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雷恩仍在昏迷,情況極其不穩(wěn),白煜在醫(yī)療室內片刻不離??藙诘屡扇藢⒄麠潣嵌紘饋?,禁止任何人出入。 次日黃昏,一股強大的力量自醫(yī)療室傳來,眾人一瞬間的緊張后,持續(xù)緊繃了兩日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他們想去看望雷恩,但是都被克勞德攔下來。 “雷恩現(xiàn)在在休息,等他醒來還要檢查。你們仨別給我找麻煩,趕緊回去,該復習復習,該干事干事。學校里還有事要做呢,不忙嗎?” 這兩日留著這三個崽子一來是克勞德?lián)乃麄兊纳眢w情況,后續(xù)觀察沒事后他才能安心放人。另一個原因便是曉得他們仨擔心雷恩,特意等到現(xiàn)在才開始趕人。 三人都是戴罪之身,不敢不聽。在醫(yī)療室外扒著光屏確認雷恩無事,而后才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龍燁回去就看到江潯和貝茨兩個崽子在他辦公室寫作業(yè),仔細盤問后才得知緣由。 貝茨兩天沒見到雷恩,發(fā)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若說有事不回也是正常,可連周末例罰都臨時延后,他難免有些擔心。周一來還沒見到雷恩,貝茨便想向問江潯側面打聽些情況,意外發(fā)現(xiàn)江潯也有兩日沒有聯(lián)系上龍燁,而黎曜也在擔心萊昂。 三位學長集體消失,幾個小崽子隱隱覺得不安,于是決定放學后到學生會試試運氣。黎曜在會長辦公室等萊昂,貝茨不是學生會的人,便和江潯一起在龍燁的辦公室里做功課。 江潯有一肚子的話想問龍燁,但是人回來了什么時候都可以問?,F(xiàn)在雷恩學長還不見人影,懂事的小豹子一把將小伙伴推到前面,急切地問:“學長,你知道雷恩學長在哪里嗎?貝茨已經(jīng)有兩天聯(lián)系不上他了。” 貝茨? 龍燁視線轉移到貝茨身上,向來囂張的小家伙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沒什么精神。他絞著手指頭,身體僵直,顯然是緊張過了頭。 “雷恩請了假,可能沒有看到你的消息?!?/br> “請假?”貝茨有些急了?!笆且驗樯眢w不舒服嗎?他怎么了?我能去看看他嗎?” 按照規(guī)定,作為負責他每周例罰的懲戒師,雷恩如果有事請假需要提前告知。沒有通知突然請假,就算有急事也不至于直接失聯(lián),現(xiàn)在這種情況除了身體原因貝茨想不出其他理由。 雷恩剛剛突破,這兩天需要靜養(yǎng),所有消息必須保密。龍燁什么也沒透露,只叫貝茨回去等消息。龍燁態(tài)度堅決,貝茨苦苦哀求也得不到半點線索,最后只能一個人回去。 江潯不能理解,龍燁明明知道,但是什么也不愿意說。他正要鬧,卻被龍燁一把抱住。 “乖,讓我抱一會兒?!?/br> 老虎的呼吸聲極為沉重,聲音中夾雜著疲態(tài),又帶著一絲依戀。江潯頓時什么氣都沒有了,心疼起自家大貓。 “這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會累成這樣?” 他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和面對貝茨時一樣,龍燁絕口不提之前發(fā)生的事。他抱著江潯,始終不愿小家伙離開。 在被雷恩的力量牽動受到來自王級的精神沖擊時,龍燁被拖入了夢魘之中。在那個與現(xiàn)實分毫不差的世界里,一遍遍重復著昔日在永夜中發(fā)生過的噩夢。 有的人消失在炮火中,有的人淪陷在權錢內,有的人死于忠義,有的人罪孽難消……他們也曾身無分文,泥漿作粥,只求飽腹。他看到那個雨夜狼狽的自己,也看到周圍人麻木失望的目光。 夢魘以為曾經(jīng)的傷痛難得到他,可龍燁望著這走馬燈似的場景,只覺得懷念。他甚至想感謝夢魘,畢竟那時留影機還是奢侈,只有這個機會他才能再看看他們。 回顧完以前的人生,轉向未來,在交接的節(jié)點龍燁看到了江潯。他猜到夢魘要做什么,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那個怪物將利刃刺向江潯的時候,龍燁仍舊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他撕碎夢魘,也撕碎了自己。若非大哥來的及時,他會被自己的精神力吞噬。 后怕之余,龍燁將江潯摟得更緊。 “小豹子?!?/br> “嗯?” “我會保護好你的,一定?!?