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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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我倆大多數(shù)的對話很正常。在圣誕夜之前,他已成為「sherman創(chuàng)廚」閉門試菜的固定班底,我時時拿一些鬼點(diǎn)子砸他: 「松子醬煮日本烏龍麵,你覺得怎樣?」我順手解凍了一包烏龍麵。 「太噁心了!」他的臉色忽然跟青醬顏色好像。 「那……不要松子,也不要乳酪,就只有研碎的甜羅勒和特級初榨橄欖油,」我快手快腳磨出一盆羅勒碎葉,「以明太子當(dāng)作烏龍麵和羅勒葉中間的融合媒介,另外加點(diǎn)紫菜,怎么樣?」 「咦?不妨試一下?!?/br> 「加點(diǎn)辣椒呢?明太子本來有點(diǎn)辣味,多加一把新鮮辣椒,好不好?」我拿起辣椒就要剁。「這包辣椒很香,是我找人從山村帶來的。」 「……求求你慢慢來,煮菜不要搞到跟革命似地。我昨天才被你蔬菜湯里的特辣scot椒害得大拉肚子!」他苦著臉,拉開筆挺的襯衣領(lǐng),緩緩打出一個痛苦的嗝。 我抄起矮柜上的胃藥,對準(zhǔn)他扔了過去。廚房常備兩大法寶:止吐止瀉良藥、消滯解膩清茶,對他這個逆來順受的品評師,我出不起工資,必備的急救靈丹還是不能小氣的。倘若這位品評師故障,我又要淪落到一個人苦吞保濟(jì)丸與正露丸的時光了。 圣誕夜之后接著cao辦跨年主題派對夜,一輪人仰馬翻后,迎來了可以喘息的舊歷新年。不是我想喘息,但一眾工讀生都要回家團(tuán)圓,只剩老家在另一個城市的小棋,和有家直似無家的我。我告訴小棋說:「你也回家過年吧。我們公休三日?!?/br> 小棋那時已認(rèn)識了一個男孩,正在拍拖,只還不到固定交往的階段。那個男孩也不是本地人,倆人正好結(jié)伴買票離開。我自認(rèn)很體貼。 小棋在打烊的廚房里踟躕了一會兒,理了理狂野依舊的大捲發(fā),抬起頭來直視著我,問道:「ariel我問你,你和那個唐家祥,是不是一對?」 我好氣又好笑,從前他問我,你是否我女友,現(xiàn)在換你問我,他是否我男友,你們兩個不如湊成一雙吧!顧慮著我倆曾經(jīng)的friendswithbes關(guān)係,我忍住了這太過輕浮的回答,先說了句:「當(dāng)然不是?!够叵胍槐榕c唐家祥的相處細(xì)節(jié),又誠實(shí)地答道:「不是。」 「是也無所謂?!剐∑迓市缘乩市Γ溉绻悴皇潜徊蛷d綁住了,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的?!?/br> 「那就更不能招蜂引蝶,還是養(yǎng)在深閨吧?!刮艺US已?,故意回她一個自戀的微笑。 「曾兆文你聽著,你長得很好看,你自己知不知道?我那時喜歡你,就是被你的樣子迷的,你就算去當(dāng)明星也合格?!?/br> 「多謝你啦,哪有唐家祥好看。」……我說的這是甚么話啊,剛剛還急著否認(rèn),現(xiàn)在不是不打自招嗎我。 小棋聞言,詭笑了一下,「不一樣。唐家祥看起來是個好男人,適婚年齡的女生可能想找他那一型的男生,他像理想老公嘛,你不覺得嗎?你呢,你是個浪漫大男孩,談戀愛用的。」 這是明褒暗貶吧你,暗指沒有人想嫁給我?「女孩子找我談完戀愛便甩了我去跟唐家祥結(jié)婚,你是這個意思吧?」再說浪漫的人明明就是唐家祥,深夜山道單騎馳騁的人是他不是我,這年頭連浪漫都要資金豐厚。 「沒辦法啊,你看你今年都快滿二十六了,看起來還像個大學(xué)生……還是個好漂亮的大學(xué)生?!?/br> 「長得像大學(xué)生有屁用,」倆人早已親密到了超越一般朋友,她不是女友,有時卻比女友更讓我感覺知心,于是我甚么話都說得出,「只是個連研究所都dropout、開店還要背債的loser罷了?!箲K了,被唐家祥傳染,說話常夾英文,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他倒越來越收斂,夾英文字只是戲謔搞笑罷了。 這類自暴自棄之言若是被唐家祥聽到,總會懇切地鼓勵我,然而小棋只是哈哈笑:「你跟我比?怎么說你都到國外去摸了兩下,我連中學(xué)都讀到被退學(xué)呀,大哥!」 這也說的是。我抓抓頭說道:「jiejie你贏了,今晚宵夜我請?!?/br> 二人在廚房里相對笑了一陣。這樣心無芥蒂的說笑,其實(shí)也真好,我倆之間的那點(diǎn)粉紅往事已然拋遠(yuǎn),友誼卻牢牢留了下來。而我跟唐家祥鬼混,好像很快樂,卻總是隱憂不斷。我說不上來到底為何而憂,只覺得跟他一起的日子像是徜徉在一座沁涼的湖,未知湖面下是否暗涌將至。 ──甚至不知道,潮涌來襲之時,他會不會接住亂了陣腳的我。在我既模糊又深刻的情緒記憶中,好像從遙遠(yuǎn)的年代里,我便這般恐懼著。 