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五一
回到廣州的這天是初六,夏侯靘的生日。 蔡澤語在朋友圈發(fā)了張?zhí)炜盏膱D片,配文:祝,快樂! 這幾年每到這一天他都會發(fā)同樣的話。沒有任何目的或期許。 初七回公司報道,得到部門經(jīng)理的大力贊賞,甚至希望他畢業(yè)后能留在這個公司。 去年輔導的幾個初中的孩子都很爭氣,年后輔導繼續(xù)。 今年開年,就有好兆頭! 元宵節(jié)一過,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回校,宿舍樓漸漸熱鬧起來。蔡澤語琢磨得在外租個房子,現(xiàn)在上班有時回來太晚,影響同學休息。 給李聰打了個電話約他明天吃飯。他在電視臺做記者,人脈廣,看他能不能幫忙找到便宜的房子。 第二天兩人在大排檔見了面,蔡澤語說明了來意。李聰是山東人,性格直爽。 “我就知道沒事找我,你是舍不得請我吃飯的!老婆仔,你絕對是憑實力單身?!崩盥敶蛉さ恼f。 “不找房子,我也準備請你吃飯,感謝你給我介紹的實習單位。不要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br> 這么多年,李聰一直改不掉蔡澤語的稱呼,可能是心里坦蕩,不管在什么場合都這么叫。 倒是蔡澤語自從答應了某人,再也沒有叫過他老公仔。有時叫他李老師,畢竟高考,李聰是出過力的。 “你畢業(yè)準備留廣州嗎?年交租金的房子便宜點。月交的貴點。”李聰想了想說。 “我還沒想好,但是現(xiàn)在住學校宿舍太不方便,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實習公司又不提供宿舍?!辈虧烧Z也很為難。 吃完飯回到學校已經(jīng)快九點,剛走進宿舍樓,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蔡澤語回頭:“曉峰?!?/br>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希望你是個知廉恥的人。別忘了你是為什么離開我哥…….”沒有外人,曉峰徹底撕掉了偽裝。 “石曉峰!我和夏侯靘的事,和你無關!輪不到你來說?!辈虧烧Z平靜的說出。 “蔡澤語,我哥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別故意在他生日那天發(fā)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睍苑宓靡獾恼f,仿佛這是他的殺手锏。 “那麻煩你幫我祝他幸福!”蔡澤語看也沒看他,走進了宿舍樓。 回到宿舍心里兵荒馬亂,什么年度大片,這么老土的事情都讓我碰到!靠!冷靜冷靜! 人間最美四月天的時候,馬嘉朗到了廣州,春節(jié)談的訂單他很滿意。指定蔡澤語陪同他考察了幾天工廠。臨走他給蔡澤語的評價:“務實?!辈⒆屗人暮孟ⅰ?/br> 同時,蔡澤語也知道了為什么在澳門,他會主動約他談工作。是因為夏侯靘找到他,對這個德國佬說,中國人對傳統(tǒng)節(jié)日很重視,這個節(jié)日象征團圓。 而蔡澤語為了和他談工作,犧牲了一年一次和家人團聚的機會。馬嘉朗是個很重視家庭的人,被夏侯靘的話打動,才安排了和蔡澤語的見面。 而他在見過蔡澤語以后一直不安排見面,是因為蔡澤語第一次見面時,穿著牛仔褲,他覺得對他不尊重,所以一直和他喝酒,不談正事。 后來也是聽夏侯靘說,為了和他見面洽談業(yè)務,蔡澤語天天吃泡面,第一次見面就在買泡面的路上。 他當然不會告訴蔡澤語,夏侯靘為了讓他能見蔡澤語,答應他們旗下酒店的會議室,可以無償使用。 知道這些,蔡澤語已經(jīng)不想再費心去揣測,夏侯靘為什么這么做。不管他是善意,同情,可憐,都不重要了。 如果再有妄想,就真的渣透了!石曉峰有一點說的沒錯,不能忘了當初為什么離開他!理由實在太齷齪。 五一,段明宇的孩子滿月,蔡澤語本打算發(fā)個紅包祝賀。余洋卻一再叫他回去,說為了見他放棄了放假回老家的計劃。 