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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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珩瞟見側邊和大監(jiān)站在一起局促無比的如絹,抬手示意大臣們都停下。 臺下的幾人噤了聲,面面相覷,以為又是哪兒說錯了話,看向龍椅之上的人,又瞧不出絲毫不愉。 賀景珩目不斜視看著案牘上的奏章,朝如絹擺了擺手,“過來說?!?/br> 她有些震驚,看了大監(jiān)一眼,只能克制著步伐朝那威壓走去。若不是伺候元妃這個主子,她哪能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見到朝臣。 殿中寂靜,口中而出的每一個字都能叫所有人清楚聽見,如絹原是不敢出聲。 半晌沒聽見動靜,賀景珩抬頭,挑了挑眉,“說???” “是...是。娘娘今日停藥了...因為...” 她想快些將原因一并說出,可看見皇帝聞言就迅即駭人的臉色,又礙于這么多大男人在的場面,一時連怎么說話都忘了。 “去一邊候著?!辟R景珩也隱隱明白了些,懶得遷怒,卻又無法強行將糟糕的情緒壓進心底。 接下來的議事,只瞧見龍顏愈發(fā)陰郁,大臣們說話都小心了些。 堂會散去,大監(jiān)知他早已坐不住要去紫宸宮,便提前取來了大氅。 “陛下?!彼蛸R景珩,為其披上,“如絹姑娘說,娘娘來了癸水,腹痛不止?!?/br> “什么?” “太醫(yī)院來看過了,娘娘服了一盅化瘀的藥便又睡下了?!?/br> 賀景珩閉了閉眼,平復好呼吸,快步往外走去。 白榆蜷縮著身子側臥著,一只手擺在面前的枕上。 總覺得身上發(fā)熱,想少蓋些被子,才剛扯下一條縫,那暖爐般的被窩又被人拉起蓋得嚴嚴實實。 甚至夢境中熊熊燃燒的火光快要將她吞噬,才不得不睜開眼。 眼前的手正被人緊握著,目光擦過手背,這才看清床前賀景珩的臉。 她還未完全清醒,他雖擔憂,卻也不想立馬擾她精神。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他才溫聲問道:“好點了嗎?” 白榆點點頭。 被子里都冒著水汽,她渾身濕透,力氣是耗盡了,身子卻舒服了許多。 她無神地盯著兩只交握的手看。 “要喝水嗎?” 明明有伺候的人在,這些哪輪到他問前問后。白榆也沒拂他面子,又點點頭,便想從床上坐起身。 賀景珩示意下人端熱茶,手快將她抱進懷里坐著。 他小心扶著杯子讓懷中人喝水,看著她蒼白的唇,微鼓又復平的腮幫,實是不忍打破這片刻靜好,可心中那道坎無法憑空消失,再三躊躇還是問道:“今日承訓來過?” 白榆放松地仰靠在他厚實的衣物之上,聞言“嗯”了一聲。 賀景珩還想再說什么。 “醒來就開始痛,也沒時間接待他?!彼吐暯拥馈?/br> 賀景珩心里是再開心不過的。只需她多解釋一句,以打消他的顧慮,他便覺得她給自己的耐心多了些,是否也會照顧他的情緒了。 門外有一陣喧鬧,不過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大監(jiān)捧著暖爐笑瞇瞇走到床前。 “外面發(fā)生何事?”賀景珩覺得鬧騰,又是下人沒規(guī)矩。 “陛下,娘娘,下初雪了?!?/br> 此言一出,寢殿周圍的宮人們都眼睛一亮。 白榆看向賀景珩,只稍稍抬頭,便對上了那雙期待著自己的眼睛。 出乎意料地,她眸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倒是讓賀景珩怔住,直愣愣望著她不再冰涼的眼神。 恍惚間,那個總角之年的少女又來到他面前,那雙眼中除了澄澈的水波別無他物。兩張臉交映,他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甚至產(chǎn)生了錯覺。 她仿佛從未討厭過他。 “今夕是何年?!彼欁脏?。 “陛下,癸丑年了?!贝蟊O(jiān)笑答。 他沒有在問任何人,只是初雪這天,周圍喜氣祥和,懷中心愛之人似乎剛好也心悅他。 本還懊喪著癸水這不速之客,意味著他們的孩子又遲來一步,可現(xiàn)在一切又不那么重要了。 “你們別愣著,出去掃雪去。”大監(jiān)眼尖床上的兩人之間氛圍空前和諧,立馬讓早已按捺不住的宮人出去看雪。 “等等...”白榆叫住他們。 “出去看雪就是,別掃了?!辟R景珩知道她在想什么,無奈依著她來。 “是!”一陣腳步興高采烈往外跑去。 特殊的時日,讓女人總是多情又多愁。 這樣的日子當真不幸福嗎?自然是幸福的。 白榆不合時宜地想起白術對她說的話,氣壓又低了些。 無論如何,她也是千不想萬不愿待在這深宮之中度過余生。盡管有人愛她,有人完全被她支配著喜悲。 那么就對他好那么一點。 賀景珩,他或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