舊歷新年前,唐家祥這個只懂吃不能做的品評師,開始似有若無地介入餐廳的決策。他提議我過年后推出午間餐盒,開拓在附近上班的客源?!肝抑里埡羞@種東西怎么做質(zhì)素都不會太高,你一定覺得這個辦法很墮落。但是,你得先拓寬客源。何況你連下酒快餐都做得那么好吃,午間餐盒一定可以做到很吸引人的?!?/br> 我認(rèn)真地考慮了,卻沒把握人手足夠,眼下資金不能請到更多的助手了。他終于露出真面目:「如果你愿意,便讓我入股吧?!?/br> 趁我?guī)е@慌的疑慮打量他,他又暖暖地微笑:「對了,雖然我不懂設(shè)計,但是可以替你找到人做網(wǎng)站,現(xiàn)時哪有餐廳不上線的?工商黃頁都只有電子版了。再說,『sherman創(chuàng)廚』這個名字,不能只在黃頁出現(xiàn),那樣是把訊息交給黃頁管理人過濾編排,只有純文字訊息,沒有吸引人的畫面,要知道視覺吸引對食慾很重要的?!?/br> 「你是老饕,這我信你?!?/br> 「所以說,你必須讓人一搜索就找到餐廳主頁,看得見菜餚圖片、餐廳裝潢,可以線上看menu和訂位,甚至投訴??腿瞬槐赜H自走一趟,就能看到餐廳和他們互動,雙方都收得到對方feedback,這是很令客人安心的?!?/br> 「有道理?!?/br> 「另外,現(xiàn)在還只有一點(diǎn)跡象,不過再過幾年,行動上網(wǎng)一定大行其道,到時手提電話不會只有收發(fā)email的功能,人們可能邊通勤邊查詢晚上要去的餐廳。你要做好推出手機(jī)版本電子menu的準(zhǔn)備?!?/br> 「多謝你的遠(yuǎn)見,到那時餐廳還沒倒閉再說吧?!?/br> 「呸,不要亂講話?!顾罩星昧艘挥洠也滤芟攵殿^甩我一掌,那在意的模樣倒像他是老闆。「不過做生意難免起起落落,你讓我入伙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br> 「噢……我知道了,你早就計畫好了,」我伸手指著他,作哀怨?fàn)睿骸改愫湍闱芭验_不了餐廳,就來打我的主意,要我做她的替代品……我是那么隨便的男人嗎!」 咦?這話怎么好像哪里不對勁。我自覺失言,卻怕改口掩飾會越描越黑。唐家祥窒了一下,典型癥狀再度出動,轉(zhuǎn)過身喝著我沖給他的祛油解膩茶,含含糊糊地說:「聽到你這樣講話也挺好的。從前你常對著我滿口亂說,現(xiàn)在收斂好多,我都不習(xí)慣。」 從前?哪個從前?明明我識得你以來,說話都沒討過你便宜。 ……好吧,其實(shí)我也這樣覺得。你把我深藏的面貌整個翻了出來,我一邊忐忑,一邊有些自在,矛盾萬分。 這份自在非同小可。有時我半夜躺在蝸居的小小房間,思緒橫衝直撞,想著這簡直像是浪跡天涯后回到老家,看見湖山依舊。每次想到入睡,都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福是禍。然而一覺醒來進(jìn)廚房,聽見工讀生ivy跑來出餐窗口竊竊私語:「噢噢,那個帥帥的西裝輕熟男又來了?!刮矣肘蛔缘茫D(zhuǎn)頭從冷藏柜拿出唐家祥鐘愛的brie軟酪。 這款軟熟的法國淡乳酪得要在室溫放置半小時左右,才能呈現(xiàn)恰到好處的柔軟與濃郁。我將它擺在爐臺邊,作弊一下,稍稍縮短處理時間,如此便能作為前菜的伴碟。我會哼著歌,瞄著有時敞開、有時緊閉的出餐窗口,看見西裝筆挺的唐家祥捏著下巴端詳菜單。我總揣測他今日會點(diǎn)甚么菜,腦海中還很犯賤地浮現(xiàn)「洗手做羹湯」五字。 真的,如果當(dāng)真有甚么前塵舊憶被我忘在了某處,那時的我,恐怕也為他做過許多頓飯。我煮他吃這兩件事,就如同兩個契合卻相離已久的齒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碰頭,這人生便流暢地轉(zhuǎn)動起來。 依然瑣碎,依然平凡,不華麗卻教人覺得溫柔熨貼,「生活正該如此。」大約是這么一句註解。 ──我對幽靜湖面下暗涌的恐懼,是不是因為,曾經(jīng)我也渴盼與你過得這般平穩(wěn)踏實(shí),彷如晴空下的湖面,到頭來卻被暗潮擊碎了?我把這句疑問往心里壓抑,壓抑到很小聲很小聲,不致打擾眼前顯而易見的幸福。 ──他媽的,講錯了,不是幸福,我怎么會用幸福二字來總結(jié)跟個男人廝混的生活! 我翻翻白眼,接過ivy遞來的、唐家祥的點(diǎn)菜單。唐家祥的點(diǎn)菜單往往加註了私房菜色,我感覺上頭傳來他期許的重量,來自他的胃、他的味蕾、他的飽食中樞、他需要熱量的肌rou,還有掌管他嗅覺與情緒的大腦邊緣系統(tǒng)……不說了,再說下去我就把他整個人解剖一遍了,用的是一把染了蜜的、甜甜的刀。 總之,想到我做出來的食物把他的身體都取悅了個遍,常令我不由自主背轉(zhuǎn)過身,趁小棋低頭忙碌,舉起點(diǎn)菜單便親吻一下,又解釋不了自己揮也揮不去的認(rèn)命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