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斗獸
明明是最先見面的,可小狼卻被搶走了.....它倒在海灘上嗚嗚呻吟的畫面,就像一把刀插進(jìn)肅長琴的心口,刺的他好疼。 “陛下,還是快回宮休息一下吧.....”了了不知道肅長琴的話是什么意思,就傻乎乎的勸他,讓他先回紫微宮。 “不.....”肅長琴低下頭,通過云層,遙望著妖氣環(huán)繞的魁斗山,沉聲道:“朕就在這里等他?!?/br> “他就要來了.....” 說罷,他用指尖點了點鳶沅快要消散的幽魂,將她變化成一只顏色蒼白、幾乎透明的小蟲。 “了了,你聽著,朕暫時將她的魂兒放在你這里,你替朕好生看管,不許任何人接近?!?/br> “是,了了知道了?!毙綮`連忙拖著尾巴,將白瑩瑩的靈蟲放進(jìn)了自己體內(nèi)。 “陛下還疼嗎?”收好鳶沅的魂兒,了了撲到天帝面前,又問道。 肅長琴抬手變幻出一張寬大的軟榻,撩起衣擺躺了上去。 “朕要休息一會兒?!?/br> “哦.....” 了了知道他好強,就算疼也不說,便閉緊嘴巴,守在天帝身邊。 白茫茫的仙霧之下,整座妖山就像一顆猩紅的心臟,橫在暗黑色的河流之間,山的最北面,狼王諸驍站在用森白骨頭搭建的王座上,聽著手下小妖的稟報: “狼王,西海傳來消息,說三公主已經(jīng)去天庭近兩個時辰了,再拖下去,三公主怕是生死未卜,我們該怎么辦?” “諸驍兄弟,為什么還不出兵?”不等諸驍開口,一個披著絨衣,面容黢黑英武的男人就站出來,焦急的問道。 “晁云大哥,你稍安勿躁,先不要自亂陣腳?!敝T驍聞聲,向黑面男人抬起手,示意他冷靜。 “我亂陣腳?我看是你諸驍兄弟膽小怕事!” 聽見他的話,晁云幾乎從鼻腔里噴出火來。 他和諸驍是一同修煉長大的師兄弟,他雖為低賤的豹妖,但兩人卻沒有因出身而疏遠(yuǎn),反而親的像穿了一條褲子,后來即便諸驍做了妖族的王,也稱晁蓋為一聲大哥,關(guān)系向來和睦親昵,只有在沾上西海三公主的事時,晁云才會急得跳腳,自亂方寸。 聽到他的話,諸驍沒有發(fā)怒,他慢慢抬起手,撫摸著身后枯骨交縱的王座,道: “我忍到今天,為的不是攻打天庭造反,而是保留妖族的力量?!?/br> 說著,他眼里閃過一道猩紅的光芒:“晁云大哥,你可知這一次仙妖大戰(zhàn),我妖族死傷多少人?” 晁云被他問的氣息一滯,僵著脖子道:“數(shù),數(shù)十萬人.....” “沒錯?!敝T驍收回手,低聲道:“妖界死傷慘重,尚未恢復(fù)元氣,現(xiàn)在起兵攻上天庭,不過是有勇無謀之舉,注定慘敗。” “那你說怎么辦!”晁云雙目一暗,粗聲粗氣的問:“難道你就真不顧鳶沅的性命了嗎——!”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是我的女人,我當(dāng)然要救,天庭.....肅長琴那里,我會親自去一趟?!敝T驍回應(yīng)著他的話,神態(tài)間多出一股銳利的野性。 見他要獨自前往天庭,晁云愣了一下,想到那日肅長琴大鬧婚宴的情景,他不由得諷刺道:“諸驍兄弟,那肅長琴對你存的什么心思,已經(jīng)人盡皆知,你這一去天庭,恐怕會被他吸干,再無回來的可能了!” “還是說,你真想竄上龍榻,成為那肅長琴的胯下之臣嗎?” 他這番話說的猖獗可恨,字字句句都在戳諸驍?shù)耐刺?,可狼王還是那副不聲不響的樣子,一對灰藍(lán)色的瞳像積蓄著深沉的潮水。 霎時間,氣氛像死去多時的干尸,僵硬又粘膩,讓人的喉嚨眼里堵得慌。 “好了!”這時,一名鶴發(fā)老者站出來,沖諸驍躬了躬腰背,打著圓場道:“好了好了.....晁云定是一時焦急,憂心三公主的安危,才說了這樣大不敬的話,請狼王莫要放在心上?!?/br> 說著,他又轉(zhuǎn)過身,指著晁云駁斥: “其實,狼王說的都在理,晁云,是你太過分了!” “棲聞長老,難道你就不著急嗎?” 聽見老者的話,晁云握緊拳頭,恨聲質(zhì)問道。 棲聞摸了摸胡須,語重心長道:“晁云,老夫在妖界這么多年,可是親眼看著妖界崛起,又看著它衰落的,你要一意孤行起兵救人,這妖族,恐怕會絕種嘍!” 