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讓我開心開心？”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沒有什么，是順著她的話下來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被他那個低低略帶喘息的聲音一說，就——非常下流。

    瑩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蒙頭往被子里一躲，還想把被子搶走卷到床鋪里面去，不跟他再挨著。

    “好了，好了，”方寒霄一句話未完，又笑得抖起來，一邊伸手把她拽回來，賠禮，“我錯了，我不是笑你，我是開心的?！?/br>
    瑩月現(xiàn)在聽不得“開心”兩個字，一聽，她又要炸，但被他拽著，又走不掉，氣得就胡亂伸腳踹他。

    “好啦，不生氣了，我錯了?！狈胶鰮е?，又跟她賠一遍禮，哄她。

    瑩月得到了充足的臺階，才慢慢消停下來。

    “我不識好人心——”

    方寒霄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怕賠禮賠得不夠，又來一句，瑩月忙伸手把他嘴捂上：“不許說了?！?/br>
    方寒霄倒是聽話，在她手里點了下頭，這回才真的安靜了。

    這么鬧了莫名其妙的一通，說實話，才談過那么嚴(yán)重的事，現(xiàn)在要說想怎么樣，那是真的都提不起興致來，但像先前那般沉重的氣氛，也跟著一掃而空了。

    方寒霄摸了摸她的頭：“睡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說。”

    “……嗯。”

    ＊＊

    明天很快到來。

    瑩月的安慰是真的有點，嗯，走偏，但也是出奇有效，她的抓錯重點把方寒霄從可能的愁云慘霧里拯救了出來。

    關(guān)于未來該怎么做，他晨起長考了一個時辰，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頭緒。

    方老伯爺那邊，暫時先不去告訴，方老伯爺受的打擊夠多了，對方家來說，事態(tài)目前沒有惡化，也不用馬上去讓他老人家無法安寧，待他能找到更詳實的證據(jù)，將所有推測落實后，再一起商量看要怎么辦。

    至于方寒誠，那是肯定不必與他說的，雖說被滅口的是他父親，但他既幫不了忙，那就維持這個紈绔糊涂的樣子，反而最容易保命。

    再至于怎么找到證據(jù)，方寒霄將目標(biāo)放在了延平郡王身上。

    如果吳太監(jiān)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伙兇徒之一，那么這同時意味著，延平郡王刺殺案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會派人跟蹤延平郡王就不足為奇了，延平郡王懵然無知，不知為了什么事，居然還敢主動上他的門——

    不，等一等。

    方寒霄眉心鎖起。

    與兇徒有關(guān)的五樁或未遂或成功的兇殺案里，他和徐二老爺、延平郡王都活了下來，方伯爺和先韓王世子死了。

    這個生死的組合不大對。

    他當(dāng)年死里逃生，可能是因為兇徒初出茅廬，排兵布局技藝不精，令他在護(hù)衛(wèi)拼死保護(hù)下逃出了一條生路，但是隨后，先韓王世子是在偷偷帶兵前往邊境時戰(zhàn)死，他身邊的護(hù)衛(wèi)，一定比他的更為精良，那個場面，也比他在京郊被劫殺時復(fù)雜得多，而兇徒完成了刺殺，給了先韓王世子致命的一刀——

    足見兇徒手段的進(jìn)化。

    五年后，這伙兇徒經(jīng)驗只會更足，但于去年刺殺延平郡王時，卻失敗了。

    現(xiàn)場只留下了一把刻有韓王府徽記的長/槍。

    ——其后的閹人尸體是于星誠機(jī)緣巧合又堅持不懈才從河里打撈了出來，如果于星誠稍微懈怠一點，疏忽一點，這個證據(jù)都將沉于河底，永不為人發(fā)現(xiàn)。

    假設(shè)一下就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那么當(dāng)時的朝堂景象會是什么呢？

    這個鍋一定會被扣到韓王頭上，延平郡王作為苦主從揚州上京后，也一定會不遺余力地推波助瀾。

    韓王最終在這一次事件中沒有什么損失，是因為延平郡王很快收手認(rèn)慫了，而他所以認(rèn)慫，則是因為他被于星誠恐嚇住了——如果他敢拉扯韓王，那么于星誠就將以閹人為名目，奏請皇帝徹查三藩王府，找不找得到哪個王府少了閹人另說，各藩都一定有些不好讓皇帝知道的臺面下的動靜，這些要是被翻了出來，那得不償失。

    所以事實上，延平郡王遇刺的真正劍指所在，很可能不是延平郡王本人，而是韓王府。

    至此，延平郡王案與先韓王世子之間的共通點也出現(xiàn)了。

    而新的問題，也出現(xiàn)了。

    韓王母親在時，與還任太子的當(dāng)今皇帝是有一點不和，但人都已過世，先帝時的老人如今宮里只有一位衛(wèi)太妃，而韓王遠(yuǎn)之甘肅，多年安靜，這幾年朝中爭儲鬧得沸沸揚揚，韓王都沒出頭?；实鄹挥刑煜?，為什么還要和一個幾乎不用放在眼里的異母弟弟計較呢？

    多大仇。

    方寒霄沒有猶豫，鋪紙磨墨，從他離開甘肅以后，為求隱秘，他沒有再和韓王聯(lián)系過，但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他必須要和韓王求證——即使很可能求證不出什么，因為如果韓王當(dāng)年就知道與皇帝結(jié)有深仇大怨，嫡長子遇刺，絕不會不把皇帝列入懷疑范圍。

    畢竟擁有這份能力的人實在不多。

    但他得試試，他不直接寄到韓王府，中間自有據(jù)點可以接收轉(zhuǎn)交。

    斟酌著寫完信以后，他不閑著，接了瑩月倒給他的一杯茶，又開始琢磨上，怎么去從延平郡王下手了。

    第129章

    方寒霄此前沒和延平郡王怎么接觸過, 畢竟對方郡王之尊, 但他現(xiàn)在想接近，那也是有渠道的——好比往日重現(xiàn), 延平郡王也是他的連襟。

    就是這么巧。

    他那時隨手給徐家二姑娘支了個招，讓她借選秀逃離家中的酷烈, 是真的沒想到, 會到這時用上。冥冥之中看似隨手亂放的棋子，一切自有安排。

    他現(xiàn)在首先想搞明白的一件事是，延平郡王為什么偷摸去找吳太監(jiān)——這跟自投羅網(wǎng)也差不多。

    吳太監(jiān)倚靠天威，膽量絕不是常人能比擬, 他已經(jīng)殺過一個郡王世子, 一個伯爺，且對延平郡王已經(jīng)下過一次手，一旦察覺或誤會到延平郡王知道了什么，他不會畏懼手軟, 延平郡王極有可能步上方伯爺?shù)暮髩m。

    瑩月聽了他的推測, 很擔(dān)心：“那我可以做什么？”

    方寒霄猶豫片刻, 他不大想把瑩月牽扯進(jìn)來, 但現(xiàn)在延平郡王的命運一定程度上也是和他捆在了一起，如果皇帝對韓王有那般大的恨意, 那所謂替韓王爭儲肯定是不可能了，先把諸人的命保住了才是要緊。

    他最終給瑩月只安排了一項任務(wù)：去問一問惜月, 延平郡王究竟何以要走近吳太監(jiān), 能問出來最好, 若是惜月不知道，不要勉強(qiáng)，馬上作罷，他另想法子就是。

    瑩月慎重地答應(yīng)了，然后先讓人給惜月送了帖子。

    她身上的孝還沒出百日，雖不算重孝，也不太好往人家里去，還得看惜月什么時候有空，等她上門來。

    惜月隔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