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冬至，本來是村里很多人家上墳的日子，一早最熱鬧的地方卻竟是各家的茅坑。不知是什么吃壞了肚子，很多人開始上吐下瀉。村頭沈家只有一個坑位，竟然老沈和他兒子、兒媳三個人一起擠著拉坑，臭氣熏天，還有個孫女剛年滿十八，見實在擠不下了，就捧著嘰里咕嚕的肚子去漏了洞的豬圈解決，誰想正巧村里一老光棍路過，看到漏洞里面兩瓣雪花花的大屁股，兩眼一亮就想上去摸一把，沒想到剛一伸手就被一股濃燙帶稠的黃水蓋住了，就像驢子分娩時渾濁的羊水，那孫女沒瞅見胯下的黑手，只覺得拉出一陣爽快，而那老光棍竟忍住了六十年單身攢的勁兒，甩著手頭也不回跑了。

    村小賣部李家最慘，因為本是他們自家的豬，老李尋思著辛苦了一整年辛勞養(yǎng)豬也不能白干了，當晚不光吃的多，之前還悄悄把豬身上最嫩的幾塊里脊偷偷腌制藏了起來，邊角料也喂給了自家的嬰兒、豬和狗吃，結(jié)果全家老小一概吐得稀里嘩啦，老李自己更是連苦膽都吐了出來，腸子也拉得往外翻出了半拉，時不時還往外泛著黑水。

    村里的豬和狗倒是開始了聯(lián)歡，它們要不是叫畜生，才不管哪里來的東西，只要是落在地上的帶熱乎的看上去能吃的東西就全吃了，結(jié)果連吃的最雜的老黑狗都頂不住那股毒勁兒，吐完后土道邊翻了兩下白肚皮，就一命嗚呼了。之后村里的家畜接連病死，有的豬像發(fā)了瘋似地拱木頭，直到被翻起的木頭茬子扎破頭皮都不停，趙廚家的木樁打了很多鐵釘一直沒拔，等再進豬圈的時候發(fā)現(xiàn)鐵釘已經(jīng)在豬天靈蓋上扎開口，紅里帶白的腦漿子滿出來糊了半面白墻，消停后就吐著吐沫四蹄抽抽著死了。

    接下去的一個星期，村里主路上幾乎已經(jīng)看不見人影，蟲鳴狗叫也幾乎絕跡，每到一戶人家門口都能隱約聽見里面?zhèn)鞒鰬K弱的呻吟聲。終于一天下午，村長花了大價錢從城里請的醫(yī)療隊來了，但來的幾個專家都說從來沒見過人得這樣的病，雖然接下去的治療方案定不下來，但好歹生病的源頭是找到了，就是那頭豬，準確的說是這次的癥狀是以前只有在豬身上才有的，這下只能靠大家伙自己撐過去了。

    三言兩語的傳開后，沒多久男人們拖著家里耕墾的鋤頭一瘸一拐，一齊堵在了村小賣部李家的門口，砸門聲叫罵聲不絕于耳。

    過了好一會兒老李家的兒子開了門，他眼眶紅腫，面色慘白，蓬頭垢面，大家伙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帶頭的厲聲倒：“把你爹叫出來！”看來是沒指望這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小伙能給出什么交代。

    “俺爹他……沒了……”

    唏噓聲，咒罵聲，還有跺腳的聲音，又一會兒大家像無頭蒼蠅似的一哄而散，本就凜冽的寒風一下子灌入門洞，李家兒子剛經(jīng)歷了父親的去世，沒想到鄉(xiāng)親們還算義氣，看來知道了家父去世就沒再打算追究，冤有頭債有主，那頭病豬也是村長帶頭收的，想到這里李家兒子朝著鄉(xiāng)親們四散的背影喊道：“俺們不能這樣算了！是村長收的這頭豬，是村長害死了俺爹！”

    男人們一下都停住了腳步，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也戛然而止，大家似乎都開始回想起來。

    “的確不能就這樣算咧，俺兒子吐得身體比頭還小咯?！?/br>
    “我同意！俺老婆都快吐流產(chǎn)咧！”

    大家用僅剩的力氣揮舞著鋤頭，附和聲此起彼伏，但幾乎沒有聲音提到“村長”二字，所有人都怒火中燒，盤算著到底應該做點什么……

    “走！俺們?nèi)ツ美罴忆佔永锏臇|西！”不知誰從腳落里小聲喊了一句，氣氛又一下子陷入死寂。

    “他家的糧食我知道就藏在鋪子后頭，鎖著個鐵鏈不讓人進去，但今天俺們非得進去！”

    “李家鋪子賺了咱這么多錢，這次生病不能這樣就算咧！”“走！”

    所有男人又擰成了一股繩，往村中央的李家小賣部行進，留下李家兒子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他實在沒想到因為自己多一嘴，事情竟發(fā)展到這般田地。那個小賣部是老李的全部家當，所有的貨都是自己買進，賣不了就爛在自己手上，這幾年賺的錢也都滾存進了存貨里，頂虧這些錢讓城里的一些高檔貨也出現(xiàn)在這個偏遠的村子。

    “愣著干啥，趕緊去找村長呀！”李家兒媳原來一直躲在門后聽動靜，看丈夫沒了主意，等人走干凈了趕緊出來叫喚道。

    “對！村長，只有村長現(xiàn)在能救咱家了。媳婦，你把家門鎖好拴上，俺這就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