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騰成這樣，自然是沒法上班。

    向晚趴了許久，艱難地挪動著拿到自己的手機，給邵正打了個電話。

    “科長……”

    向晚一出聲就發(fā)現(xiàn)不太對，聲音沙啞難聽，活生生的破鑼嗓子。

    邵正似乎并不意外，關(guān)切道：“病得這么嚴(yán)重??？沒事，你在家好好休息，顧部長剛剛給我說了，一會兒我讓小川幫你寫假條，你在家好好休息?！?/br>
    向晚啞聲道：“謝謝科長。”

    他這邊電話還沒放下，顧知非就推門進來了。

    向晚身子一僵，閉上眼睛繼續(xù)裝睡，全然不顧自己手里還抓著手機。

    顧知非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把水杯放在床頭，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晚晚，別傷心了?！?/br>
    向晚緩緩睜開眼，抿緊嘴角瞪著顧知非。顧知非知道他趴著不舒服，以往挨了打，向晚怎么躺都睡不著，屁股蹭到床單就疼得直哭，夜里翻個身就會瞬間疼醒，只能哭著往他懷里鉆，求他抱著睡。

    可是如今兩人的身份……

    “罷了，錯一次是錯，錯兩次也是錯?！?/br>
    顧知非坐到床上，斜倚在床頭開張手臂：“來，讓我抱抱?！?/br>
    向晚紅了眼睛，眼底的掙扎顯而易見，顧知非不催他，張開的手臂也沒有收回去。過了一會兒，向晚依然沒有動，顧知非正要收回手臂時，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向晚小聲道：“疼，你能不能……”

    顧知非不待他說完，就將他撈過來抱在了懷里。

    向晚愣了一下，忽然抓著他的衣服嗚嗚地哭了起來。

    “委屈了？”顧知非揉著他的腦袋，“晚晚，你昨天說的那是什么話？”

    向晚停下哭聲，紅著眼睛抬頭，遲疑問道：“非哥，為什么小白那么重要？”

    “他是……”顧知非想了下，眼底有了些許的笑意，答道，“……跟著我長大的啊?！?/br>
    向晚小聲抱怨：“你比他親爹對他都好?！?/br>
    顧知非但笑不語。

    向晚眼中暗流涌動，枕在顧知非胸口上，低聲道：“非哥，你真的訂婚了嗎？”

    顧知非眼底的笑意瞬間淡了：“嗯?！?/br>
    向晚悶悶地問：“她漂亮嗎？”

    顧知非道：“挺漂亮的?！?/br>
    向晚問：“……她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嗎？”

    顧知非頓了下，問道：“我們之間……什么事？”

    向晚啞著嗓子不停追問：“她知不知道你有前男友？知不知道你在訂婚后還跟我睡過？”

    顧知非淡淡道：“這次不知道。”

    向晚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喃喃道：“……這次不知道，是之前的事都知道嗎？她知道你喜歡男人，知道你訂婚后跟我上床……她必定有所圖謀啊，什么人會允許自己的未婚夫跟別人睡？聯(lián)姻嗎？還是……”

    顧知非用指腹輕蹭向晚的臉頰，輕聲問：“還疼么？”

    向晚握住他的手，在他懷里抬頭道：“你退婚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給你?！?/br>
    顧知非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晚晚，不可以這么任性?！?/br>
    向晚瞬間又有些鉆牛角尖，帶著哭腔小聲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苛刻？我做錯過事，可我已經(jīng)改了，難道在你心里，還要將我判處無期嗎？難道小白就能一輩子不犯錯嗎？”

    顧知非無奈道：“怎么又扯到了小白身上？晚晚，小白從小聽話，跟你可不一樣……”

    向晚幾乎要哭出來：“怎么不一樣？我對你也是言聽計從。就算是個罪犯，也有刑滿釋放的一天，你冷落我這么久，躲了我這么久，夠了吧？如今我自己貼上來，還要擔(dān)心被你推開……非哥，你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

    顧知非沒再說話。

    向晚還要再控訴，門鈴忽然響了起來，他愣了一下，艱難地支起上身看著顧知非：“你要去上班嗎？”

    顧知非揉了揉他的腦袋，把向晚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在被子，輕聲道：“我讓吳哲買了點藥，你等一下，我給你拿過來。”

    向晚從被子里伸出一條胳膊，抓著他的手不放：“別走?！?/br>
    大概是見顧知非始終沒開門，吳哲打了個電話給顧知非，顧知非還未來及拿過手機，便聽到了門鎖被指紋打開的聲音。

    向晚的臉色當(dāng)即變了，鼻頭酸澀到喉嚨都幾乎被堵住，帶著哭腔問道：“你還給吳哲錄了指紋？”

    顧知非搖頭道：“沒有?！?/br>
    似是配合他說的話一般，陸白的聲音在客廳里響起：“哥，你生病了嗎？你起了沒？”

    顧知非壓低了聲音：“晚晚，放手?！?/br>
    向晚抓著顧知非的手松開了一點點，隨即又握得更緊。

    臥室的門沒關(guān)緊，客廳里陸白對吳哲說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進來：“……可能還睡著……藥給我就行了，你去忙吧?！?/br>
    直到吳哲離開，顧知非才算松了口氣。

