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我家?guī)熥鹗窍?/h1>
棲風(fēng)樓中的生辰宴仍在繼續(xù)。 我和白耀尚未從之前的情緒中抽離,一時間都默然著,只聽遠(yuǎn)處有人喊了一聲:“真人?” 須臾的停頓后,便是浪潮般一疊聲的“見過真人”。 我心中一動,立即轉(zhuǎn)身去看,只見來人頭戴蓮花玉冠,插子午簪,清貴脫俗,眉目如煙,一身樸素至極的云青道袍,身后還背著一柄問虛劍—— 正是我的師尊,天衍宗劍閣首座,赤水真人。 自我飛升之后便再未見過他,聽聞他后來外出游歷,卻再未歸回,也不知如今是否已駕鶴仙去。所以此時再見他,即便知道只是個夢中虛影,心中仍不免感懷萬千。 卻在這時聽見一旁的白耀忽然壓低聲驚愕道:“……景昶?!” 我看向他:“星君方才說什么?” 白耀緊緊盯著我?guī)熥?,仔仔?xì)細(xì)地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后轉(zhuǎn)頭面向我,口吻中摻著一股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原來,你竟是景昶的徒弟……!景昶是你師尊名諱,他曾在崇文殿靈光真君座下任掌文的仙官,你……竟不知道?” 我先是一愣,繼而長長地“啊”了一聲。 白耀這話無異于一聲平地驚雷,我將他的話反反復(fù)復(fù)默念了好幾遍,咬著舌頭打著顫問:“你、你你……你說我?guī)熥鹚⑺先思沂恰巧裣??!?/br> 何止是難以置信,簡直是匪夷所思! 白耀見我說話都起了結(jié)巴,有些失笑地解釋道:“準(zhǔn)確地說,你師尊他曾經(jīng)是一位神仙。只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你師尊便向天君自貶下凡,回四荒境做了個地仙??此藭r模樣,應(yīng)是已經(jīng)出家了,竟還自封了一個赤水真人……不過話說回來,出家人拋卻一切往昔,也包括自己的名字,難怪你不曉得了?!?/br> 我聽后久久都不能平靜,腦中卻有一絲牽扯久遠(yuǎn)的線漸漸分明。再看白耀,他正望著我?guī)熥鹭W猿錾?,半晌才發(fā)現(xiàn)我在打量他。 我本想問他是否與我?guī)熥鹩信f,但這時那個半醉微醺的“我”已經(jīng)快步走了過來,正向師尊行禮問安。 師尊則從腰間取下一柄長劍,遞到“我”面前。 我湊近一看,正是我的本命月華劍。 至于我的劍為何會在師尊手里,起因還是那個挨千刀的李潮升。在那場惡戰(zhàn)中,不僅我自身受了重傷,本命劍也被折斷。后來回了宗門,賜我劍的師尊便將它重新收了回去。 “我”接過后抽劍出鞘,發(fā)現(xiàn)劍尖多了一點丹紅,“便向師尊請教。 師尊說:“此物乃是鳳丹心,是為師于南荒丹xue游歷時偶然尋得,恰好你斷劍重鑄,為師便試著熔了進(jìn)去。” “我”趕緊拱手謝過:“師尊特意加的寶物,定是非同尋常的,但弟子孤陋,不曾聽說過這鳳丹心。敢問師尊,它有何超凡之處?” 師尊溫和而明亮的眼神掃過那抹如血的艷紅,朗聲道:“無它,唯悅目爾。隱華難道不覺,這抹劍頂?shù)ぜt與你眉心那點朱砂,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么?” “我”:“……” 圍觀眾同門:“……” 白耀也跟著笑了笑:“景昶他,還是這么愛說玩笑,一點兒也沒變?!?/br> 見“我”還怔著,師尊拍了拍“我”的肩:“劍斷則劍心散。如今重鑄,對它而言便是新生。隱華,重新給它起個名字吧?!?/br> “我”望著手里的未開鋒的新劍,一遍遍用手撫過,隨后,指尖停在劍格下方一寸處,用法力刻下了兩個古篆大字——月華。 “我”解釋說:“月華若夜雪,見之令人思?!?/br> 師尊無言地看了我許久,最后又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道了句“好自為之”。 師尊離開后,白耀又朝那個方向望了許久,我終于得空問他:“星君似與我家?guī)熥鸾磺榉藴\?” 白耀目光一閃,隨即挑了挑眉:“小隱華莫不是吃本君的醋了?” 我嘖了一聲,很是佩服他的臉皮:“星君多慮了,我只是比較擔(dān)心我的師尊而已?!?/br> 白耀竟也嘖了我一聲,甚至將我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來:“你也多慮了,本君豈是那等卑劣之輩。” 我無言地看了他片刻,覺得在這個話題上,我永遠(yuǎn)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了。 酒過三巡,曲終人散,可這個夢境卻還未結(jié)束。 同門先先后后陸續(xù)離場,最后只余下了“我”這個壽星自己?!拔摇蓖嶙诶纫紊弦豢谝豢诠嘀鴲灳疲种覆蛔越卮曛聰[的衣料,一直搓到皺成一團(tuán)也不停下。 白耀指著“我”笑:“原來你這個喝醉了便搓衣服的習(xí)慣,這么早便有了,真是越看越有趣?!?/br> 我正要說話,卻見溫堯朝“我”走了過來。 方才整個宴會期間,他一直都縮在個不打眼的角落里,既不搭理人,也沒人搭理他。因著視線著實不大好,白耀早早便將我攆了出來,始終占據(jù)著整個宴會最好的位置。 此時棲風(fēng)樓人去樓空,瑟瑟夜風(fēng)滲著透骨寒意,“我”提著酒壺像喝白水似地將酒往嘴里灌,溫堯則仔細(xì)地用棉帕替“我”擦拭從嘴角溢到衣領(lǐng)的酒水,神色淡泊,沒有半分不耐。 我心想,難怪這小子能娶到裴憲君那樣的美人,原來他肅正無趣的皮囊下,是這樣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師父,還能走么?”溫堯試圖把“我”攙起來,而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鶴鳴從漆黑的遠(yuǎn)空傳來。 白鶴飄然落到棲風(fēng)樓的露臺上,繚繚白霧轉(zhuǎn)瞬即逝,一身素白的鶴憐站定在了“我”跟前:“你師父這樣子,怕是走不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