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讓他到天庭來
看著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肅長琴漫不經(jīng)心地停下腳步,唇角上揚,聲音卻冷凝如雪: “你怕什么,朕不過是想聽聽西海的仙樂,又不會生吃了你。” 說著,他沖身邊的宮婢抬了抬手,宮婢連忙低下頭,把琉璃酒杯遞上去。 酒盞中呈著琥珀色的酒液,色澤淡雅澄澈,味道卻十分烈性嗆人,聞起來令人昏昏欲醉,而肅長琴卻像端了一杯清水似的,仰頭就將那烈酒一飲而盡。 “朕半月前就聽聞,與西海相隔千里的都城連年干旱,寸草不生,民生慘烈,世人跑到水龍王廟求了又求,卻始終不見落雨.....” 說到此處,天帝的話音頓了頓,又道:“因旱災(zāi)死的人,冥府都快盛不下了,水龍宮卻仍夜夜笙歌.....朕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曲兒,讓西海如此大膽妄為?” “朕看,也是時候讓西??抟豢?,流些血了。” 聽到這聲問話,鳶沅面色一白,心底已有幾分明了,西海近年來仗著地勢富饒、人丁興旺,沒少惹是生非,而父王更是沉迷酒色,趁仙妖大戰(zhàn)之際無視天界天規(guī)、玩忽職守,害得無數(shù)生靈流離失所,肅長琴恐怕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此番她和諸驍成婚,更成為了對方暴怒的鎖鏈,這一次,天帝遲遲沒有撤兵,說不準.....是想直接蕩平水龍宮。 想到這一層,鳶沅的雙手一陣哆嗦,不慎把海螺丟在了地上。 “陛下饒命,小女、小女回去后.....定,定會好生規(guī)勸父王.....” 肅長琴冷冷地看著她,一腳把海螺踢到她手邊,又嗤笑道:“你也得有命回去才行,吹。” 他喝了酒,一雙美眸驍野橫戾,唇色瀲滟,臉龐冷若冰霜,愈加奪人心魄,讓天宮的仙霧都凝固了起來。 “是.....是.....!”巨大的恐懼壓迫之下,鳶沅拾起海螺,顫抖地放在唇邊,緩緩吹奏起來。 她整個人抖得如風(fēng)中枯葉,可吹出的樂曲卻空靈好聽,引人向往。 肅長琴沉著臉仔細地聽,忽然之間,他像被什么東西揪住了身體,雙目一震,眼前驀然浮現(xiàn)出五百年前的情景。 天帝生于九天,全身上下都聚集了萬物精華和靈氣,因此他的感知遠在眾仙之上,不論是痛苦還是歡愉,他的觸覺、聽覺和味覺感知都比旁人強成千上萬倍,所以此刻才能看到鳶沅腦海里的記憶。 只見空曠的海岸邊,小狼倒在肆虐的海水和漆黑的礁石之間,它的毛發(fā)下面有一灘血,看起來已然奄奄一息.....這時,一名身披麻布,面貌清秀的少女帶著魚叉從海水里游來,將小狼撿到了安全的地方,給它遮風(fēng)擋雨,仔細地喂了水,清理傷口,照料了整整半月。 而這名少女,正是后來的三公主,鳶沅。 “夠了......夠了!”眼睜睜看到小狼和旁人朝夕相處,依賴著別人的樣子,肅長琴氣的渾身發(fā)抖,立即抬起手,揮動衣袖,隔空打碎了鳶沅手里的海螺。 “啊呃!陛.....陛下.....”鳶沅被海螺劃傷了手心,連忙停下動作,倉惶不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肅長琴回過神,神色變了又變,忽而冷笑道: “果然有點本事,不過比起西海的靡靡之音,還是欠了些火候......” 說著,他負手緩緩踱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眉目一亮:“朕這天宮里也有奏曲兒的,可比你要高明許多,來人,聽朕命令,從今日起,西海鳶沅就留在天庭,和下人婢女們修習(xí)樂曲,什么時候修習(xí)好了,再回西海也不遲?!?/br> 聽了這話,鳶沅的臉蛋泛起一縷青白色,雙唇不停地抖動起來。 她是想留在天宮,做夢都想,可眼下肅長琴話里話外之意,不光是讓她做個供人玩樂的婢女,更是要把她軟禁在這里,再怎么說,她都是西海的三公主,豈能承受此等奇恥大辱?! “陛下,我乃西海的三公主,就算觸碰了天規(guī)天條,也不該被貶成婢女,陛下就不怕消息傳出去,損害我西海顏面,逼父王上天庭搶人嗎?”她屈辱地咬緊牙齒,尖聲質(zhì)問道。 鳶沅這話說出口,令在場眾人都為她捏了把汗:這不是公然挑釁天帝,宣告自個兒要造反嗎? 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肅長琴的神態(tài)依舊平靜: “公主?好,朕姑且叫你一聲公主,朕要問問漁女出身的鳶公主,為何魚的命如此低賤,總是任人宰割?” 他這一句,更戳到了鳶沅的痛處,她怒瞪著雙眼,啞聲道:“小女不知?!?/br> “因為魚離不開水,離了水就會死?!泵C長琴的聲音在天宮里回蕩,莊嚴而清冷:“這就是魚最致命的弱點,而你,你的西海,你的父王,早已漏洞百出,岌岌可危,朕倒要看看,離了水,你們能攪出什么風(fēng)浪?!?