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奧呢？”　過完這個周末希爾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大哥，在家里轉(zhuǎn)了一圈未果之后才跑去推開菲爾伯特的屋門問道。“他說突然有事，先走了，不過別擔心，我覺得他已經(jīng)不那么生氣了?！薄》茽柌胤畔铝耸掷镎诏B的衣服側(cè)過身來回答人道。

    “你在做什么，收拾行李嗎？你要出門？”　希爾維注意到地上敞開的幾個行李箱和四周散落的衣服，有些奇怪的問道。菲爾伯特一邊繼續(xù)疊著衣服一邊嗯了一聲：“打算去柏林待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　希爾維靠在門邊，敏銳的抓住了人話中的重點重復道，“那是多久？”　菲爾伯特停住了動作，輕輕地嘆了口氣，卻沒有回過頭，只是平靜的答道：“不知道，幾個月，幾年？什么時候我覺得我想回來了再說吧?！?/br>
    希爾維絞著手指垂下眼睛去，有些失落的噢了一聲，然后才小聲問道：“菲爾，是不是因為你不想看到我和爸爸？我們也可以搬出去的，你沒有必要離開紐約…”　“不?！薄》茽柌卮驍嗔巳耍畔铝耸掷锏臇|西，回過身來沖人微笑了一下道：“不止是那樣，我只是想不受打擾的，去好好培養(yǎng)自己的能力。如果我一直在父親身邊工作，我永遠也做不出自己的成就來。”　希爾維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給了人一個擁抱：“好吧，菲爾，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br>
    “你聽起來越來越像父親了?！薄》茽柌匦χp輕拍了拍人后背，“你也一樣，希爾維。要是在這里不開心就來找哥哥，好嗎？父親有時候也會挺讓人受不了的?！薄∷砷_手沖人擠了擠眼睛，希爾維噗嗤一下笑了，很認可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菲爾伯特獨自離開了家。希爾維聽著樓梯咚咚咚的響了一陣又歸于沉寂之后，終于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了卡爾懷里，有些悶悶不樂的說道：“爸爸，大家都走了，而這好像都是因為我?！薄】栃α艘幌拢H了親人額角，無比認真的說道：“別這么想，希爾維。這是一種好的離開，這才是健康的。他們都去尋找自己真正重要的事了，而不是留在家里和我這個老頭子較勁?！薄∠柧S仰起臉笑了一下：“是的，我就不一樣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你較勁?！?/br>
    在菲爾伯特離開之后，家里不知道為什么，總是顯得空蕩蕩了許多。希爾維于是開始更經(jīng)常的拉著卡爾往外跑，時不時去外面逛個街，吃個飯，再去百老匯看個音樂劇，就像普通的戀愛中的小情侶一樣消磨著時間。

    于是就在這么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上，希爾維挽著卡爾的手臂路過一個CVS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人一下跑了進去?？柕故墙z毫不覺得奇怪，他已經(jīng)習慣了希爾維有的時候會突然想吃某種零食于是就一定要立刻跑去買的壞毛病，所以他自然也沒有跟進去。不過等了十五分鐘之后他看著人還沒有絲毫要出來的意思，才有些納悶的走進了店里。

    那扇自動門剛剛滑開，就聽見希爾維高昂的聲音在跟人爭執(zhí)著：“我都說了，我只是剛好沒帶證件，僅此而已。謝謝你覺得我長得年輕，但是我已經(jīng)二十了！”　卡爾一看希爾維這個急的跳腳的樣子趕緊走了過去，柜臺后的那個阿姨還是很狐疑的上下打量著希爾維。今天他難得只是一張素顏，穿著一身普通的牛仔褲和衛(wèi)衣，看起來的確是活像個高中生的樣子。

    “怎么了？”　卡爾來到他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人肩膀問道。希爾維驚訝的回過頭去，然后立刻尷尬的漲紅了臉，有些別扭的把頭轉(zhuǎn)了回去。倒是那個阿姨松了口氣似的看向卡爾指了指桌面上那盒驗孕棒說道：“噢你是他的家長吧？你知道的，未成年Omega保護法，買這些東西是要出示證件登記的?！?/br>
    “天吶！我！真的！成年！了！”　希爾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反駁道。卡爾卻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從口袋里找出希爾維的證件遞給人看了一下，這才讓那個阿姨消除了懷疑?？柨粗现阶哟怪^跟在他身邊走出店門的希爾維，終于還是抬手攬在人腰間，在沉默了許久之后輕聲問道：“怎么想起買這個？”

    希爾維簡直快要懊惱死了，他也只是看到了突然想起來，深究起來又哪有什么理由?；蛟S只是因為他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普通的Omega，而這種心情甚至讓他忽略了他身體上的缺陷?！安恢?，我只是想，萬一有可能呢?！薄∠柧S捏著卡爾的手臂小聲嘀咕道，“畢竟我們真的做很多愛，你也不知道…對吧？”　卡爾幾乎想要微笑，但他只是很淺的揚了揚嘴角，然后陷入了更久的沉默里。

    他不知道要怎么開口提醒希爾維這對于他的身體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可能他也不會冒著風險去要一個近親結(jié)婚的產(chǎn)物，就算是那是他們兩個的孩子也不行?！皠e想那些了。”　于是最終他只是回答道，在看似平靜的語氣中幾乎帶上了一絲隱隱的懇求，“有我還不夠嗎？”