他這話讓年輕的狼王和豹妖都安靜下來,神色若有所思。 棲聞的原身為花豹,是在妖界侍奉多年的老人,算起來,他是晁云的同族,所以總能在對方要惹事時,出來幫他一把。 “那、長老說,該,怎么辦?”晁云糾結(jié)的問。 “忍。” “可是!” “夠了,此事不必再爭執(zhí)不休,我這就上天庭一趟,向陛下要人?!?/br> 諸驍抬手制止他們的話,而后就幻化為灰藍(lán)色的云霧沖上九霄,踏過猩紅的雷電前往天庭。 “晁云,你太性急了?!敝T驍走后,棲聞盯著面前的豹妖,神情一寒,斥責(zé)道: “單單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要死不活的,這樣心急,遲早會誤了我們豹族統(tǒng)領(lǐng)群妖的大計!” “我.....長老,我知錯了?!眲倓傔€怒發(fā)沖冠的晁云頓時虛了,忙低下頭向老者認(rèn)錯:“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棲聞?wù)驹谠?,摸一摸胡須,指了指灰暗的? “如若狼王一去不回,我等的機會就來了。” 天縱烏云,四處蕩漾著塵土和妖界的腥黑濕氣,只有抵達(dá)天庭時,眼前的景色才逐漸變亮。 南天門外,鎏金色的光像通天長劍一樣,豎在九州之巔,璀璨的光暈里,躺在軟榻上肅長琴沒有睜眼,卻已感知到有一頭野獸正在逼近自己。 “諸驍,你比朕想的晚到了半個時辰?!彼p輕開口,迎上那頭野獸冰冷的雙眼。 “鳶沅,她在哪里?”諸驍無意和他多說,只追問鳶沅的下落。 肅長琴靠在軟榻上,目光平淡: “她死了,但還沒死透?!?/br> “你!陛下,請陛下告訴我,鳶沅究竟是生是死?”諸驍兩眼一紅,強忍著內(nèi)心的厭惡和煩躁,重復(fù)問道。 “諸驍,再和朕打一架吧。”肅長琴沒搭理他,而是從華貴的軟榻上走下來,興奮地抿起下唇:“上一次朕覺得不夠過癮。” 諸驍聞聲,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回他:“陛下是萬金之體,我豈敢肆意冒犯?!?/br> “朕允許你冒犯?!泵C長琴最迷戀的就是他這副隱忍不發(fā)的樣子,于是輕聲許諾道:“你若能打贏朕,朕就告訴你她的下落?!?/br> 話雖然說的強橫氣勢,但是想一想,如今他要用那個女人的命相威脅,諸驍才能答應(yīng)他的需求,他還是嫉妒氣惱的要發(fā)瘋。 “此話當(dāng)真?”小狼上鉤了。 “當(dāng)真。” 對著肅長琴這等瘋癲的要求,諸驍?shù)拿碱^一陣抽動,忍了又忍:“好,那就請陛下恕罪了?!?/br> 他話音一落,就握緊雙拳欺身而上,對準(zhǔn)肅長琴的腹部砸了過去,但未等他使出積攢的力量,肅長琴的身體就像霧一樣消散,躲了過去。 眼前金光閃閃,轉(zhuǎn)瞬間,肅長琴已經(jīng)移步到了他身后,抬手扼住了諸驍?shù)暮箢i。 這種抓狗崽一樣的動作讓狼王心口的火焰驟然噴發(fā),他陰著臉,反手抓過肅長琴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腰帶,拉近天帝和自身的距離。 這一次肅長琴沒有躲,而是在諸驍?shù)睦断律锨耙徊?,和那雙狼眼對視著。 他的衣裳被弄得有點散亂,腰帶半開,狼王則衣冠楚楚、穩(wěn)如泰山。 “住手!大膽狼王,竟敢對陛下動手——!你是要造反嗎?” 諸驍正要繼續(xù)攻擊時,四周突然涌起幾道金光,霎時間,天庭的眾仙家已經(jīng)到場,正怒不可遏地瞪著狼王。 “你們都退后。”肅長琴冷斥一聲,抬腳向諸驍?shù)南ドw踹了過去。 他的動作表面看上去極其狠辣,但真正接近諸驍時,卻微微受了幾分力道,只是把狼王踢開了一點。 “陛下這真是要和我打斗么?” 諸驍吃了小痛,便皺著眉后退,啞聲問道。 肅長琴的一招一式,就像對付冥頑不靈的狗崽一樣,哪里是打架? 這種綿軟羞辱的打法,讓諸驍在片刻之間就失去了耐心,他微微張口,兩顆尖銳的獠牙已經(jīng)從嘴里探了出來,盡管他極力忍耐著內(nèi)心的煩躁,但還是遏制不住眼里猩紅的妖氣。 狼不是豹子,也不是鬣狗,它沒有多余的興致玩弄獵物,享受著獵物一點點死去的快感。 