/br> 說罷,他抬手變出一只魚的幻影,放在掌心里微微使力,眨眼間,那只魚就四分五裂,迸濺出一道血水。 “啊啊——!別過來!” 明明只是幻象,鳶沅卻覺得真有血水濺到了自己臉上,她大叫著后退,嚇得花容失色。 “......廢物?!泵C長琴瞥了她一眼,嘆息道。 “小女.....小女明白了?!兵S沅從恐懼中驚醒,忽然顫聲道:“陛下這是要逼死我!” “隨你怎么想?!?/br> “既然如此,陛下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你身為天帝,本該斷絕七情六欲,可你!你卻對妖族之首的狼王存了私心,日日肖想,你算什么天帝?!你有何、有何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決定蕓蕓眾生的命運?!” 面對肅長琴的冷漠狠絕,鳶沅內(nèi)心清楚,西海要亡是已成定局的事,因而她只有換上另一副臉色,大聲將肅長琴對諸驍?shù)男乃己鸪鰜恚源诵呷鑼Ψ健?/br> 令她沒想到的是,聽見她放肆大膽的話,肅長琴連瞳孔都未顫動半分,反倒粲然一笑,蠻橫道: “朕就是肖想他,朕不僅肖想,還要他跪下來,接受朕的肖想,誰又能奈朕何?” 鳶沅頓時錯愕不已,面色因憤恨漲得血紅,不知該怎么回擊他。 而他們身邊的眾人也低下頭,似乎對天帝的放浪早就習(xí)以為常。 “把她帶到奴侍庭,聽候朕的發(fā)落?!?/br> 肅長琴沖天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把人帶下去。 “不——不!肅長琴,我鳶沅就算是死,也不會當(dāng)一個奴婢!” “三公主,你!陛下,不好了,三公主服毒自戕了!” 就在天兵要將人帶走時,鳶沅的嘴邊突然冒出兩縷黑紅色的血水,面容也因毒藥漸漸蒼老枯萎。 “什么?!都讓開——!”肅長琴臉色一沉,立刻拂袖揮開了天兵。 他抬起鳶沅的下頜,看到她青黑的面孔,肅長琴匯聚起深厚的靈力,試圖把她體內(nèi)的毒逼出來,可那毒藥不知是什么來路,竟和鳶沅的身體合二為一,在她體內(nèi)迅速擴散開來。 很快,仙宮上下就彌漫開一股腐朽的腥臭味。 “不好,是尸毒!” 有天兵連忙用衣袖遮住口鼻,畏懼地看向身體化成一灘血水的三公主。 “肅長琴.....諸驍永遠都不會接受你,當(dāng)他知道你、咳呃.....殺了我,天宮將永無寧日!” “朕沒有準許,你休想就這么輕易的死了?!毖劭带S沅的rou身快要破碎,肅長琴當(dāng)機立斷,將手覆蓋在她的天靈蓋上,忍著感知到的巨痛,從她體內(nèi)抽出一縷魂魄。 “呃,咳啊——肅長琴,我要天界永無寧日!永無寧日!” 鳶沅消逝的瞬間,她的雙眼、兩耳和鼻孔都流出大量腥黑的血水,周遭的天兵見狀,紛紛嚇得白了臉色,連連后退。 肅長琴卻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用手護住鳶沅的一絲幽魂,向其注入源源不斷的靈力,驅(qū)除那魂靈上的尸毒污濁。 看到天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心懸到了嗓子眼。 這尸毒是從含恨死去、怨氣滔天的妖族身上挖出的心、肝、脾、臟所煉化而成,不光能置人于死地,更帶著無法破解的歹毒詛咒,能夠侵蝕人的魂魄,使被毒害者渾身潰爛而死、如同墜入地獄的油鍋,就算是仙體,也難逃這樣的疼痛。 而天帝此時正施加所有的靈氣挽救鳶沅的最后一點魂兒,他自身亦要承受被反噬的疼痛。 “來人?!?/br> “陛、陛下.....屬下在!” 在眾人的矚目下,肅長琴收回手,穩(wěn)住聲線道:“去,到魁斗山告訴諸驍,想救這個女人的命,就到天庭來見朕?!?/br> “......是!”天兵得了命令,急忙踩著流云飛向猩紅的妖山。 見他遠去,肅長琴收回手,冷冷地望向在場眾人:“在這女人的魂兒徹底死在天庭前,誰也不準走漏半點風(fēng)聲,若讓朕發(fā)現(xiàn),就像她一樣,滾遠一點自戕吧,別臟了朕的眼。” 聽著天帝毒辣的罵聲,仙家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想說什么又不敢,只好匆匆離去。 “是!小仙(小人)等遵旨、告退——” 所有人離開后,長身而立的肅長琴面容忽然變得蒼白,他極力維持的淡然自若驟然崩塌,忍不住痛叫了一聲。 “陛下——!” 只聽砰嘰兩聲,了了突然從云朵里飛出來,它拖著燈尾繞到肅長琴面前,擔(dān)憂地看著他:“陛下,您怎么樣了?為什么要救她?您都快被痛死了.....” 肅長琴盯著手里的幽魂,閉上眼,搖了搖頭:“朕不能殺她,倘若沒有她,小狼的命早就沒了?!?/br> “沒有小狼,何來如今的狼王諸驍?” “這一條命是定數(shù),朕就算憎死她、恨死她,也不能就這么殺之。” “朕要傾盡全力保她,讓她眼睜睜看著諸驍對朕心悅誠服、看著朕和諸驍結(jié)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