    希爾維讀出了男人這句難得的放低了姿態(tài)的問話里所隱藏的那些潛臺詞，那些他不想想?yún)s還是忍不住去想的事。其實他知道他應該沉默的，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在卡爾轉(zhuǎn)過臉來投向他的視線里，執(zhí)著的甩開了男人牽著他的手，有些難過的盯著人問道：“爸爸，可是，我也是介意的。我想被你標記，這有什么錯嗎？我不應該要為你犯的錯誤被懲罰?！?/br>
    希爾維說完那句話就知道他說話又太重了?？柕哪樕黠@的有些受傷，但是男人還是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走過來重新牽住了他的手，強硬的扣住他的手指揣進了自己的大衣兜里，拉著他向前走去。“我很抱歉，希爾維，雖然我知道這不夠，但是我保證我會想想的?！薄∽罱K卡爾只是在許久的沉默后這樣回答道。

    希爾維其實沒有想到，這個“想想”會真的有后續(xù)結(jié)果，畢竟，他承認他只是一時有些鬧脾氣和抱怨。所以當卡爾在飯桌上神情嚴肅的對他說“我有事情要告訴你”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往這邊想，只是歪著頭很隨意的叉了一塊西蘭花嗯哼了一聲。“我去問了醫(yī)生，他說你的情況，并非是完全不可逆的。當然要吃很多藥，激素類的藥，副作用可能會比較大，需要的時間也比較長，但是最終可以恢復到一個正常水平的最低限度。意思就是可以被標記，也可以…受孕?！薄】栒f完了之后安靜的放下了手中的餐巾，只是注視這希爾維等待著他的回答。

    希爾維的反應就明顯大得多了，他咣的一下把手里的叉子放在了桌子上，無比驚詫的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卡爾，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晌之后他才磕磕絆絆的，眨著眼睛，觀察了半天卡爾臉上的神色之后遲疑的問道：“…那你，愿意讓我去試試？”

    卡爾沉沉的看了他幾秒之后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攔得住你嗎，寶貝？雖然我會希望你多為了自己的身體考慮，但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個一輩子不原諒我?！薄　耙矝]那么夸張…”希爾維有些別扭的移開視線辯解道?？枀s搖了搖頭道：“但你說的對，希爾維，即使是我也沒有權利為你的身體選擇，或是告訴你什么是正確的。我應該把這個選擇權還給你?！薄∠柧S這下真的沉默了，明明是他提出來的，但是到最后他自己又猶豫了起來。“我…我再想想吧?！薄∷瓜骂^去簡短的回答道。

    于是這一想就是一周過去了。其實卡爾遠沒有希爾維想的那么介意這個事情的答案，某種程度上，他總是隨時做好了準備來應對希爾維的一切任性的。可是希爾維卻是真的認真的進行了很多思考，直到最后，他終于對于自己的答案有信心了之后，才在一個很普通的清晨，躺在卡爾懷抱里的時候宣布道：“還是就這樣吧，我不要治了?，F(xiàn)在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抬起頭看著卡爾有些愕然的模樣，甜甜的笑了笑湊過去親了親人嘴角：“要讓你一直擔心也不好?！笨栔刂氐某隽艘豢跉獍寻霌纹鸬纳眢w躺回了被子里，苦笑著按著自己額頭道：“你最好是真的決定了。你跟我說你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Siv，天知道我當時有多自責?！薄　昂昧?！我也不是真的想要，我都還小呢。”　希爾維抬手拍了一下人的胸口理直氣壯的回答道?？栠@次是真的輕松的笑了。他攬著希爾維給人了一個深深的長吻答道：“是的，寶貝。請永遠做我的小孩，這就夠了?！?/br>
    卡爾在這個瞬間有很多話咽在肚子里沒有說，但他相信這也是不必要的了。他知道希爾維只是一時任性，同他往常提出的任何要求一樣，他被寵壞了的寶貝樂于用各種各樣的蠻橫無理讓他苦惱。但是也同那些要求一樣，這是希爾維這個別扭的小孩，最直白的表達愛的方式。

    當然，他們擁有一個孩子這件事是純粹的不可能，但是，或許有些要求，有些愿望，就和他們的不容于世的愛情本身一樣，是一種無法被實現(xiàn)的妄想。例如希爾維希望的那個“永遠”，或是另外一些綁住他們的什么。可是，童話的存在不正是為了讓一個孩子的幻想成真么？卡爾想，他會在接下來的人生中的每一天，守護好他親手拯救的公主，他從溺亡中喚醒的小天鵝，他最親愛的奧杰塔。

    “希爾維?！?/br>
    “怎么了，爸爸？”　希爾維抬起頭來看向那個正溫和的注視著他的男人，眨著一雙漂亮的湖藍色眼睛，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你知道，我會一直愛你?！薄】栞p柔的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就好像要在這一個吻里把整個世界的愛都給他。

    希爾維于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睛亮閃閃的像是一個收到了夢寐以求糖果的小孩。他鉆到人的懷里，表情無比認真的，把自己的雙唇貼了上去，就好像這個吻里面有著魔法的力量，能讓他此刻說的話永遠成真下去。

    “我知道的。爸爸，我也會一直，一直，愛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