狼就是狼,它只會憑借原始的沖動和悍野,用最快的法子絞殺獵物,吸光血、吃光rou、舔干髓...... 肅長琴向來清楚,他面對的是怎樣一頭難以掌控的猛獸,越是明白,他就越想馴服它,哪怕是用自己的血rou去喂。 “怎么,急了?” 看見諸驍隱約閃爍的尖牙,肅長琴的唇角上揚,問道。 “是?!敝T驍?shù)膬赡_微微后移,做出爆沖的姿勢,又從手掌里變出兵器,直接承認(rèn)了。 狼王的兵器是一根用狼尾裹著的長矛,長矛長達(dá)兩尺,通體呈灰藍(lán)色,散發(fā)出邪魅詭譎的光芒,那矛尖和刃口鋒利,彈之錚錚作晌,雖然沉重如千斤頂,但諸驍卻能用它輕易地斬殺天兵天將。 不過,在肅長琴眼里,他的長矛不過是硬一點的鐵器罷了,沒什么好怕的。 譬如現(xiàn)在,不等那鋒利的矛尖靠近他,他就徒手捏住長矛的鐵桿,微微用力—— 只聽啪的一聲,那堅不可摧,沾過無數(shù)的血腥的長矛竟然直接被天帝捏斷了。 不過,在鐵桿斷裂之際,崩出的灰色流光卻劃傷了肅長琴的左臉。 “嗯.....呃!”他連忙捂住臉,踉蹌地后退兩步。 “陛下.....!”看到他難得一見的狼狽,諸驍面上閃過一點無措。 肅長琴用衣袖遮住流血的半張臉,一雙載滿怨氣的金色眼眸緊盯著諸驍。 他心里清楚,在長矛要刺傷他的時候,諸驍收了三成的力,否則,他徒手接矛,就不止是被劃傷點皮rou這樣簡單了。 察覺到肅長琴的眼神,諸驍?shù)拖骂^,捏著斷掉的兵器,居然覺得心虛。 “諸驍,朕問你,你為何不對朕用力?” 什么用力?在哪里用力? 聽見天帝冷傲直白的問話,在場眾仙家哪知曉其緣由,紛紛紅著臉低下頭,只覺得陛下是越發(fā)的放蕩了,就算心系狼王,也不必鬧到這等地步...... 肅長琴瞇起眼眸,想到和妖族大戰(zhàn)之際,對方也是這樣,每一次的攻擊就像被吃掉幾分力氣似的,始終沒對自己下死手,他忍不住斥問道: “你是不愿,還是不敢?” 肅長琴的眼睛是天地萬物的靈氣所幻化,如刀、如霜、如水、如云潮,驚心動魄盡收眼底,可他唯一看不穿的,就是眼前這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小畜生。 諸驍被他問的臉色更難看了,只忍耐著回答:“不敢?!?/br> “是么.....你要是說不愿,朕會很高興?!钡玫酱鸢?,肅長琴神情一空,又輕輕地笑了笑。 “請陛下放過西海三公主?!敝T驍垂下眼,再次重復(fù)道。 肅長琴剛覺得起興,聽他提起那個女人,他臉上的笑意頓時退的一干二凈。 “諸驍,朕方才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她服毒自盡,早就半死不活了?!?/br> “什么.....不可能,若非你和天庭逼迫,她怎么會、”諸驍?shù)氖直垡徽穑瑪嗟舻拈L矛立刻發(fā)出嗡嗡的嘶鳴聲。 “你又想打朕,是么?”肅長琴不緊不慢地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又用手握住諸驍手里斷掉的長矛:“你動手吧,朕就站在這兒,不會還手。” 肅長琴是真心實意的等諸驍動手,他就是想用自己的血rou哺育這頭狼,他倒要看一看,這狼能兇惡成什么樣子。 他身上浸著瑰麗綿長的龍涎香,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欺人的艷冷和傲慢,那味道,讓嗅覺靈敏的諸驍感到厭煩,又止不住想探出獠牙,更加深入咬碎天帝的脖頸,看看那種味道是否會噴出來,令他的煩躁和混亂得以疏解。 “你.....”諸驍眼底一紅,他布滿青筋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如此反復(fù)了多次。 “還是不敢?”肅長琴垂下眸,視線慢慢下移,定格在那根斷掉的長矛上,輕輕用力—— 眨眼的功夫,長矛就化成了一層沒用的灰燼。 諸驍呆滯地看著兵器化成灰,五官不可抑制的扭曲起來。 “你不敢打,就別怪朕不給你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