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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景里,遠(yuǎn)處,是宮城的雉堞墻,近處,是御道的楊柳,那一抹火焰似的的顏色,叫她心里突然涌起說不出的悲酸,頓時淚落如雨。 羅逾慢慢行到父親所居的行營里,行營的外圍布置的是皇城的羽林禁衛(wèi)——都不是他的人。他心里盤算了一下,如果要?dú)⒑擦_,必須離開這片地方。但是阿翰羅本身是個細(xì)心而從軍經(jīng)驗(yàn)很豐富的人,要能得手,只怕還得貼身rou搏,風(fēng)險不小。 “父汗,”他穿著鎧甲,只能單膝給皇帝叩安,“昨兒查了一夜,宮里應(yīng)該都肅凈了,可敦還禁足在太后所居的惠慈宮里,拔烈的家眷集中在原來皇后的宮殿里。”他抬眸看父親的表情,也是等他的示下。 “可敦賜死。拔烈的妻妾賜死。”叱羅杜文說這句話的時候毫無猶豫,但是接下來略犯躊躇,“他的孩子們……” 思忖了半天:“唉,用藥吧,別叫他們死得太痛苦?!?/br> 羅逾忍不住抗聲道:“父汗,拔烈的子女,難道不是您的孫子女?” “那又怎么樣?”叱羅杜文反問道。 羅逾竟無言以對,只能說:“這樣不好。” 叱羅杜文嗤笑:“你看謀逆之人自古層出不窮,有幾個只責(zé)己身的?就算是我的兒子,也與庶民同罪!都是族滅之罰!” 若論“族”,你難道不是阿干的三族之人?羅逾腹誹。然而知道跟他說不清,也不必說。他只側(cè)過頭笑問:“父汗,那時候我?guī)ПM(jìn)平城,你也是打算夷我的族么?” 他其實(shí)沒啥“族”,當(dāng)時不過就是有個懷著孕的妻子。 叱羅杜文有些惱怒地看著他,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兒子的問題。 不需要他回答,羅逾心里有答案。不僅有答案,而且心寒冷得跟在燕然山下的雪原上伏擊時一樣。 不由想起楊盼對他的勸諫。不錯,他如果不夠勇敢,不敢直面父親長久以來的暴-政和脅迫,不敢再次對他奮起反抗,那么,他和楊盼、和他們的孩子仍將一直生活在叱羅杜文的陰影之下。父親他身體是殘了,那顆心卻更冷硬了。 這樣的壓抑,叱羅杜文大概也覺察出了一些不對勁,他對兒子笑道:“如今你是太子,天下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靖,若是鬧得和南朝前頭的內(nèi)亂一樣,不好。朕苦心孤詣這么些年,才使得我們大燕的版圖至大,軍民至富;藩王無權(quán),不敢擁兵自重;南北平衡,不敢輕挑戰(zhàn)端?!?/br> 言下之意,若是你膽敢弒父,阿翰羅所掌握的親衛(wèi)軍和不遠(yuǎn)處常山王所掌握的輕騎兵,很快將殺你這個“國賊”,亂軍之中,家人也不要想保得住,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天下大勢,其實(shí)最后歸結(jié)為的不過是“平衡”二字而已。勢力的平衡、權(quán)力的平衡、人才的平衡,羅逾心中明白,縱使要對抗父親,現(xiàn)在禁軍環(huán)伺,他也不可能用笨辦法直接殺人奪_權(quán)。 所以,羅逾笑笑道:“父汗放心,兒子都明白。大阿干承父汗指點(diǎn)十余年,兒子愚魯,不懂的事太多了?!?/br> 叱羅杜文的神色一瞬間有些落寞,苦笑了一下道:“可不是!十余載的悉心培養(yǎng),一瞬間就全沒了。” 