    陸白一手拎著藥，一手推開了臥室的門，倚在門邊涼涼道：“哥，春宵苦短啊?！?/br>
    向晚沒想到陸白會直接推門進來，嚇得身子一僵，迅速放手縮回了被子里。

    他原本也是整個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個后腦勺，藏起來后更是連一根頭發(fā)都看不到，陸白以為是哪里貼上來的小鴨子，鄙夷地撇了下嘴：“哥，您的私生活有點亂呢?！?/br>
    顧知非淡然地扯了扯被子，確認(rèn)嚴(yán)嚴(yán)實實地把向晚藏起來后，走過來彈了下陸白的腦門：“少管你哥?！?/br>
    顧知非徑直走出去，順手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在客廳沙發(fā)上坐下，淡淡道：“你怎么來了？”

    陸白將手里的藥扔到茶幾上，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質(zhì)問道：“顧知非，你知不知道自己訂婚了？”

    顧知非抬眸：“你倒是比我知道得清楚?！?/br>
    陸白抬腳踹了下茶幾，用力之大，讓茶幾上的水果紛紛滾落到了地上。

    “上一次是向晚，他在你酒里加料，又送你回家——我也有責(zé)任，本來送你回家的人應(yīng)該是我——總之上次的事錯不在你，我不說什么?？墒沁@一次呢？顧知非，別告訴我這次你又被人下了藥下了降頭？”

    顧知非抬頭看著他：“沒人逼我，是我自己……”話音一頓，顧知非繼續(xù)道，“私生活不檢點。”

    陸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咬牙道：“你知道還做？”

    顧知非淡淡道：“怎么，要去舉報我嗎？訂婚不是結(jié)婚，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我還是單身。嫖也不成立，他不是鴨子?！?/br>
    陸白難以理解地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舉報你？你是我哥啊?！?/br>
    顧知非低頭一笑：“那你現(xiàn)在，是從道德的角度譴責(zé)我？”

    陸白冷冷道：“不管怎么說，你都已經(jīng)訂婚了，跟未婚妻以外的人發(fā)生關(guān)系，本來就不對?！?/br>
    顧知非看著陸白又氣又難過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間，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

    陸白見他不說話，又道：“哥，你對我也沒這么冷淡，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嫂子，只是想找個人湊合著過一輩子？”

    顧知非依舊沒說話，拿起桌上的藥認(rèn)真看起了說明書。

    陸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低聲音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保密協(xié)議？”陸白做出一個拿著麥克風(fēng)的手勢，遞到顧知非面前，“請詳細(xì)說說?！?/br>
    顧知非冷冷地看向他：“說什么？說你有多欠揍嗎？”

    陸白有氣發(fā)不出，拿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顧知非的小腿：“顧知非！我說你……”

    “小白，你來了?！迸P室的門被打開，向晚穿著顧知非的睡意，面色蒼白地看著他，“我昨天有點發(fā)燒，又加班到半夜，多虧顧部長收留我。”

    陸白沒想到臥室里看到的半個后腦勺竟是向晚，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對向晚的說辭將信將疑，嘲諷道：“向晚，怎么這么巧，加完班剛好被顧知非收留？他在哪兒碰見的你，辦公室？還是家門口？”

    顧知非沉聲道：“陸白?！?/br>
    被半個家長般存在的表哥叫了全名的陸白冷冷回眸：“當(dāng)我是傻子？跑到前男友的家里，睡在前男友床上，兩個人什么都沒干穿著衣服蓋著被子聊了一夜的天嗎？”

    顧知非不合時宜地被他逗笑了，淡淡問：“那讓向晚去你的房間睡，睡你的床，你愿意嗎？”

    “我……”陸白被懟了這么一下，心底的火苗瞬間燒了滿屋，“顧知非，你說的是人話嗎？你前男友跑到你家來，難道是為了在我床上睡一覺嗎？”

    “小白?！?/br>
    向晚倚在門邊喚他，極輕極慢地解釋道，“我們昨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話音一落，向晚的眼底瞬間布滿血絲。

    陸白被他的神色嚇了一跳，配合著顧知非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漠臉，瞬間腦補了一場情海恨天的虐戀大戲，火氣登時沒了，反而有點心疼自己的朋友。他遲疑地看向顧知非：“哥，晚晚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顧知非冷冷抬眸，越過陸白看向臥室門口的向晚，淡漠道，“我們昨天不但睡了，我還cao暈了他。”

    向晚面色依舊蒼白，倒是陸白騰地臉紅了，瞪大眼睛來回看著兩人。

    向晚嗤笑一聲：“如果我倆的說辭有出入，以顧部長為準(zhǔn)?！?/br>
    陸白明知他二人必定有一個在說謊，可一邊是表哥，一邊是朋友，兩邊俱是聽起來非常不靠譜的說辭，即便知道再問兩句就是真相，可他忽然就不想深究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木已成舟，即便知道昨日發(fā)生了什么，他也改變不了。

    何況……

    他一開始看過吳哲買的藥，的確有退燒藥在，即便兩個人都說了慌，發(fā)燒一事應(yīng)該是真的。

    陸白煩躁地抓了下頭發(fā)，對顧知非道：“哥，我來替姑姑傳句話?！?/br>
    顧知非心中警鈴大作，起身道：“我們到書房說。”

    “不?！标懓滋袅讼伦旖?，“就一句話，正好向晚也聽著。”

    陸白緩步向前，走到顧知非面前，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字正腔圓地道：“姑姑讓你，周末帶嫂子回爺爺家。”

    顧知非面無表情地看著陸白。

    許久，他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