/br> 男人的呼吸拂過耳尖,聲音磁性,每一個字都撞進江潯的心底。小豹子耳朵不自覺地動了動,整個都紅完了。 也不知道這老虎受什么刺激了?怪嚇人的。 不過難得龍燁示弱一回,江潯某個開關突然被打開,擺弄著龍燁整個兒大寫的滿足。 之后的日子里貝茨從各個地方打聽雷恩的消息,但都一無所獲。最后他只能每天到學生會找龍燁幾人,也不鬧事,就在旁邊寫作業(yè),寫完作業(yè)便復習。每天放學后去,直到學生會辦公樓關門,才收拾東西離開。 這份安靜是應對龍燁他們最好的武器,無形之中給人增添了不少壓力。 雷恩一直不醒,轉入瓊恩醫(yī)院接受治療。白煜檢查過雷恩的精神海,找不到任何問題。經(jīng)過檢測后得到的官方回答是睡著了,換句話說,他被困在某個階段。 龍燁趁機替貝茨向白煜求了次情,“要不讓貝茨去看看,畢竟他的心結就是那崽子。說不定貝茨一去,雷恩自己就醒過來了不是?” 貝茨這幾天的行動大家都看在眼里,其他幾人都默許了這個提議。白煜和克勞德談了許久,又去詢問了醫(yī)療教授,確定貝茨過來對雷恩的恢復有一定的作用后,終于同意讓人過去。 白色往往象征純潔與新生,可在這病院里帶著冰冷與壓抑。貝茨跟在龍燁身旁,不安地看著周邊全副武裝的部隊。 進入房間后,他終于再次看到雷恩,可那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想起之前龍燁對他的囑咐,貝茨含著淚水坐到雷恩床前。他靜靜地看著那人蒼白的臉,心中酸楚不斷彌漫。 十多年前他和雷恩所在的星艦被星際海盜攻擊,當時雷恩抱著他搶下逃生飛艇。然而就在啟動的最后關頭,海盜發(fā)現(xiàn)了兩個正要逃走的小家伙。 “貝茨,乖,哥哥出去一下,等會我們就回家?!?/br> 年幼的雷恩留下這句話便跳出了逃生飛艇,為飛艇爭取到了最后的啟動時間。小貝茨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摁在地上,隨后消失在眼前。 伽萊一族不會因為這起意外怪罪他,可那份罪惡感扎根在貝茨心底,日日夜夜折磨著他。 貝茨深吸了口氣,苦笑一聲。瓊恩學長讓他和雷恩說會話,他也想了一路,可這一見面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小時候躲貓貓,你總跟我說,只要我乖乖聽話,你一定會找到我,把我?guī)Щ丶???墒悄翘煳业攘四愫镁?,你都沒有回來。我一直在聽話,每天都有去約定的地方,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十年……你都不在,從未回來。 有人說你死了,我不信,因為你給過我承諾??梢惶焯斓认氯ィ麄兒孟裾f的又是真的。我不再聽話,胡鬧任性,不再是你喜歡的那種好弟弟。我想只要我作我鬧,也許你生氣了就會出現(xiàn)。 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回來了。但是卻不記得我了。你問我,我是誰?我當時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等我想好了去找你,可你又離開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我不乖,所以你不要我了? 你再回來后,還是不記得我,甚至躲著我。他們說我會讓你難受,所以我不去找你。可是我根本沒辦法說服我自己,我做不到完全無動于衷。我依舊我行我素,希望你能注意到我,結果整整三年,我都像個跳梁小丑。 你邀請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以為你主動了就代表柳暗花明,只要順其自然,總有一天你會再想起來的。那天你說你回來了,我信了??墒菫槭裁茨阌刑稍谶@里,不理我了呢? 雷恩,哥,我現(xiàn)在懂事了,不會調皮搗蛋。我會乖乖的,你信我好不好?醒一醒,不要拋下我,求你了……” 貝茨握住雷恩的手,語無倫次。淚水滑過面頰,滴落在雷恩的手上。就在這時,他覺察到雷恩的精神力微微波動了一下。 貝茨想起老師在課堂上講過,如果精神力處于一個波次,可以進入對方的意識世界。這個念頭一處,貝茨便停不下來。他用精神力試探性地接觸雷恩的意識,那人對他并不戒備,可以說是毫無阻礙地直接進入了雷恩的精神海。 憑借貝茨自身的力量是無法停留在精神海狀態(tài)的,靈魂傳遞出一種強烈的失重感。再度睜眼時,眼前閃過一陣刺目的白光,等他適應這份光芒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冰冷的手術臺上,四周是木然冷漠的醫(yī)生。 