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

    沈夜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懵的。

    他只是動了這個念頭，沒想到林銳立即將他塞上了飛機。

    他在飛機上問林銳怎么回事，林銳只是閉著眼睛說你等著就好。沈夜盡了自己最大的克制力保持沉默，但心跳一直快的不行。

    大約七八個小時的時長過后，飛機在Y國國境內(nèi)降落，林銳睡了一覺，讓沈夜也趕緊休息，可沈夜根本睡不著。

    飛機降落在停機坪上，此時的Y國依舊是白天。這里的風比輝夜之城冷許多，已經(jīng)是深秋，林銳給沈夜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

    “這是哪兒？”沈夜問他。

    “生日禮物之一?！绷咒J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這里的氣候與輝夜之城截然不同，沒有椰子林和沙灘，只有漂亮的松樹林在微冷的風中搖晃。

    “雖然準備的還比較倉促，但希望你會喜歡?！绷咒J對他說：“我知道你這個人，心軟，好說話，比起自己更同情別人，就算當了奴隸也每天想的是怎么能讓這個世界更好過一點，所以……我只是想，如果送你一點禮物，那么對你來說意義不算太大。”

    “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鄙蛞箍粗?。

    “但我想給你更大的東西——讓它成為我們的心愿?！?/br>
    停機坪本就在山崖上，林銳帶著沈夜登上一座小小的山坡。

    這里是海島的最高點，穿過樹林，越過云杉和橡樹，沈夜看見了一個奇跡——

    綿延的山坡上，一排排彩色的房子錯落有致，巨大的風車在風中轉(zhuǎn)動帶來最簡樸的動力系統(tǒng)。

    河流從山崖蜿蜒而下，木制的橋梁上有馬車在緩緩的拉動。

    最重要的事，島嶼森林中央的土地上，一大片郁金香的球根正在栽培發(fā)芽，勞作的工人如同螞蟻一樣在田埂上攀爬，將馬車運來的花朵栽種至土地當中。

    沈夜看見那些燦爛的花朵在秋天的土壤里被栽種，在綠色的植物和天高云闊當中綿延生存。

    他想哭，又不想哭，只是這樣看著。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所有的奴隸以后會葬在郁金花田里，變成飛鳥，永遠自由，也永遠有家。”林銳看向他。

    “他們……葬在這里了嗎？”沈夜喃喃的開口。

    “是，也不是。”林銳指著那些在花田梗上瘋跑的人，指著在河水旁邊偷懶睡覺的人。

    “是他們?！绷咒J說：“所有海島上標明廢棄的，如果沒有重大疾病，精神狀況也還可以，都送過來了。這里沒有網(wǎng)絡(luò)，與世隔絕，受到威廉的保護，是地圖上都不存在的地方。他們以后就在這個地方養(yǎng)養(yǎng)花，好好生活。”

    “林銳……”沈夜看著他。

    “花賣不了幾個錢。他們現(xiàn)在種的也不太好，十顆活不了兩顆。”林銳揉了揉額頭：“所以我們會一直窮下去了。”

    沈夜輕輕的笑了起來，但他鼻子有點發(fā)酸：“林銳，真好?！?/br>
    “是你好。”林銳看著他：“如果不是你存在，我不會想到還能做這種事。世界上的人總是容易變得自私和狹隘，他們往往都說是這個世界改變了我，但你沒有，沈夜，你從來沒有。

    “你永遠堅持自己的觀點，你相信的善與惡從來沒有被顛倒，你的溫柔也從未更替。沈夜，你從沒有被打敗過，在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上，你可能被稱之為奴隸，但你實際上應(yīng)該是精靈?！?/br>
    “我以前也想過，你很可憐，你需要人拯救，你不該這樣。但其實我錯了，你是來給這個世界帶來光和溫柔的，不是世界拯救你，是你在拯救世界。”

    “我只是天真?！鄙蛞裹c點頭：“我知道我自己天真?！?/br>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永遠天真，并將這份天真?zhèn)鬟f出去？”林銳看著他：“我仰慕你，沈夜，你是點亮黑夜的星星，謝謝你降臨在這個世界?！?/br>
    “你是守護星星的英雄?！鄙蛞够貞?yīng)：“謝謝你降臨在我身邊?！?/br>
    蜿蜒的山道一路向下，經(jīng)常能看見成群結(jié)隊的年輕人一邊行走一邊交談。

    被稱之為“廢棄”的“年老品”，重新回到世俗的定義里，依舊是充滿活力的年輕人，他們用最大的堅韌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用最燦爛的山花去治愈傷口。

