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劇情,長公主與林紓
鏡郎就這么大喇喇領(lǐng)著王默回去,也未激起什么漣漪風(fēng)浪,除了長公主,園中眾人也不都是多嘴饒舌的人,忙著做活兒玩耍還來不及,也沒覺得年輕的姑娘家和個男人待在一處有什么不妥,他也就幾日男裝,幾日裙裝地打扮著:其時女子做男裝打扮出游,也是尋常事。 在蒲桃園又多留了幾日,鏡郎領(lǐng)著王默,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態(tài)度,摘葡萄,釀酒,下河摸魚,又鬧著在小廚房里煮湯做菜,險些把房子燒塌半邊,長公主也都隨他,瘋玩了一陣兒,曬得臉都黑了一圈,性子野了起來,反而不愿意回宮。 入了夜,鏡郎陪長公主用過了晚膳,趁著天色還亮堂,被按在椅上,讓瑞春給曬得通紅的脖頸臉頰上藥,冰涼的乳白色藥膏在臉上抹了一片,頗為滑稽,他便沒事也要尋些話來,鬧著說要往其他的莊子上去走走看看。 長公主案頭堆了許多書信,正一張一張翻看著,隨口應(yīng)他:“京畿之地,風(fēng)土人情也就是這樣了,換別的莊園去玩兒,沒什么意思,你可少折騰人了。要么,你再去洛陽玩玩兒?!?/br> 鏡郎可聽不得洛陽兩個字:“洛陽去過了,也沒意思?!?/br> 長公主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額上都是汗,令瑞香過去打扇子,失笑問道:“那你要去什么地方?難不成預(yù)備坐船下江南去?” “江南又有什么去不得的?!辩R郎捏著帕子,擦了擦頸間的汗,隨口道,“這幾日這么多人來給阿娘送信請安,十分煩擾無趣,這樣呆坐,人也要悶壞了,阿娘不如一同去?” 瑞春在旁憂心忡忡:“殿下,二公子自出生以來,從未離過您這樣遠(yuǎn),去江南,山高路遠(yuǎn)的……” 長公主呷了一口茶,擺了擺手:“孩子大了,哪兒能沒事就拴在我裙子邊上,又不是辦差,又有人服侍著,出去玩兒還不敢了?” “出jiejie也太小心了,咱們二公子過幾年也要成家立業(yè),趁著這會兒無事一身輕,是該出去走走。” “嬌嬌你說,想不想去?” “只是穿女裝不方便,難免被攪擾,到了那邊再換上。” “我們嬌嬌做女孩兒,還做意思來了?” “女裝好看么?!辩R郎當(dāng)然不能把實話說出來——只是覺得裙衫環(huán)佩在床笫之間,似乎格外有些趣味,“我也懶得回宮去了,阿娘尋人把青竹兒送來,再準(zhǔn)備些我的東西,過幾日就動身?!?/br> “到了江南還怕沒有時新的好玩意兒等你,非要千里迢迢巴巴兒地帶過去?帶些格外喜歡的,平時里用得著的就是了?!遍L公主放下手里的信箋,白了他一眼,重新折好塞進信封里,“要不要阿娘再派幾個人給你,你這么瑣屑挑剔,青竹伺候得過來么?” “伺候不過來也伺候這么多年了,阿娘選幾個侍衛(wèi)給我唄,也免得……”也免得又來一次被人擄走。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鏡郎只笑瞇瞇地撒嬌:“要生得俊俏的。” 長公主嗤笑道:“生得俊俏有什么用?你是要侍衛(wèi),還是要納妾?。俊?/br> 瑞春與瑞香兩人吃吃笑了起來,鏡郎面上一紅,幸而有藥膏遮掩,并不明顯,嘴上也沒露出什么來,只道:“那也要看著舒服才好,嗯……就往好看的挑?!?/br> “小兔崽子,就知道管你阿娘要人!”長公主一邊嗔怪,一邊就挑了信箋出來,瑞月上前為她鋪紙、研墨,又挑亮了燭火,“把青竹找來,那個,那個王默給你帶上,再給你派幾個侍衛(wèi)是吧?正巧你六姨七姨都嫁在南邊兒,一個在蘇州,一個在金陵,你替阿娘去看看,問個好,也有人照應(yīng)你。” 細(xì)枝末節(jié),鏡郎也并不關(guān)心,隨口答應(yīng)下來,藥膏敷好便坐不住了,好似椅子上有嘴巴咬他屁股似的,就要告退,人到了屋外,又幾步繞了回來,在門邊探頭進來:“陳之寧雖然不在京中,他和平國公府的婚事還在走禮是不是?” 長公主嗯了一聲,挑眉露出個疑惑表情。 “我這一去一年半載的,不定什么時候回來呢?!辩R郎笑吟吟的,面上沒有一絲不快,“我這有樣?xùn)|西,還要煩您,送到君澤那里,再讓君澤回頭轉(zhuǎn)交給他,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怎么不讓跟娘的禮單走?” “跟著您的禮走,可怎么顯出我來?