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昆侖鎮(zhèn)守西北，已經(jīng)兩年了。每個月的軍報(bào)都在說邊境相安無事，蘇昆侖盡忠職守。蘇密看到平安報(bào)，這才能稍微安心些。可是邊塞苦寒，難道他真的要為了遠(yuǎn)離自己而蹉跎一生嗎？

    邊境不可能永遠(yuǎn)安寧，那些地方地方，舊的國家被滅掉，新的國家又會出現(xiàn)，一個國家打下了土地，另一個國家失去了土地。這一次，蘇昆侖在邊境遇到了一些麻煩，請求皇帝下旨從臨近西北邊境線的幾個行政區(qū)征兵增援。

    蘇密很快將這件事安排下去，但下一次的緊急戰(zhàn)報(bào)又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羅瀾國的國力不勝從前，而羅瀾國以西的忽察汗國興起，忽察人以前在邊境小打小鬧，如今卻日益狂妄。

    “邊境吃緊，我要御駕親征，到西北邊陲支援蘇將軍。”蘇密在朝堂上說。

    “陛下，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請三思。昆侖是臣的兒子，臣請求再次為大晉出征?！倍蛲鹫f。

    “陛下三思，前線戰(zhàn)況危急，陛下是天下之主，怎么能以身犯險(xiǎn)呢？厄宛將軍征戰(zhàn)多年，由他前往最合適不過?！迸嵛脑抡f。

    “正是因?yàn)槿绱?，我才更?yīng)該作為天下表率，親赴前線，振奮三軍！”蘇密說。

    “若陛下決定親征，請?jiān)试S臣同行……”厄宛說。

    “你不能去，京中不可以無人守衛(wèi)。我這一去，只怕有些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厄宛你必須留下來?！碧K密說。

    “陛下三思……”眾臣說道。

    “我去意已決。我不在的時候，由皇后代太子監(jiān)國，文事有裴相國，武事有厄宛將軍，眾卿家不可以有半分懈怠?！碧K密說。

    “是。”朝堂上眾臣說。

    ×××

    椒房殿內(nèi)，裴惠親自為蘇密整理行裝，她對蘇密說：“陛下真的去意已決嗎？”

    “惠兒，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了?！碧K密說。

    “陛下，妾身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陛下只喜歡蘇昆侖。能不能讓厄宛將軍去，等到仗打完了，讓他把蘇將軍帶回來不就好了嗎？”

    “不舍得我去，舍得他去？”

    “總要有人去的，可陛下是一國之君……”

    “惠兒，我相信你，你不會辜負(fù)我的期待。記得教導(dǎo)好奉祀，學(xué)業(yè)上要有所成，為人為君更好有良好的品格?！?/br>
    “妾身會的?！?/br>
    “東西有宮人們收拾準(zhǔn)備，你別弄了，我們?nèi)ナ釆y臺?！?/br>
    “妾身只是想為陛下做一些事情?！?/br>
    蘇密笑而不語，拉著裴惠的手，讓她在銅鏡前坐下。蘇密看了看桌子上整齊的化妝品，拿過一盒胭脂，抹了些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在裴惠臉上慢慢暈開。

    裴惠看著蘇密，仿佛兩個人又回到新婚之時一般。蘇密拿過眉筆，在裴惠的眉毛上淺淺涂著，裴惠感到一種輕癢。她說：“陛下為妾身畫眉，還真是妾身的榮幸。”

    “夫妻之間，何須如此客氣。你忘了嗎？我以前也為你畫過?！?/br>
    “太久了，妾身記不得了?！?/br>
    蘇密見裴惠的妝面化得差不多，又拿起另一支筆在裴惠的眉心點(diǎn)了一顆美人痣，仔細(xì)一看，是由五片細(xì)長的小花瓣組成的。裴惠從鏡子里面看著自己，又抬頭看了看蘇密，兩個人相視一笑。

    蘇密打開裴惠的幾個常用的首飾盒，一眼就注意到那朵粉色的芍藥絹花。蘇密拿起來，然后別在裴惠發(fā)髻的正中間。裴惠今天用的普通發(fā)髻，不高不矮。蘇密說：“這不像是宮里的手藝?！?/br>
    “以前在外面買的，好看嗎？”裴惠說。

    “好看，惠兒怎么樣都好看?！碧K密說著，又在裴惠頭上的兩邊插上各色金玉簪子，還有一支步搖。

    裴惠看著鏡中的自己，說道：“這樣的妝容打扮，倒像是剛成婚的年輕女人。”

    “我卻覺得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br>
    “陛下說笑了?！?/br>
    “詩云：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芍藥又叫將離之花，我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請君務(wù)必保重身體?！碧K密輕輕撫摸著裴惠的芍藥絹花和黑亮頭發(fā)。

    “陛下……”

    “我還有一些要事要和朝臣們說，不陪你了?！?/br>
    裴惠看著蘇密離去的背影，她從未感受到自己和蘇密之間的距離像現(xiàn)在這般遙遠(yuǎn)。她有一種奇怪的預(yù)感，也許蘇密真的會永遠(yuǎn)離開自己，離開他們的孩子。裴惠最愛的人不是蘇密，但多年來她不可能對蘇密毫無感情，何況，蘇密也是蘇奉祀的父親。

    ×××

    蘇密回到宣室殿，發(fā)現(xiàn)厄宛恭候多時，他說：“陛下，請讓臣出戰(zhàn)……”

    “我說了，你不能去?！碧K密說。

    “是?！?/br>
    “我找你來，是有一樣?xùn)|西交給你?！碧K密把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滑給坐在旁邊的厄宛。

    厄宛打開那個窄而長的木質(zhì)盒子，里面是一張絹布圣旨，由蘇密親手書寫且加蓋璽印。厄宛看了圣旨的內(nèi)容，說的是，如果蘇密在戰(zhàn)場上遭遇不測，太子繼位，皇后裴氏垂簾聽政。

    “陛下，這……”厄宛說。

    “厄宛一直是大晉的忠臣，我相信你，所以才把這件東西托付給你。必要的時候，你要用這個保護(hù)好皇后和太子。我要走了，皇后就交給你了……”

    “臣領(lǐng)旨。”厄宛一邊說著，一邊下拜。

    “愛卿不必多禮，把東西收好。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這件事不要被第三個人知道?！?/br>
    “諾?！?/br>
    厄宛回到將軍府，只見巴曼努在門口等著自己，她問：“厄宛，兒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午睡的時候做了噩夢，母子連心，我實(shí)在是害怕?！?/br>
    “不用擔(dān)心，昆侖也是經(jīng)歷過刀光劍影的人，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倍蛲鹫f。

    “又打仗了，你是不是又要……”

    厄宛搖了搖頭，說道：“我請求出戰(zhàn)，但被陛下拒絕了?！?/br>
    “為什么？”

    “陛下要御駕親征，他要我留下來坐鎮(zhèn)長安城。”

    “可陛下從來沒有打過仗……”

    “你倒是不一樣，別人都說皇帝身份貴重，要珍重龍?bào)w，你卻說他沒打過仗?！?/br>
    “如果是你去支援昆侖，我還放心些?！?/br>
    “事已至此，我們說了又不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相信昆侖不是福薄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