    有不少奴隸能認出林銳來，招手跟他打招呼：“島主！“

    他們用崇敬的眼神看著他，只有少數(shù)膽子大的才敢靠近，讓林銳揉揉他們的頭。

    “大部分奴隸心理上都有點兒問題，需要找東西依賴?！绷咒J解釋道：“所以名義上，我是他們的主人?！?/br>
    “放心，我又不小氣?！鄙蛞蛊诚蛄肆咒J的兩腿之間。

    “好吧你不小氣?！绷咒J無奈的笑了：“你放心，我只跟你zuoai。”

    沈夜很滿意的牽著林銳的手，驕傲的走在田園的小路上，為了安撫他們的精神，島上隨處可見林銳的肖像——他以神的姿態(tài)穩(wěn)定著所有人的神經(jīng)，也確實如神一樣守護著他們所有人。

    有人在林銳的小雕像前雙手合十的許愿，林銳看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就……確實有點夸張了?！?/br>
    沒想到等人走后，沈夜也走過去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愿：“請保佑我跟我的戀人永遠在一起。”

    “是丈夫?！绷咒J更正他。

    “請保證我和我的丈夫永遠在一起?！鄙蛞褂种貜土艘槐椤?/br>
    “喂——！你們干嘛呢！”一個聲音傳來，沈夜回頭，居然看見了卓揚。

    她依舊穿著大紅色的裙子，高跟鞋在山道上踩的滿是泥濘，巫成和在一邊扶她，兩個人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了過來。

    “怎么才來，婚禮馬上就開始了。”卓揚上來就揪著林銳的衣服抱怨，旁邊的沈夜這才反應(yīng)過來：“婚禮早就準備好了？”

    “早準備好了。”卓揚頗有些得意：“這小子說你不喜歡熱鬧，一切從簡，就叫了我們幾個人，不過你放心，禮服紅地毯花都有，后頭還有晚宴，都全?！?/br>
    “啊?！鄙蛞勾舸舻?，他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不過事情呢，多少還是有點急的?！弊繐P抿著嘴唇，在思考著措辭：“所以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br>
    “什么差錯？”林銳一下子急了，他開始揪著卓揚的衣服。

    “別急別急，不是什么大事?！弊繐P連忙解釋：“因為禮服是手工定制的，所以工期比較長，我在溝通的時候，又沒有說清楚，只說了是——兩個人結(jié)婚?！?/br>
    “這怎么了？”林銳不太懂。

    卓揚不停的朝巫成和使眼色，巫成和只能硬著頭皮頂包：“所以，按照傳統(tǒng)的理解，他們做成了一件婚紗，一件西服?！?/br>
    “哈？”林銳音調(diào)拔高，看著卓揚，又看向了沈夜。

    沈夜倒是無所謂，他正在一點點從發(fā)懵中反應(yīng)過來，對于即將來的婚禮，心跳一點點加速：“婚紗也可以，只要能結(jié)婚，穿什么都無所謂的。”

    “不愧是沈夜，就是大度?！弊繐P對沈夜比了個拇指，巫成和也在一邊幫腔：“誰說男人穿婚紗不好看呢？”

    “也……也行？”林銳也被搞蒙了。

    然后卓揚搓著手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林銳啊，你覺得也行就好了，因為按照我們傳統(tǒng)的理解，尺碼更小的那個，應(yīng)該是女方?！?/br>
    “啥？”林銳的音調(diào)再高一了一個八度。

    巫成和用力的點了點頭：“總的來說意思就是，你的那套，是婚紗?！?/br>
    林銳對于婚禮，秘密策劃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想著怎樣才能讓沈夜高興，怎么才可以作為他二十九歲的禮物送給他，沒想到到頭來，這個禮物變成了自己。

    沈夜穿著雪白的西裝，雅戈帶著專業(yè)的造型師和化妝師將他圍了一圈，照片如雪花一樣往外出。

    平而直的脊背，寬闊漂亮的肩膀，清冷但帶著溫和微笑的五官，在男性與女性，禁欲與誘惑，圣潔的天使與yin亂的魔鬼之中達到了一個絕妙的平衡。

    林銳則在旁邊試圖將自己塞進婚紗里，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著實有些別扭。

    “好看?！弊繐P在旁邊想要遮掩自己的問題。

    “好看嗎？”林銳狐疑的詢問瑞塔。

    瑞塔帶著辛德瑞拉保持著沉默：“嗯……”

