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殿的是戍衛(wèi)長和魏廷幾人，兩人看看殿上的景象，跪在一旁，天子擺手讓他們起來，問道:“京中飛賊可捉住了？”

    “回陛下，正在調(diào)查，不日便可抓獲！”戍衛(wèi)長孫集低頭說道，瞥了眼在那邊站著的世子。世子看著他們，哼了一聲。

    “兩位賢侄，陛下今日叫你們來不為別的，事關(guān)當(dāng)日世子被傷一事，你們可要仔細(xì)想，仔細(xì)說?！崩顦s站在一旁笑著說道，孫集低頭回道:“陛下請問，臣定知無不言?！?/br>
    “朕問你，虞虎言，當(dāng)日世子聚眾飲酒，尋釁滋事，可有此事？”天子問道，廷下世子絲毫不怕，戍衛(wèi)長低頭回道:“當(dāng)日我們?nèi)r(shí)，并未見到酒壺，也未聞到酒味?！?/br>
    天子看向魏廷，魏廷遲疑著點(diǎn)頭，當(dāng)日在現(xiàn)場確實(shí)什么也沒看到，程芒勾起唇角，看向虞虎，他身上的血因?yàn)閯幼饔至验_流出。

    “在場還有五人……”

    “那五人呢？”天子避開世子看過來的眼神，用手揉揉眉頭，一旦知道這眼神的含義就擺脫不了。

    那五人也被叫上當(dāng)廷，一排哆哆嗦嗦地跪開，在諸位大臣的注視下行禮，天邊一聲驚雷，眾人皆醒。

    一人聽到天子問話，掃視一眼見丞相未在殿上，再看看一邊已經(jīng)被罰的血rou模糊的虞虎，在世子的注視下，把之前根本沒有飲酒的事又說了一遍。

    檐外的雨越下越大，殿前的血水被沖洗的一干二凈，眾人安安靜靜。

    嘩啦啦伴隨金石之音，一個(gè)人穿著鐵甲走上殿來，推開一邊攔著的侍衛(wèi)，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陛下為何不為我兒做主，省得我來回奔波！”

    來人身上鐵甲沾著雨水，系綴甲片的帶子染著血污，將身上的濕透外袍丟給一邊的侍衛(wèi)，露出腰上佩刀，刀柄端嵌著一顆美石，刀鞘上鏨刻著虎紋猙獰可怖，他取下頭盔露出他風(fēng)雨兼程的臉。

    “爹！”世子一喜，朗聲喊道，崇侯看他一眼，落在他袖口上，世子抱著失去的胳臂低頭。

    “崇侯怎么兵甲鐵衣就上了殿！”魏遠(yuǎn)已經(jīng)被放出來，位列原位，看著進(jìn)殿的人問道。

    “魏家小子，你爹和我同朝為官的時(shí)候你還沒出娘胎，現(xiàn)在都敢在殿上責(zé)問長輩了！”他甩甩身上的水，掃視一眼諸官，嗤笑一聲:“我說呢，原來你爹不在，回家問完你爹再說”

    “崇侯怎么趁著風(fēng)雨就來了！”李榮心中一樂，看來崇侯這是加快腳步提前到了，笑著說道:“還不來給侯爺毛巾熱水！”

    “這大殿之上什么時(shí)候輪到你做主了？”崇侯瞥了他一眼，他面色尷尬，崇侯走到殿前抱拳行禮:“恕臣不行大禮，參見陛下。”

    “崇侯不必多禮?！碧熳于s忙說道:“安樂，去給侯爺遞巾帕，風(fēng)雨兼程，莫傷了身子。”

    安樂一見殿上的人，心中哀嘆一聲，小碎步雙手呈上托盤，崇侯拿起帕子，問道:“福公公呢？”

    “阿福今日不適，正歇著呢。”安樂低頭不語，天子看著他擦水回道，崇侯聽完，看了眼在一旁笑不作答李榮哼一聲，將帕子丟回托盤，抽出身上的刀，寒光一現(xiàn)，說道:“既然陛下?lián)u擺不定，不如由我來幫陛下下決定吧！”

    一聲刀鳴，驚得御史醒過來，看著崇侯的刀，笑著用笏板將他的刀尖撥開，說道:“侯爺當(dāng)心別傷到老夫了！”

    “老御史怎么在這睡著了，不說話我還沒看到呢！”崇侯回頭一看，老御史笑了起來說道:“老了老了，一早起就愛打瞌睡，還是小輩有活力，崇侯不如先行整頓一下，這小輩之間的玩鬧何必刀劍相向呢？”

    崇侯扭頭去看那個(gè)背棘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瞇起眼睛，回頭看向天子，朝臣們靜靜站在一旁，不參與，不吭聲，眼觀心默，等天子發(fā)話。

    “我來晚了！”丞相遲遲而來，打破殿上安靜的場景:“未能迎接，崇侯見諒，南邊戰(zhàn)事未停，這些小事何苦費(fèi)心呢？”

    “魏相這事不厚道。”崇侯冷哼:“我在南邊浴血，你卻在背后給我捅刀子，他日信侯那里出了這事，你可要一碗水端平！”

    “崇侯這是哪里話，不過是小輩們之間的玩笑?！必┫嘈χf道，將手里的幾張紙遞給他，對跪著的幾人說道:“你們幾個(gè)都已經(jīng)承認(rèn)，為何還要臨時(shí)改口，需知欺君不像你們之前一樣鬧著玩的！”

    崇侯眼睛看向程芒，程芒正盯著那紙皺眉，接觸到他爹的眼神，立刻收回目光，崇侯一看便知里面情形不對，收回刀接過讀了一遍看向五人。

    五人被他看到，再看看滿座朝臣和龍椅上的天子，又看看一邊的丞相，都默不作聲，最后一人指著丞相說道:“是丞相嚴(yán)刑逼供！我五人才做的證狀！”

