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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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葵從箱子里取出了狐皮大氅,與賀景珩今日穿著正好是一套花色。 這是剛登基時,他便興致勃勃親自出馬狩得的戰(zhàn)果。 當(dāng)時鮮衣怒馬,野外蠻橫狡猾的狐貍都臣服于簇下。 布衣司的宮女們絞盡腦汁,才堪堪拼成兩件如此樸素又富麗的兩件。 賀景珩便從那時等啊等,終于盼來了冬日。 其實他與白榆的日常穿著總是成雙入對的,只不過她心不在此,更無心發(fā)現(xiàn)而已。 此刻,倒是不得不注意到如此耀眼的兩件皮草。 她沒說什么,配合地背過身去讓夏葵給自己穿上,而后迅即抱過宮女手中的貓。 “暖都生好了嗎?”賀景珩問小太監(jiān)。 “生好了生好了,現(xiàn)在廊里可暖和了呢。” 白榆走到他身邊,“本來就是想簡單看個雪,何須如此大張旗鼓。” 她話中帶些責(zé)意,卻是rou眼可見的開心。 “支都支了?!辟R景珩扶住她的腰往外走去,“走吧?!?/br> 后門才開,室外的風(fēng)便將寒意席卷進來。 “呀!暖爐熄了!”小太監(jiān)大驚失色地跑進院里。 飛雪已然在廊地鋪滿銀霜,將明亮的月光映在殿中人的臉上。 小太監(jiān)匆匆跑出去,在薄薄一層白沙上留下一排匆忙的步履。 白榆抖了抖懷中毛發(fā)聳立的貍奴,無奈地朝賀景珩笑了笑。 大雪連著下了幾日,終于在冬至這日現(xiàn)了晴日。 白榆大早跟著賀景珩去了均議堂,是他在后宮處理政務(wù)之地。祈年殿太遠(yuǎn),他便不愛去了。 他這人便是如此,在心愛之人那兒討到一點好,就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去了祈年殿也是無事可做,連研墨和倒水這種最微小之事都輪不到她來做,便只坐在一邊發(fā)呆,眼前擺著各種賀景珩命人取來給她解悶的小玩意兒。 “陛下?!贝蟊O(jiān)走近跟前,瞟了一眼旁邊的白榆,面色有些尷尬,“鐘靈宮剛剛來的消息?!?/br> 賀景珩放下手上的地圖,心中也想到了大半。 “皇后娘娘有喜了?!?/br> 側(cè)方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兩人瞧去,見白榆像一個犯了事的孩子,有些難堪的咧著嘴,快速將滾落在地的一串小編鐘撿了起來。 賀景珩忍不住輕輕一笑,又轉(zhuǎn)回向大監(jiān),“知道了?!?/br> “我先回去了?!卑子軓淖掀鹕恚砹艘幌氯箶[,往外走去。 “過來。” 她腳步頓住,回過頭,他正朝她招手。 “過來。” 此刻白榆心中怪異得很,明知吳若宜的孩子是怎么來的,更想不通就算那孩子是賀景珩的,又與她何干??赡模哪_步有些心虛,總不可能是因為方才不慎掉在地上的那編鐘玩具。 賀景珩一把將她拉到腿上圈住。 “有了這個孩子,就無人可以阻撓我們了?!?/br> 白榆眨了眨眼,拂去僵滯的神色,輕輕“嗯”了一聲,局促地看向別處。 案牘上擺著的不是普通的地圖,而是軍事圖。 從現(xiàn)有的標(biāo)記看來,叛軍早已席卷了大半版圖,在南方各地都有據(jù)點。 可她卻從未見賀景珩為此事慌過。 叛軍... 她的腦中突然蹦出了什么。她依稀記得獄中,聽兩個獄卒閑聊時提起過是何人造反。 耳邊一陣轟鳴,她完全聽不進賀景珩在同自己講什么。 大監(jiān)對兩人的親昵習(xí)以為常,平靜傳道:“陛下,大人們進宮了。” “好?!辟R景珩應(yīng)下,又埋進白榆頸間猛吸兩口,“那你先回去等我?!?/br> 她覺得癢,才回過神來。 “...噢?!?/br> 白榆腳步有些虛浮,像是飄離地面一般。身后均議堂的門合上,迎面走來一個身披戰(zhàn)甲的男人。 來人看清她,在幾丈遠(yuǎn)之外停住了。 那人瞇起眼,即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他的審視。 白榆望著那張臉,先是怔在原地,須臾便頗有些無地自容地想要躲開。 她的心跳劇烈叫囂起來,幾乎要蹦出軀體之外,沖向那人眼中的刀鋒自刎。 是鐘瀾。 那個在成親前不久卻因她而痛失所愛的可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