    金雖然身體不適，但也在安度的照顧下盡力來到了現(xiàn)場。金微笑著看著自己這個弟弟：“其實也沒有人規(guī)定男生不能穿裙子?！?/br>
    “我知道，但是……”林銳轉(zhuǎn)過頭看向安度：“你覺得呢?！?/br>
    “金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卑捕葲]什么表情，但林銳能看出來他在忍笑。

    已經(jīng)是晚上將近十點，J和艾德蒙才遲遲到場。

    兩個人穿著黑色的西服沖進后臺，J看見穿婚紗的林銳就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大笑。

    “笑什么？”林銳忍住了罵人的沖動。

    “好看。”J收斂神色，艾德蒙在旁邊掏出他的手機咔嚓拍了張照片。

    “好看？“林銳問。

    “真的好看?！盝義正言辭的回答。

    “你喜歡嗎？”林銳步步逼近。

    “喜歡啊?！盝還沒有發(fā)現(xiàn)危險即將降臨。

    三分鐘后，J的西服被剝到了林銳身上，穿著婚紗的J被卓揚從試衣間拖了出來。

    艾德蒙發(fā)出了氣吞山河的大笑。

    “你他媽笑屁?。　盝的臉紅到了腦袋頂。

    “好看，真他媽的好看?！卑旅勺呱先ィ袹壓在了墻角。

    林銳面無表情的整理著領(lǐng)帶，從艾德蒙的旁邊路過：“想干什么隨意，別耽誤最后的婚禮就行?！?/br>
    艾德蒙一只手按住了J的掙扎，看著林銳眼睛亮了：“什么都行？”

    “我說的，什么都行。他要找你麻煩你告訴我就好?！绷咒J微笑著放下一句話，對J眨眨眼。

    剩下就聽見J扯著喉嚨的罵街，和艾德蒙輕輕的笑：“放松，寶貝兒，放松，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br>
    喧鬧和些微的混亂之中，婚禮終于開始。

    婚禮舉辦在花田旁邊的小禮堂里，有年輕男女在旁邊好奇的圍觀，安度拉著小提琴客串樂隊，不長的紅毯從里面鋪出來，卓揚、巫成和、瑞塔、辛德瑞拉、安度、金、衣冠不整滿臉怒火的J和笑嘻嘻的艾德蒙，是僅有的觀禮嘉賓。

    林銳身份過于特殊，他的母親不便到場，決定以錄像的方式回傳。

    對于沈夜而言，婚禮不需要多隆重奢華。

    就好像生命不需要多璀璨輝煌一樣。

    重要的，是參與生命的人，是握緊手的，到底是誰。

    沈夜穿著雪白的西服，跟黑西服的林銳走到了一起，兩個人拿著兩束花，在安度的樂曲聲中緩緩的往前走。

    道路的盡頭，不是神像，也不是神父，是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月光撒了下來。

    沒有司儀，只是林銳與沈夜面對面的站著。

    “我站在這里，對這個世界發(fā)誓，我會永遠永遠和我最喜歡的沈夜在一起。”林銳開口。

    “我也站在這里發(fā)誓，我會永遠永遠和我最喜歡的林銳在一起?！鄙蛞够卮?，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夢一樣的恍惚感才散去，他看見林銳伸出手指，輕輕握住他的手。

    “不管你和我是何種身份，富裕或者貧窮，苦難或者幸福，疾病纏身或是健康快樂，我們都要永遠守護對方，不僅是陪伴，還要帶著他一點點朝著這個世界充滿光亮的地方走?！?/br>
    “如果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或者這個世界太灰暗?！鄙蛞拐f：“那我們就……”

    “我們就一起改變它?！绷咒J回答。

    這是愛意，也是允諾。

    是相互的前行，是彼此的力量。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十月二十一日。

    小提琴的琴弦顫動，月光從清澈的天空一路落下，將一切照亮。

    瑞塔拿來了鉆石戒指，照應(yīng)出月光的鉆石戒指被戴上了兩個人無名指。

    “你們可以接吻了。”瑞塔笑著補了一句。

    林銳親吻上沈夜的嘴唇，兩個人的唇齒交融，對彼此，對這個世界訴說屬于他們的愛情。

    什么是愛情。

    是尊重，平等，彼此信任。

    是兩個靈魂之間的對談，是兩縷夢想之類的交錯。

    它不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不是冠以親密之名的枷鎖。它會讓你變得更好，更有勇氣，即使覆蓋著層層的枷鎖，它也會讓你有力量將其沖破，成就一個更璀璨的自我。

    就算全世界都以為你是污泥之下的螻蟻，我也相信你的靈魂依舊發(fā)光，并且，真正的，帶著你發(fā)光。

    月色清冷銳利。

    照出輝光滿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