自然是要特意尋人轉(zhuǎn)交才好?!?/br> 鏡郎嘿嘿笑了兩聲,這才真的走了,聽得關(guān)門聲響,瑞春上前合攏了門扉,放了隔絕蚊蟲的紗簾下來,瑞月則繼續(xù)為長公主研墨,低聲道:“雖然近日風(fēng)波不斷,但殿下自然屹立不倒,何必著急把二公子送走呢?” “什么屹立不倒?你當(dāng)陛下沒有其他姐妹,先帝沒有其他子女么?不會做人,不會站隊,閑來無事就光會添堵,什么情分都被糟踐完了,不明著折騰,暗中的磋磨手段……不過我心里有數(shù),送走嬌嬌,也只是讓他別摻和進去,免得被誤傷。” 瑞春道:“那陛下令大公子回去思過,也是為了避開風(fēng)雨……” 長公主心里清楚林紓之事并非因為朝事,許是因為遷怒,卻也沒在侍女們面前說什么,只道:“咱們老大在朝堂上混了多少年了,精明得很,且用不著我替他cao心呢?!闭f著就垂頭給遠(yuǎn)嫁南方的六妹與七妹寫信,瑞春便領(lǐng)著瑞云出去,預(yù)備著為鏡郎上門打點禮單。 又過了兩日,青竹攜著許多夏日秋日的吃用之物,以及預(yù)備遠(yuǎn)行的幾名侍衛(wèi)來了,長公主也便將鏡郎送到了洛陽,休息一日,便在碼頭上圍起帷帳清場,看著鏡郎換乘官船,沿大運河南下,不必每日趕著時點以免錯過了宿頭,也免去車馬顛簸,十分便捷。 長公主在岸邊久久佇立,直到船隊消失在視線盡頭,瑞春在旁小聲提醒:“殿下,咱們該動身了?!?/br> “是該走了,我們來了這半日,碼頭多少事務(wù)做不得,耽誤他們謀生了,記得盯著他們,別教貪了貼補的銀錢去?!?/br> “是?!?/br> “不回宮里了?!遍L公主道,“咱們回京城自己府里?!?/br> 瑞春微微一怔,并不多問,穩(wěn)穩(wěn)應(yīng)了是。 長公主扶著她的手進了馬車,閉上眼睛,倚靠在攢金軟枕上,車輪轆轆聲里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芘约和笊弦粚τ耔C,兀自思量起來。 一去西山便是兩個月有余,長公主府在桑延打理下,一切如舊,只是一些人手跟去了西山,另一些人手則因主人不在而輪流休息,又因為時氣變更,花葉凋零,頗為冷清。 桑延張羅著準(zhǔn)備茶果,長公主喝了一盞涼水荔枝膏,略坐了片刻,就問:“大公子現(xiàn)在住在何處?” 也是因為林紓少回來,他的院子里一應(yīng)東西都不全,還要灑掃布置,宮里派出關(guān)押他的人哪里等得這瑣屑功夫,陰差陽錯,竟然把他關(guān)進了鏡郎的房中。 自然,一應(yīng)飲食供應(yīng)不會缺乏,都是精致上等,只是林紓也并不是在意這事的人。 “大公子只是如常念書習(xí)字,練習(xí)拳腳,十分自律安靜,并不曾為難我等,也沒提過離開之事?!?/br> 雖然林紓是自家主子,但皇命在上,院門上還是意思意思著落了把結(jié)實的大銅鎖,守了兩個府中侍衛(wèi),桑延從袖中取了鑰匙,開鎖推門,長公主吩咐道:“我同大公子說說話,把人都帶走,未經(jīng)傳喚,也別進來打擾?!?/br> 桑延躬身應(yīng)是,建昌提起裙擺進了院中,四下冷清無人,滴水檐下一溜兒黑陶大缸,里頭的蓮花已經(jīng)謝了,無由生出幾分秋日將至的寂寥。 臥房的窗戶吱呀一響,林紓正把窗戶支開,不妨卻見到母親立在當(dāng)院,錯愕道:“母親如何在此?” 屋中透出一股草藥氣味,林紓消瘦得多了,夏日的衣衫單薄,袍衫闊大攏在身上,竟然有弱不勝衣、形銷骨立之感,臉色蒼白憔悴,尤其眼睛邊上一圈都是烏青顏色,不知多久沒有安眠。 建昌不忍多看,移開視線,抱著手臂,挑了挑眉:“怎么,我還不能回來?” “……兒子不是這個意思?!便等恢皇寝D(zhuǎn)瞬即逝,林紓很快恢復(fù)了那張古井無波的閻王臉,低下頭恭敬道,“是母親府邸,母親自然能來,只是兒子以為母親還在行宮消夏……” 建昌笑了一笑,緩步踱進房中,往鏡郎常依著打瞌睡的榻上坐了,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白玉柄的紗扇:“行宮消夏年年都去,沒什么稀罕,大郎十年來四處奔波,沒差使、有空閑的機會難得,正巧今兒也沒旁人,我們正好說說話?!?/br> 林紓垂手道:“兒子洗耳恭聽。” 長公主捏著扇子輕輕扇了扇風(fēng),看著他平靜表情,嘆了一口氣。 “大郎,你跪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