這幾年,蔡澤語一直和他們有聯(lián)系,余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餐飲主管了。而段公子和紅姐結了婚。 回到熟悉的城市已經(jīng)是傍晚,一個人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徘徊,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他最愛的那家面館,不禁感慨,果然身體是最誠實的! 第二天,三人在一個火鍋店見了面。余洋rou嘟嘟的小臉沒有了,個子也比以前高了些,三年多不見長成了一個青蔥少年的模樣。蔡澤語笑稱:“男大十八變!” 初為人父的段明宇,也退去了一身的張揚和浮躁,初顯成熟穩(wěn)重的氣質。 短短幾年,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三人一見面依然的親切。 吃完飯去唱了會兒歌,段明宇提前回家當二十四孝老公去了。余洋提出去蔡澤語住的酒店坐坐。 “蔡蔡,有個事情…..我必須給你坦白,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不敢告訴你?!?/br> 喝了點酒,余洋的臉有些紅,加上他天生一副老實的樣子,顯的更加靦腆。 看他這副模樣,蔡澤語覺得很好笑:“喝多了?你還有憋很久的事?” “我是認真的!”看蔡澤語不在乎的樣子,余洋著急了。 “好好好!你說!”蔡澤語安撫道。 “其實,那年…….你臨走前,是我…..告訴夏總你住哪里的?!?/br> 看蔡澤語似乎陷入了沉思,他趕緊解釋:“那段時間他到處找你,問了我好多次,還找過段公子,可我實在不知道你在哪兒。那天我們見面以后,我就想告訴他一聲,免得他擔心。” “沒關系,都過去了,我早忘了?!辈虧烧Z故作輕松的說。 “可是……后來聽說你們吵架了,你走以后,靘哥變了好多。很長一段時間,保安經(jīng)常看他醉倒在酒店草坪上,大聲叫你的名字……我感覺是我多嘴,你們才……”憋了幾年,余洋今天是豁出去了。 “你恨不恨我?如果不是我多嘴,你們現(xiàn)在是不是……” “怎么會恨你,我們到今天和你沒關系,是我們自己的問題?!?/br> 蔡澤語努力讓自己平靜,聽他醉倒在草坪上,喚自己的名字,蔡澤語的心又抽著痛起來。 “蔡蔡,我是挺笨的,但是我不傻!我早看出,你和他,不是像我們這樣的朋友。我開始覺得怪怪的,后來發(fā)現(xiàn)他對你是真的好,而且和他在一起,你也和以前不一樣。曉峰說你對不起他,我還不信,后來看到夏總每天醉生夢死,慢慢就相信了?!?/br> “現(xiàn)在他好了就行!是我對不起他!”蔡澤語沉沉的說。 “靘哥后來不見了大半年,不知道為什么回來就成了‘維特’的總經(jīng)理?曉峰成了人事部主管?”余洋這單純的小腦袋永遠想不明白。 “其實,那個時候我知道段公子也對你不一樣。那次我們一起去吃飯,我看他的樣子都想把你吃掉。現(xiàn)在好了,他已經(jīng)修成正果了!” 余洋今天是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了。他心里還是認為結婚生娃才是正道。 “所以你就告訴了夏侯靘,我們吃飯不開心?”蔡澤語笑道。 “我就告訴靘哥,你想打他,沒說段公子喜歡你?!庇嘌蟛话驳拿摽诙稣f。 “沒關系的,都過去了,我真的不會在意了,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蔡澤語安慰他。 “那,那你現(xiàn)在有男朋友,或女朋友嗎?”余洋還是良心不安的感覺。 “太忙了,沒時間找男朋友。告訴你一個高興的事,我這個月工資差不多有四萬?!?/br> 馬嘉朗的好消息已經(jīng)收到,蔡澤語大概算了一下,所以并不是單純的逗余洋開心,順便出了個柜。 “天哪!這么多。”余洋嘴張的老大,半天都合不上。對蔡澤語坦白喜歡男人,比不過一個月掙四萬的沖擊。 蔡澤語早就能想到,當年夏侯靘怎么找到他住的酒店的。比起偷偷的消失,還不如讓他看清自己是個什么人來的痛快。只是沒想到他會更傷! “那你這次多玩兩天,我正好也休息!”說出了多年的秘密,余洋輕松了許多。 “行!我五號回去,今天2號,正好兩天!”蔡澤語欣然應允。