這是哪里? 貝茨想要掙扎,一動才發(fā)覺四肢都被牢牢固定。他想喊,可是自己出不了聲,連嘴都張不開。 當醫(yī)生圍到他身邊的時候,貝茨感到陣陣寒意,從尾椎直達頭皮。他睜著眼睛,看著手術刀一點點刺入皮膚。手術刀上帶著微型注射器,刺激他的神經(jīng),逼迫他在感受到極致痛苦的同時全程保持清醒。 尖刀刺破皮膚,劃破組織,經(jīng)過脂肪層,直到將腹部皮rou完全捅穿,隨后醫(yī)生順著肌rou紋理將他的皮膚慢慢割開。過程緩慢,每分每秒都痛得讓人想立刻就死。 貝茨眼睜睜地看著手術刀將他肚皮劃開,緊接著另一個醫(yī)生拿著兩根管狀物走了過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卻也明白絕不是什么好東西。就在醫(yī)生將管子插入他傷口的一剎那,貝茨只聽耳畔響起一陣尖銳的鷹啼,頓時眼前一片模糊。許久之后他才清醒過來,發(fā)覺自己坐在修復艙內,而克勞德半蹲在他眼前。 “瓊恩學長?發(fā)生了什么?”貝茨揉揉太陽xue,突然想起剛剛看到的場景,立馬問起雷恩的事,“學長他怎么樣呢?我剛剛看到一個手術臺……” “他沒事。”克勞德扯出一張紙巾給他擦汗,“倒是你,被他拖入了夢魘中,差點小命不保。我之前怎么說的?只是說說話,其他的不要動,答應我的為什么沒做到?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就算雷恩醒來了,你讓他怎么想?嗯?” 克勞德不緊不慢地數(shù)落著,語氣并不嚴厲,甚至可以說是溫柔??删褪沁@么溫柔的語氣,每說一句就叫貝茨羞愧一分,說到最后小孩已經(jīng)快哭出來。 “對不起。” “這次就算了,等你學長過來,讓他親自收拾你。”克勞德捏了捏貝茨的臉蛋,從光屏上查看小孩的各項身體數(shù)據(jù)。 “學長過來?”貝茨眼前一亮,“他醒了。” “嗯?!?/br> “真的?”一聽到這個消息貝茨興奮地想要爬出去。 克勞德眼疾手快,趕緊將他摁住,“人都醒了不急于這一時,你暈了一整天,現(xiàn)在修復艙內補充能量,我查查你的身體情況?!?/br> 雷恩醒來的消息大過一切,貝茨想要快點見到他,立馬聽話配合,“好?!?/br> 克勞德在心底嘆了口氣,他撒了謊。貝茨并非被拖到夢魘中,他所看到的實際是雷恩的回憶。在實驗室的數(shù)年里,雷恩受到無數(shù)酷刑,回憶當中的不過是滄海一粟。 對于雷恩而言,與貝茨的回憶遠遠大過當日實驗室的痛苦,那是他愿意承受一切換回的美好。 貝茨莽撞的試探,反而找到了雷恩的意識,讓雷恩得以醒來。 這兩個小崽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一樣的莽。好在傻人有傻福,也算得償所愿。 雷恩這次突破王級的復雜程度超乎所想,留下的后遺癥也不少??藙诘聦⑨t(yī)療團隊留在瓊恩醫(yī)院圣比亞分院,以確保他能隨時復查。 沒過幾天雷恩身體恢復正常,回到學校正常上課,之后的日子里只需要定期體檢就好。 出院那天,貝茨跑前跑后像個小跟屁蟲。自從雷恩醒來后,小鬣狗越來越裝不住乖,本性逐漸暴露,越發(fā)活潑。 回到宿舍,雷恩向他敞開雙臂,溫柔地笑道:“我回來了?!?/br> 這回是真的回來了。 貝茨一路小跑跳到他懷里,將人死死抱住,滿心歡喜。 “歡迎回來!” 雷恩的事情花了不少時間精力,不知不覺就到了期末。 高學部的考試比起低學部要早一周,等考完后,低學部才會進入考試周。此前關于之后的準備事項已經(jīng)忙完,之后監(jiān)考、批閱等等就是校管理處的事,學生會不用處理,相對輕松。而輕松的時光代表了有足夠的時間休息還不被學弟發(fā)現(xiàn),尤其適合算總賬。 “簡直胡鬧!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嗎?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還在實驗!一天兩天等不得嗎?耽擱你飛升嗎?如果白煜當時在隔壁星域,不能及時趕回來,結果會怎樣?你們全都得交待在那!” 克勞德快要氣瘋了,每每想起此前發(fā)生的事情更是一陣后怕,手都在打顫。萊昂幾人站成一排低著頭如同鵪鶉,高大的身子在此刻顯得格外幼小,只求著自己存在感弱一點,能夠少挨點罵。然而事實證明,并不能。 “摩尼,你可真行,我教你東西的時候沒告訴你風險嗎?說話!” “說了……” “說了你還那么做!就算是對自己力量的自信,動動手指給我發(fā)個消息確保安全性能耽誤你兩分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