其中一人遲疑著喚了一聲,寧珣抬眼看向他。 “臣方才所說,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寧珣沉吟片刻,簡短說了幾句,又道:“去書房再議?!?/br> 那人摸了摸鼻子,不知是不是他錯覺,殿下方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朝太子殿下方才一直盯著的地方望過去——遠遠似乎看見了什么人的背影。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9-07 23:26:36~2023-09-09 01:59: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季珩、皮皮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陸倚川 20瓶;慕緋欽 5瓶;歸尋 4瓶;伊九九 2瓶;isilya123、voice、64852981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9章 ◎小別勝新婚?!?/br> 寧珣親自從書房將眾人送出去時, 雨勢稍小了些,天邊隱隱放晴。 他遠遠瞥見一道熟悉身影,步子只一頓, 懷和便意會到,將諸位大人一路送了出去。 寧珣停在書房前,不動聲色望向她。 銜池等在長廊盡頭的拐角處, 離得遠, 又是很不起眼的位置。許是站了太久累著了,她半坐在白玉欄桿上, 伸手去接檐上墜下的雨珠——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得失了神,手心一抔雨慢慢溢出來, 沾濕她衣袖。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寧珣皺了皺眉,朝她走過去。 長廊兩側(cè)檐下墜雨成線, 像掩了一層薄紗,隱隱有水霧蒸騰。 雨聲隔絕了太多動靜,直到他走近了, 她才像是被驚醒, 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慌忙起身。 兩人只隔了兩步遠,銜池抬頭怔怔看著他,一時只聽得到潺潺雨聲,和著她心跳連綿。 良久,她才低下頭,依著規(guī)矩行禮, “殿下?!?/br> 寧珣淡淡應了一聲, “在這做什么?”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她濕漉漉的手上多停了一霎。 銜池深吸了一口氣, 迎上前一步,抬頭看他:“我來謝殿下?!?/br> 還有水滴自她指尖垂落。 雖已入了夏,但雨里還是帶了寒氣。 寧珣垂下視線,朝她伸出手。 銜池心尖一顫,遲疑著將手搭上去——他卻只反手握住了她手腕,隔著衣袖。 寧珣一言不發(fā),拿帕子將她的手慢慢擦干,便松了手。 她的手虛虛握了一下,想去抓他的衣袖,可寧珣神情太冷,她不過猶豫了一下,便錯失良機,只聽他道了一聲:“好?!?/br> 她不明所以抬頭,寧珣已經(jīng)退回去一步,聲音淡然:“你已經(jīng)謝過了?!?/br> “回去吧?!?/br> 不等她反應,他便轉(zhuǎn)身——銜池一慌,急急喚了一聲:“殿下!” 寧珣步子稍頓,聽見她低聲道:“我知道錯了?!?/br> “我不該食言,不該瞞著殿下,也不該自作主張地想著將大事化小……” 她那時想得簡單,想著寧珣明白她的心意,不會太在意這些,瞞過去也就瞞過去了。卻從未想過,她自己說出來是小事兒,可要是等旁人揭露到他面前,便只會是軒然大波。 人心堅韌,遠非能算計之物,卻也脆弱,只要存了一絲猜忌,便難修復如初。 ——就像先皇后和圣人之間,其實本不是死局。 更何況她與寧珣初識,便是句句試探,步步猜疑。 信任二字于他們而言,本就比常人得來的更為艱難,更經(jīng)不得肆意揮霍。 這兩日她終于還是想明白了。 但她早該明白的。 寧珣忽地問道:“還有什么想求的?” 銜池一愣,完全沒料到他會問這么一句。 雨勢已漸漸停下來,檐上殘留的雨水慢慢匯集,滴成短線。 雨滴墜地的那刻,她睫羽一顫。 寧珣便繼續(xù)抬步朝前走去,一路行至長廊盡處,不曾回頭。 長廊下這一面,并沒帶來多少變化。一連幾日,銜池依舊見不到他。 宋弄影的信寫得勤,短短幾日便攢了三封,去護送的人一道送了回來。 她記下了沿途見聞,字里行間的輕松愉悅躍然紙上,知道她和青黛適應得很好,銜池徹底放下心來。 這日午后,長樂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風風火火來東宮找她。 看她的狀態(tài),似乎是將阮元修放下了。 至少表面上是放下了。 銜池原本篤定她和寧珣之間,在感情上不會出什么大事,可拖得時日一長,也不由得開始動搖——她這幾日總想起懷和在書房外對她說,他有將她送回奪月坊的打算。 那他在長廊上最后問的那句,是真心在問她,還是想打發(fā)她走? 長樂踱了兩圈,不可置信問她:“這幾樣都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