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

    四目相對，又四下無言時，角落里傳來一聲嬌柔的叫聲。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去尋聲音的來源，看見兩點綠色的光亮在暗處閃動。

    賀景珩低頭看了一眼白榆，雖見她無甚表情，甚至有些好奇，但他知他對動物無感，便便輕輕放她在靠背上，抬腿要下床。

    “誰把它放出來的?！?/br>
    白榆拉住了他的衣袖，“把它抱過來吧。”

    他愣了片刻，囅然一笑：“好。”

    天冷了，宮人還給它穿上了秋衣，將身上標致的貍花遮去了大半。它膽怯地往暗里躲了兩步，而后被賀景珩托住肚腩一手抱起。

    “喵...”貍奴張大嘴，發(fā)出的卻是細碎的嗚咽，許是小動物也知現(xiàn)在抱著它的，是這世上最位高權(quán)重之人，不敢驚擾到人，又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白榆見他走近，伸出雙手去接。

    賀景珩沒有遞過去。

    她抬頭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你平時都給下人養(yǎng)。”

    一不注意，貍奴便從賀景珩手中躥下，窩在了白榆腿上。她抬手輕輕撫摸它腦袋的毛發(fā)。

    這是打它來到紫宸宮之后，她第二回碰它，除了初來乍到之時，想在主人面前表現(xiàn)自己，卻沒有收到預想中的熱情，便再也沒感受過它的手掌。

    動物有靈，自然能從她身上感覺到失而復得的親近，享受又討好地蹭了蹭。

    賀景珩也伸過手捏它的脖頸。

    “我小時候養(yǎng)過一只貓。”白榆慢慢捋順它的毛，“是哥哥送我的?！?/br>
    聞言，他的手頓住。

    “它全身都是黑色的，黑得發(fā)亮，又順又滑?！彼^續(xù)撫摸著小貍花，不由分神看向遠處。

    “后來哥哥娶了嫂子，頭回見它被嚇到了。又有了孩子，爹娘怕它調(diào)皮，便不準我再養(yǎng)了。”

    “喵——”貍奴覺得舒服，舔起了爪子。

    門外又是一陣喧鬧。不久，大監(jiān)再次輕手輕腳進了殿，到跟前才瞧見兩人手下的小動物，原是一驚，很快壓了下去，小心翼翼問道：

    “...陛下？娘娘，這貓？”

    賀景珩眉眼溫和，“無妨?！?/br>
    虛驚一場，大監(jiān)立馬調(diào)笑起來：“喲，小貓真通靈，知道依偎著陛下和娘娘，不像門外的姑娘們，膽子都要嚇破了?！?/br>
    瑞雪良日，連她的憎意都能被化解，這世上還有什么是化解不了的呢。

    “賞?！辟R景珩言簡意賅，“紫宸宮上下都賞。”

    “是。”大監(jiān)的眼睛彎成月牙，他是真心為他開心。

    兩人靜靜看著貓，貓盯著她。

    “你送它來的時候，我是真心歡喜的?！彼D了頓，“可是我的小貓還沒找到回家的路?！?/br>
    白榆轉(zhuǎn)過頭，望向賀景珩，“我不愿放它走，就在院外偷偷養(yǎng)著?！?/br>
    賀景珩看見她的眼底蒙上一層霧氣，意有所感，迫不及待將她攬入懷里。

    她靠在他胸前，沉沉呼吸兩口，還是無法說出。

    “最后它翻過院墻想要保護我...”

    再想起那只小黑貓，她不會再撕心裂肺地疼了。

    “我放不下的，你知道嗎...我放不下的...”她抓起他的衣服，埋起臉任淚洶涌。

    說者有心，聽者更是有意。

    她言中所放不下有二，其一若是早早放手，又怎會永遠失去?？筛匾模c她之間所隔，遠不止山海，而是血海深仇。

    他的家庭讓她失去的，何止那一只貓。

    久久入她夢中，翻過高墻來找她的那只貓，毛色純黑在深夜中看不清晰，直到它撲向官兵，被千刀萬剮丟入火光中。

    它的眼中清晰映出的火花，每一朵都化作利劍刺向她。

    眼前的烈火漸漸褪去，大監(jiān)也喜笑顏開地往殿外退去。

    方才的每一句話，她都沒有說出口。

    白榆看見貍奴在自己腿間如魚得水，含笑看向賀景珩。

    “我也想去看雪。”

    “來月事容易著涼?！彼芙^道。

    “我們帶著它出去看雪吧。就去院子里?！?/br>
    白榆眼神真摯，帶著企盼。這句話也再動心不過。

    我們，和它。

    若是一家三口，又該是何等幸福的景象。

    “好，都依你。”

    他哪還剩什么防線，早就被擊潰心甘情愿做了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