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吃點宵夜吧!吃飯的時候,光顧著說話,我都沒吃飽……”余洋委屈巴巴的樣子。 蔡澤語終于知道當年那么多同事,為什么偏偏和他走的近——兩個吃貨的相互吸引。 第二天,生物鐘讓蔡澤語六點準時醒來,這些年除了寥寥幾次醉酒,蔡澤語的晨跑一直沒間斷過。 跑完步回來,夏侯靘撞進他眼里,靠在車門上抽著煙,眼睛一直看著向他走來的蔡澤語,一身標準的商務風,襯衫領帶西褲皮鞋。帥氣,干練! 躲是來不及了,蔡澤語只得走過去裝作輕松的對他展顏道:“夏總,早晨!這么巧?!?/br> “一起吃個早餐!”夏侯靘簡短的回答了“這么巧?!钡奶幚矸绞?,沒有多余的表情。 “我,換件衣服?!辈虧烧Z在他面前不懂拒絕。 “給你二十分鐘。”夏侯靘說完拉開車門坐進車里。 蔡澤語簡單的沖了個澡,帶著一身酒店廉價的沐浴露香味,坐上了夏侯靘的車。 出乎意料,夏侯靘把他帶到前天晚上才去的那家面館。剛跑完步是蔡澤語最餓的時候,他也沒客氣,點了一大桌。 “有幫我點的嗎?”夏侯靘面不改色的看著桌子上的食物說。 “呃……你看你喜歡吃什么,吃就行……”蔡澤語尷尬了,全點的是自己的。 夏侯靘嘴角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把煎粽端到自己的面前,余光瞟見蔡澤語眼里的糾結——因為那是他的最愛。 然后又端過來一碗魚蛋粉,把煎粽挪開。仿佛聽見蔡澤語輕輕舒了一口氣,夏侯靘眸底蕩著笑意,低頭吃粉。 九點多余洋到酒店來找蔡澤語吃早餐,蔡澤語告訴他早就和你們夏總吃過了。 余洋趕緊擺手:“不是我,我可沒說……” 蔡澤語笑笑:“我知道!” 你昨晚發(fā)的朋友圈早就暴露了,身為一個酒店老總還能查不到我住那個酒店?!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來?蔡澤語腹誹。 兩人去了周邊剛開發(fā)的一個景區(qū),以前兩人下班出去除了逛.吃,就是逛.吃,現(xiàn)在也不例外。蔡澤語趁調侃他們是火車組合:哐哧哐哧….. 下午回到酒店,余洋力竭倒在蔡澤語床上呼呼大睡。蔡澤語坐在沙發(fā)上看馬嘉朗傳來的文件,認真的分析數(shù)據(jù)。 聽到敲門聲,打開門,意外的看到那個曾氣的讓他吃不下飯的阿強。 “靘哥,七點,接你和余主管吃飯?!币稽c都沒變,還是惜字如金,說話不牽動肌rou。 “語哥,余主管,七點,沒空?!币宦犓f話就來氣,蔡澤語故意這樣回他。 阿強可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臉上終于有了表情——愕然。硬生生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不行!” “不管!”蔡澤語也當仁不讓。 阿強想說什么,最終沒說出口,悻悻的轉身離開。 夏侯靘正在高爾夫球場,和酒店的合作伙伴揮桿擊球。不知道什么時候,阿強靜靜的站在遮陽廊。 給伙伴禮貌的示意一下,夏侯靘走向阿強。聽阿強講訴完畢,夏侯靘告訴他,去他住的酒店門口守著,阿強一刻都沒猶豫轉身就走。 夏侯靘失笑,想到阿強說“不行”時,那個已經(jīng)全身扎刺兒的蔡澤語說出“不管”,當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六點多,夏侯靘洗完澡。在休息室點了支煙。 在澳門臨回來的前一晚,助理說有個叫李華的先生,指定必須和他親自談酒店長期合作事宜。 夏侯靘和他在辦公室見了面。 “我把小語當?shù)艿軐?,也很滿足…..”李華一開場直接提到了蔡澤語。 “對不起,我對李先生的私人生活沒有興趣?!毕暮铎m生硬的打斷了他。 “我說的公事和我弟弟有關系,我這人只求賺錢賺的快樂,不求公私分明?!崩钊A眼睛盯著夏侯靘說。 夏侯靘強壓著某些情緒。 “我們公司在大陸和港臺都有業(yè)務??梢灾付銈兊木频瓿薪?,我們公司的會議……” 夏侯靘當然知道李華他們公司的實力,是一單可觀的生意。 “之所以給你們酒店,是因為我弟弟喜歡你,就當他的彩禮……” “你的好弟弟知道這個事嗎?”夏侯靘冷笑的問。 “當然不知道,你應該比我了解他的脾氣。