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代嘉哼了一聲，說道：“若是我惹你生氣一次，你就要吃一次糖人，那你遲早會吃成大胖子，因為我偏就是要惹你生氣?！?/br>
    秦守晏笑眼盈盈，說道：“我要是吃成大胖子，夜夜壓在你的小身板上，你哪里承受得?。靠梢娔闳俏疑鷼?，苦的卻是你自己?！?/br>
    李代嘉臉色羞得通紅，抬手捶打秦守晏的胸膛，說道：“大街上你還說這種話，真不怕羞！”

    秦守晏捉住李代嘉的手腕，順勢將他拉入懷中，低頭用臉頰輕輕磨蹭李代嘉柔嫩的面孔，百般溫柔親昵，笑道：“管他是大街還是小巷，小龍兒，只要我跟你待在一起，眼中就只有你一個人了?！?/br>
    李代嘉說道：“你就會說這樣的甜言蜜語，我才不信你?！闭Z氣很不情愿，但看向秦守晏的眼神卻亮晶晶的，滿是掩藏不住的傾慕之色。

    秦守晏心中涌起無邊柔情，正待回答，忽然街那頭馳來幾騎秦家親兵，遠遠望見秦守晏，便高聲叫道：“找到二爺了！二爺在那兒！”沖到近處，翻身下馬，說道：“二爺，大事不好?。　?/br>
    秦守晏大怒，說道：“什么事兒值得你們這個時候來打擾我！”

    那親兵看了一眼李代嘉，說道：“是……是外宅那兒出了事兒……”

    秦守晏愣了愣，李代嘉大驚失色，說道：“難道是趙搏揚出事了嗎？”

    那親兵猶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啞巴竟逃跑了……眼下不知道去了哪里，到處都找不到人……”

    李代嘉錯愕萬分，心想難道是小亭找到了趙搏揚，或者趙搏揚聽聞了我來北境的消息，這才白日出逃嗎？

    秦守晏也猜到事情原委，一把捉住李代嘉的胳膊，厲聲道：“你快點回去將軍府，你們隨我去外宅走一遭。”

    那親兵讓出自己的坐騎，秦守晏翻身上馬，領(lǐng)著其余幾名親兵急匆匆趕往外宅，一瞬間就消失在鬧哄哄的街市之中。

    那親兵又沖李代嘉說道：“陛下，還是別在街上亂逛了，由屬下護送陛下回將軍府罷?！?/br>
    李代嘉氣得直跺腳，說道：“我就是要在街上亂逛，連你都要管我嗎？”抱著小老虎布娃娃轉(zhuǎn)身就走。

    那親兵立即追了上來，李代嘉又喝道：“不許再跟著我！”

    那親兵無奈之下，不敢再緊緊跟隨，只能遠遠躡在李代嘉身后。

    李代嘉悶頭在街市中亂轉(zhuǎn)，心想趙搏揚既然已經(jīng)逃出來了，他會來見我嗎？一定會的……我得快點回到將軍府，他才能找到我?？墒菍④姼鋫渖瓏?，他能混進來嗎？于是心中亂成一團。

    忽然風中送來一陣清淡花香，李代嘉聞到異香，不禁眉頭舒展，心中煩悶之情稍稍緩解，循著花香找到街邊一座暖棚，棚里擺滿了奇花異草，更有許多男女正在鑒花揀選。

    李代嘉信步走進暖棚，那花老板見他穿著富貴，忙上前招呼，說道：“小公子相貌不凡，必然是愛花之人，我這些花可都是大老遠從江南運到陽關(guān)城的，一路上細心呵護，十分不易，公子喜歡什么花？我這兒都能找得到?！?/br>
    李代嘉說道：“這可真是了不起，你有蘭花嗎？”

    花老板說道：“原來小公子喜愛蘭花，那可真是來對了地方。我這兒名種齊備，吉字、龍字、春一品、四喜蝶無所不有，就看小公子喜歡什么了。”

    李代嘉大為驚奇，說道：“你也有四喜蝶？”

    花老板說道：“你瞧，這不就是嗎？”引著李代嘉來到一處花架旁，伸手往架上一指。

    李代嘉凝目瞧去，只見那盆蘭花生機勃勃，粉嫩如云，花瓣上卻無紫色斑點，于是笑道：“你騙人，這根本不是四喜蝶，你拿尋常蘭花來冒充名種。”

    花老板心想四喜蝶是何等奇種，除非是皇帝小兒的御花園中，否則常人難得一見，難道你這北方小娃娃就能見過？于是說道：“這就是四喜蝶，難道小公子是來砸場子的嗎？”

    李代嘉微微笑道：“不敢不敢，在下祝老板誠信為本，生意興隆?！?/br>
    花老板臉上十分掛不住，說道：“來都來了，小公子不如抱一盆花再走，回家也好哄得小娘子開心。”

    李代嘉嘆了一口氣，懨懨說道：“我家沒有小娘子，只有兇巴巴的大老虎。”

    花老板心想這小娃娃原來家里有一只母老虎，難怪要到處抬杠消磨時光，頓時起了同情之意，說道：“原來你們北方漢子也怕老婆，當真是天下男人一般模樣?！鞭D(zhuǎn)身從柜臺里取出一包花種，遞給李代嘉，說道：“這包種子是我捎帶到北方來的，路上雨水污損，模糊了簽文，我只分辨得出是蘭花種子，卻也看不出品種，賣也賣不出去，索性送給你吧?！?/br>
    李代嘉接了過來，笑道：“多謝，等我……等我安頓下來，我就找個清凈地方蒔花，也不知會開出什么模樣的花，太有意思了?！?/br>
    花老板說道：“小公子喜歡就好，對了，我這兒還有時興的臘梅花，正是艷美的時候，小公子順帶買上幾枝，插在瓶中好看極了?！?/br>
    李代嘉說道：“好哇?！北汶S著花老板去看梅花，見到幾只大瓷瓶中插滿各色梅花，濃香襲人，美不勝收，心中十分喜歡。