人死之后,未免有些追憶和憐惜,雖然談不上多寵愛這個長子,但是自小當(dāng)太子培養(yǎng),很多東西都是帶在身邊手把手教的,和其他孩子比起來,接觸更久,感情更深。 但是又怎么樣呢?父親的無情也一般無二地教給了兒子,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叱羅杜文說:“宥連,我并非不憐惜孫兒孫女,但將來都是隱患,我這是為你好?!?/br> 羅逾道:“南秦來的皇甫亭……也是前朝皇帝的孩子,懷柔之下,并沒有想造反的意思?!?/br> 叱羅杜文目光冷冷地瞟過來:“宥連!你是沒有遇到過背叛,你不知道!” 他牙關(guān)咬得死死的,看著兒子無畏的臉龐,那鼻梁和下頜的形狀都類于他自己,但眼睛和嘴唇是她的模樣……那場摧心傷肝的背叛,使得他再也無法容忍任何背叛了。 正有些相對無言,外頭傳報說阿翰羅來了。 里頭氣氛也緩和了一下,羅逾心緒復(fù)雜,揭開帳門讓阿翰羅進(jìn)來。 阿翰羅手里抱著個孩子,進(jìn)門看了羅逾一眼,然后抱著孩子給皇帝問安,說:“稟大汗,宮城里已經(jīng)查驗(yàn)好了,大汗今日就可以住回太華殿了?!?/br> 又看著那個冰雪漂亮的小女孩,笑融融說:“這是溫蘭公主?!?/br> 皇帝原本繃緊的下頜骨頓時松開了,坐直身子伸出兩臂,露出一個讓羅逾詫異的和藹笑容:“溫蘭?。】熳屛冶П?!” 小公主穿一身大紅衣衫,烏黑的額發(fā)覆在額前,臉像李耶若一樣,這么小就顯得是個絕色佳人的坯子。她被阿翰羅抱到皇帝身邊,不知是皇帝一向所有的殺氣嚇到了她,還是他身上雖日日洗浴仍散不掉的古怪氣味讓她不舒服,小公主突然“哇”地大哭,返身抱住阿翰羅的脖子,拒絕了皇帝張開的雙臂和懷抱。 皇帝的和藹笑容僵硬了,怔怔看著小女兒的背影,只覺得酸苦的水直往肚腹里去,彌漫得五臟六腑都是苦澀的。他自失地苦笑:“這么久了,都不認(rèn)得父親了?!?/br> 而后搖搖頭說:“先抱出去吧,讓她熟悉一下,或許過一會兒會好。你們都出去,朕想靜一靜?!?/br> 羅逾打起門簾,讓抱著孩子的阿翰羅先出門,他自己出去時,聽見極輕微的一聲吸鼻子的聲音。他步子稍頓了一下,怕父親難堪,便也沒有回頭,到外頭后掩好門扉。 阿翰羅抱著喪母的小公主溫蘭,小家伙大概是到了陌生地方不習(xí)慣,但也很乖,不再哭了,臉蛋上掛著淚水,伏在阿翰羅寬寬的肩膀上嘟著嘴到處張望。 羅逾不由露出笑容,對小溫蘭拍拍手說:“來,阿干抱抱?!?/br> 溫蘭豎起身子,看看羅逾那張笑得明朗,又好看,又和善的臉,猶豫了一會兒,張開雙臂同意他抱。 羅逾心里暖暖的,只覺得這是他的小meimei,至于是不是李耶若的孩子又有什么要緊?他托著小姑娘的小rou腿,親親她的小臉蛋,逗弄了一會兒對阿翰羅說:“看著小溫蘭,想起了我的女兒都蘭,比她小,現(xiàn)在還不會走路呢,不知道有沒有會坐起身,一定也很好玩呢。我好想她呀?!?/br> 這些天面對著刀兵、陰謀和死亡,人的心里都是一片陰霾。 阿翰羅看著紅艷艷的小姑娘,還有羅逾臉上明朗的笑容,倒像撥云見日似的,照進(jìn)一點(diǎn)陽光來。 他說:“其實(shí)……素和當(dāng)時也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一聲長嘆,眸子里晶瑩閃爍:“如果他要的是我的命,我眉都不會皺一下??墒?,為什么是素和?!” 羅逾看著妹夫,想著或許自己很快要對他痛下殺手,頓時滿心糾結(jié),只能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