    “對！”另一人也支起身子說道，將一邊的宋澄推出來說道:“他身上的傷還在呢！求陛下給我們做主！”

    宋澄被推的一個(gè)趔趄，悶哼一聲，趕緊爬起來跪好喊道:“陛下，卑職冤枉??！當(dāng)日卑職偷偷去吃花酒了！后半夜才回來，世子出事和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br>
    嗓音確有幾分沙啞，天子看向他們，眾人的表情未有變化，看來這話說的沒錯(cuò)。

    丞相抱著手站在一邊沒有說話，李榮看著眼前的情景，咂摸著他們的意思，說道:“宋賢侄莫慌，仔仔細(xì)細(xì)說出來便是了?！?/br>
    宋澄抬頭看看天子，再看看其他的人，開口說道:“回陛下，當(dāng)日六人看守，卑職守在角落，想著其他五人還在沒必要磨洋工，就跑去吃花酒了，等后半夜回來，剛進(jìn)門就見他們按著虞副統(tǒng)領(lǐng)，世子讓我去按，我剛過去，還沒問就被推開撞暈了！”

    “正是，當(dāng)日我們見他不服，就去按他，他已打暈宋澄，還要打我們！”旁邊的人說道，丞相看一眼崇侯，說道:“你們這說的可和上面寫的不一樣……”

    “那當(dāng)然！逼供之詞可能作數(shù)！”那人說完看向宋澄，要去扒他的衣服，宋澄捂著衣服不肯撒手，世子站在一旁，一時(shí)也不知道狀詞上寫了什么……只能暫時(shí)靜默。

    宋澄的衣服保不住，別扯開半邊衣服，淡色的紅痕沿著胸膛向小腹而去，他面色潮紅，拉著衣服坐在一旁喘氣，被他爹踹了一腳，罵道:“丟人現(xiàn)眼！我宋昌明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gè)兒子！”

    “這痕跡不像刑部的印子啊……”一邊一個(gè)官員瞥見，對著宋昌明說道:“想不到宋公的公子玩的很野嘛！與宋老年輕的時(shí)候不遑多讓！”

    宋昌明尷尬的笑了一下，瞪著宋澄跪下說道:“陛下，臣官居光祿大夫，未能看管兒子，甘愿受罰！犬子年紀(jì)小不懂事，得幸入千牛衛(wèi)，卻玩忽職守，臣請推出去先打三十板，以儆效尤！”

    “爹！”宋澄捏著衣服，聽他還要打三十板，回頭看了眼虞虎，臉色變白。

    “閉嘴！”光祿大夫又打了他一巴掌:“家里的臉都被你丟凈了！”

    “各位還有什么話說？”虞虎說道，猶如驚雷，幾人驚訝的看著他，都白了臉，他們本以為這人既不能言，也不能語，沒想到今日竟然開口，如今朝臣天子都在，若是說出當(dāng)時(shí)的話，想著看向世子。

    世子見他們保不住，怕他們說出什么來，突然跪下說道:“陛下！是我們喝酒腦子昏了，和虞副統(tǒng)領(lǐng)鬧著玩才釀成大禍！”

    崇侯一張張看著手里的狀子，聽完他說的話，將手里的狀子撕個(gè)粉碎，一腳把他踹倒，跪在殿上說道:“今日之事，請陛下責(zé)罰！”

    話音剛落，人就一口氣上不來暈了，世子顧不得自己的屁股，將他扶住喊道:“爹！”

    李榮見此，問道:“既然沒有逼供，為何有這證詞？魏相莫要欺陛下年輕！”

    “狀詞何來，不如問問各位大人？”丞相看向那幾個(gè)大臣，那幾個(gè)大臣跪倒，杜松原先行說道:“是臣等聽聞要審送交給魏相的，陛下明鑒，是他們年輕不懂事?！?/br>
    李榮見他們?nèi)绱耍瑹o話可說，瞇著眼睛看那撕碎的狀紙，丞相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

    天子看著呼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道:“崇侯舟車勞頓，送回府中靜養(yǎng)，世子自食惡果，禁閉府中，等崇侯醒來再做定奪，其他人如何應(yīng)該不需要朕說了吧？”

    眾人稱是，紛紛離去，虞虎一下放松被魏廷扶住。

    李榮想要去看狀紙，丞相輕哼問道:“大將軍還有什么事？”

    “哈哈哈，無事！”他退了一步，心中卻猜測這事雷聲大雨點(diǎn)小，狀子里寫的定有什么內(nèi)容讓崇侯退步，見丞相不動，只好作罷擺手離去。

    天子癱坐在龍椅上，丞相將地上的紙撿起走上寶座，屋外的雨繼續(xù)下著，他俯視著天子，把手里的紙一撒。

    天子皺眉起身，將身上的紙摘下，丞相哼了一聲，說道:“你保命的狀子，嫌棄什么？”

    天子一笑，看他的手上通紅一片，問道:“先生手怎么了？”

    丞相咳了一聲，將手收回袖子，魏廷正撐著虞虎，聽到他問，在遠(yuǎn)處喊道:“我娘得的染指甲花草，包給爹試試顏色！”

    丞相皺眉，將鞋往他頭上一丟，喊道:“小兔崽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魏廷一躲，那鞋拋物線一樣的砸到了虞虎的身上，天子笑著將身上的紙收好，扶著丞相說道:“這次麻煩先生了！”

    “哼！”丞相將腳撐在腳踏上，對著魏廷喊道:“把你老子的鞋送過來！”

    穿好鞋揪著魏廷走了，天子看著一邊趴著的虞虎，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找人將他抬回去，此事也算是個(gè)了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