    正在埋頭挑選的時候，忽然背后伸出來一只手，輕輕折下來一朵雪梅花。

    李代嘉心中一動，回過頭來，那人順勢把雪梅花插在李代嘉鬢邊，說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那人穿著一身儒衫，頭戴一頂紗帽，紗簾垂蕩而下，嚴嚴實實遮住了面容，可李代嘉看見了他的手，又聽見他的聲音，怎會認不出他？又驚又喜，喚道：“宋郎，宋郎！”

    宋疏云撩開半邊紗簾，露出一張白玉般的俊美面容，眼中含著笑意，說道：“嘉兒，可算找到你了。”

    李代嘉喜不自勝，飛身撲進宋疏云懷中。

    宋疏云攬住他的身子，低頭望向他，神色中滿是喜愛之情。

    那花老板奇道：“原來小公子是宋大人的熟人嗎？”

    李代嘉更是驚奇，扭頭說道：“你也認識宋郎？”

    那花老板說道：“豈止是認識？宋大人隨我的商隊一同來到北境，他可是南方赫赫有名的大文人、大畫家、大才子，年紀輕輕就中了探花郎，頗受小皇帝的寵信。一路上，宋大人對我們這些小商販照顧頗多，從未嫌棄我們身份低微。來到北境以后，宋大人還日日來我這兒看花呢?！?/br>
    須知秦家大軍行動緩慢，雖然宋疏云接到李代嘉的書信之后才動身上路，卻率先到陽關(guān)城，隨后便一直在城中等待李代嘉一行人。

    李代嘉抬頭問道：“你既然早就到了陽關(guān)城，今天怎么不去將軍府見我？要不是在大街上偶然碰到，我還找不到你呢?！?/br>
    宋疏云答道：“我今天一早就去了將軍府，但府中親兵說秦二公子下過命令，一不許姓趙的武夫進門，二不許姓宋的書生進門，我只好在將軍府外徘徊，后來見到你和秦二公子出來，我就跟著你們了?！?/br>
    李代嘉臉色通紅，說道：“原來你一直跟著我們？你……你都聽見什么了？”

    宋疏云笑了笑，說道：“倒也沒聽見什么要緊事兒，只不過是陛下想要三宮六院，秦二公子死活不肯答允罷了?！?/br>
    李代嘉羞得抬不起頭來。

    那宋疏云也不逼問，先與花老板道別，便牽著他離了暖棚。

    李代嘉這才緩過神來，說道：“你隨我回將軍府去吧，大事當前，正要你幫忙，我看誰敢攔你？”

    宋疏云輕輕嗯了一聲，說道：“其實我在陽關(guān)城徘徊這幾日，也打聽到不少事情?！?/br>
    李代嘉眉開眼笑，說道：“宋郎，你可真有本事！我聽說遼國皇帝耶律順才十一二歲，國家大事都由他老丈人蕭聞道牢牢把持，是也不是？”

    宋疏云說道：“確實如此，只不過那耶律順已經(jīng)十六歲了。漢人鄙視遼人，諷刺耶律順是個小娃娃皇帝，久而久之，人們就互相謠傳耶律順才十一二歲，其實是愚夫愚婦以訛傳訛，皇上萬萬不可輕敵?！?/br>
    李代嘉點了點頭，宋疏云續(xù)道：“至于那蕭聞道，此人確實是治國奇才，不可小覷。聽說蕭聞道妻子早逝，留下一女，疼愛尤甚。他女兒今年二十八歲，前年嫁給耶律順做了遼國皇后，今年懷了孕。待她生下皇太子，蕭家在遼國更是權(quán)勢滔天了?！?/br>
    李代嘉說道：“皇后比皇帝年長一輪，確是外戚當政的征兆。唉，不過咱們大豐也是外戚當?shù)溃l又強得過誰呢？好在秦守晏是個男人，秦克陣沒辦法把他嫁給我做皇后?！?/br>
    宋疏云笑了笑，說道：“秦大將軍沒法子給皇上安排皇后，卻能直接給皇上安排太子，也算是殊途同歸了?！?/br>
    李代嘉無奈一笑，天色已暗，兩人旋即回到將軍府。

    有李代嘉作保，將軍府仆人不敢阻攔，宋疏云這一回順順當當進了門，隨著李代嘉來到住處。

    秦守晏安排李代嘉住在將軍府一處清凈院落之中，門匾題字“碧澗流泉”，院中樹影幽幽，以竹引水，叮咚悅耳，構(gòu)思精巧。雖在北方，卻頗有江南神韻，可見秦守晏對小皇帝的愛護之情。

    李宋兩人本打算關(guān)門密謀，誰料入得內(nèi)室，屋中已有數(shù)人！

    只見李真尚和李端父子倆坐在主位左首，秦克陣坐在右首，蔣仙亭遠遠站在一邊。

    李端正低頭擺弄幾張文稿。李真尚坐在他背后，以手支頤，神色一派悠然。

    秦克陣則沉著臉色，惡狠狠盯著李真尚。

    蔣仙亭抱著手臂靠在柱上，氣鼓鼓地瞪著他們?nèi)?，轉(zhuǎn)頭見到李代嘉進門，立即沖到近前，軟聲抱怨道：“嘉哥哥，你看他們有屋子不待，非要擠到咱們這里來，多討厭?。　庇纸柚碜诱谘?，壓低聲音說道：“嘉哥哥，我白日里已找到秦二公子的私宅，但我進不去，只能在門外喊了幾聲，也不知道趙大哥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