其實,也不完全因為他,也為我自己,你們酒店的確也有承接的實力,而我也能彌補一些錯誤的決定……” “錯誤決定?”夏侯靘嘲諷道。 “幾年前我處心積慮,我以為是我搶過來的。后來才知道是騙過來的,所以騙術一旦揭穿,當真相赤裸裸的時候,我退縮了。我和他在一起幾個月,包括現(xiàn)在,他從沒抱怨……”李華越說越投入。 夏侯靘陷入了深深自責,當年如果他多關心一點蔡澤語,多了解了解蔡澤語,也不至于讓李華趁虛而入。 “不過,夏侯先生,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零!”李華沒抑制住一顆八卦的心。 “對不起,無可奉告!”蔡澤語和他一起是1,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不管你和蔡蔡會不會有將來,我今天和你談的合作意向是有效的,我的助理會聯(lián)系你們談具體合作事宜。但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談合作,小語是契機?!?/br> 臨走還不忘提醒夏侯靘:“覬覦我弟弟的人不少,你懂的?!?/br> 夏侯靘掐掉煙頭的同時,余洋懶洋洋的剛醒就問蔡澤語:“我們去吃什么?” 兩人磨磨蹭蹭出了酒店大門,已經(jīng)快八點。蔡澤語正低頭回信息,聽到余洋怯怯的叫了一聲:“夏總好!”抬起頭看到面無表情的夏侯靘和那個不茍言笑的阿強。心想,這兩人真是絕配。隨后又低頭看手機。 “在外面叫靘哥就行。上車。”語氣很冷,聲音很柔。 阿強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余洋云里霧里就坐了進去。余洋上了車,蔡澤語也跟著上了車,和夏侯靘坐在了后排。 期間專注的發(fā)信息,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手指曲起,小指微微上翹,中指在屏幕上不停的游走。瞥了眼屏幕,似乎在幫學生解題。 后排的頂燈突然亮起,蔡澤語看了眼燈,又瞟了眼夏侯靘,眼睛繼續(xù)回到屏幕上。小聲說了句:“謝謝?!彼朗窍暮铎m擔心車里光線暗,傷他眼睛。 過了一會兒,蔡澤語收起了手機,才驚覺怎么糊里糊涂上了夏侯靘的車,還和那個‘透明人’一起。 吃飯時,余洋挺局促,老總親自請他吃飯!看到蔡澤語放開了吃的架勢,才漸漸放松。 四個人吃飯只聽見筷子和碗碟的輕撞聲。 “什么時候走?”許久,聽到夏侯靘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固有的安靜。 “后天!”蔡澤語知道是在問他。 “阿強送你!”夏侯靘又說。 “不用!”蔡澤語覺得整天和像欠了你八百萬的人一起,會折壽?;卮鸬漠惓詻Q。 “我送你?”夏侯靘的語氣好像反問。 “不,不用!”蔡澤語的聲音立刻就軟了下來。心想,你到底要干嘛,見人就撩,撩完就跑。 走的這天,一早拎著簡單的行李,走出酒店。蔡澤語故意對等在門口的阿強視而不見。阿強伸出胳膊攔在他面前,低頭說:“靘哥說,你不上車,開除我?!?/br> 他居然都不敢看我,蔡澤語心里好笑,無奈的嘆了口氣,坐上了后排。 李聰發(fā)來個視頻:“老婆仔,你看看這個房子,新房一個月2800,里面什么都有,房東也挺好的,就是離你學校有點遠……你在車上?” 李聰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篇,才注意到蔡澤語在車上,睡意惺忪。 “嗯,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回去再說?!贝驍_了蔡澤語的清夢,蔡澤語只想快點掛電話。 “你學校附近的房子要四千多,老房子設施不全的都要三千左右。老婆仔,要不你先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哪兒離你實習公司近…..” 蔡澤語含糊的應了兩句直接掛了電話,繼續(xù)睡。 李聰有女朋友,雖然兩人還沒同居,但是合租還是多有不便。公司下班越來越晚,蔡澤語得抓緊時間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