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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義務戲,多是為了救濟貧苦同行,這回是遇上這樣的大災,群情激奮,也很順利地籌辦起來。喜成社的戲還是在廣盛樓搞,白喜祥和崔福水商議著排定戲碼,最后的大軸,貼出近來一直非?;鸨摹?/br> “您自己不上大軸?”崔福水期待地問。 “入夏以來身體尤其不好。待到秋涼之后,一定多唱幾出。” “好好好。都伸長了脖子等您吶?!薄?/br> 九道灣胡同。大晌午的正是休息時分,天氣燥烈,蟬兒聲嘶力竭地叫著,地面被日光照得慘白,隔著鞋底都感受到暑熱的威猛。白家小院門口,有個人影一閃,是玄青,停在街門外躊躇半晌,終于敲開門進了堂屋。 “師父,徒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闭埌矄柡弥?,玄青低垂著眼簾小聲說。 白喜祥放下茶碗,瞧著肅立身畔的徒弟?!爸v吧?!?/br> “崔爺說下星期要上義務戲,是大事,叫好好預備著?!?/br> “是啊。這等善事,三教九流都樂于參與,屆時得有不少達官貴人、業(yè)內(nèi)行家捧場,你的大軸,沒問題吧?!?/br> “我倒是沒問題,我只是想……從全社的考慮起見……” 白喜祥用折扇敲著椅子扶手:“有話直說,玄青,我不喜歡這樣?!?/br> “我說了,師父您別生氣……前面的、,能不能換個角兒?!?/br> 白喜祥愣了一瞬,沒反應過來:“換角兒?換哪個?” “……天青?!?/br> 白喜祥雙眉一蹙:“你這是什么意思?” “您別生氣,聽我解釋呀……”玄青額頭滲出一層細汗。 “解釋什么?你覺得天青怎么了?他的七郎不夠份兒?” “夠,夠,他比我夠份兒。”玄青腮邊抽動:“我就是覺得,這次大義務戲,非同一般,換個七郎,更四襯些?!?/br> 白喜祥猛地站起身來,踱了兩步,轉(zhuǎn)身盯著玄青: “七郎與你,有什么相干?你倆都沒有對手戲。你覺著社里有比天青更合適的人手嗎,你秦師弟能來這個活兒?……玄青,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師父一直教導你的‘一顆菜’道理,你還記得吧?” “記得的,記得的。師父教導我們要像一顆菜一樣,緊緊抱團兒,齊心協(xié)力成就一個好班社,一臺好戲。我……我不是覺得天青不行,我是覺得這么重要的一場戲,陣容應當更硬著點兒。我這幾天想著:趙四爺聲名遠播,都說他是‘活七郎’,您是他尊重的師長,邀他來客串一次,他肯定答應。有他出場,肯定比天青得彩吧,賑得的錢糧多了,社里也更有面子。”玄青抬頭瞄瞄師父臉色:“師父,打從我自個兒來說吧……跟您說實話,我也希望借這難得的機會,再往上竄一竄。傍著趙四爺,我和竹青他們,還有天青,都能學著不少東西,也能好好地揚揚聲名?!?/br> 白喜祥慢慢道:“玄青,老輩人都教我們:踏踏實實做人,老老實實唱戲。好高騖遠使不得。我也實話對你說:趙四爺?shù)钠呃桑憬硬蛔??!?/br> 玄青沉默半晌,說:“師父您老是不信任我?!?/br> “我是知道你。玄青,唱戲這回事,一點含糊不得,不是傍上名角兒你就是名角兒了,自己實力不到,硬傍上去,會死得很難看?!?/br> “師父,您給我一次機會好么。我肯定成。這幾場您也都看著了,雖然我沒有天青的好兒多,但是座上對我的品評那都沒說兒的?!?/br> 白喜祥長嘆一聲,踱了幾步:“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釘子不扎著rou,總是不知道疼?!?/br> “師父,求您了。我知道您寵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白喜祥的口氣放和緩些,說:“玄青,戲碼已經(jīng)安排下去,這時候換角,太傷人了。以后再給你找機會吧?!?/br> “師父,天青那邊我已經(jīng)說了,他同意的。” 白喜祥臉色一變:“什么?你告訴他要換角?” 玄青忙道:“沒有沒有,師父,我就是跟他聊聊我的主意,我說這場戲太重要,有趙四爺上,肯定更火,而且能當場跟著趙四爺?shù)钠呃?,他也有機會多學著點兒。他說聽我的。他同意了我才來跟您說的,我當然不想傷著師弟啊?!?/br> 白喜祥凝視他良久,緩緩道: “玄青啊,你們師兄弟幾個,都成年了,各有各的心事,這我明白。但是,無論如何,用心要正,心地要光明。咱們唱戲的,心思要是太多,唱出來的東西,玩意兒再好,也不對頭,此之所謂‘戲品即人品’。二十上下歲,正是決定一生的關(guān)鍵口,希望你們都站得直行得正,別沾染那些梨園行的壞習氣……” 他看著玄青的神色,搖了搖頭,停頓片刻,折扇在手心輕輕一拍: “好吧,你這樣急切,我不答應你這一次,你總是不甘心。我去請趙四爺,你……你自己好好把握著自己!” “拜謝師父!” ☆、第十三章 射七郎 大雨初晴,好一個夏涼夜。廣盛樓車馬盈門,各方貴客云集,都奔著喜成社的義務戲。戲園子門口磚影壁上,破例貼了戲單,“全部”幾個字寫得斗大,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出場的角兒姓名,全都是喜成社最當紅的伶人,打頭“穆玄青”,接著是“董竹青”,在他們頭頂上,橫排大字注明“特請趙連秋老板客串楊延嗣”。 白喜祥趕早兒到了廣盛樓,臺前臺后地指點,天青隨侍在他身邊,幫著張羅。今天的園子不僅是滿座,連四周大墻都坐滿了人,勉勉強強地擠在墻邊青磚砌出的一圈窄臺子上。 “起碼也算有座兒呀,比那些買站票的強!”他們還挺得意。 “強什么呀,您那叫掛票?!弊械娜撕逍χ?。 趙連秋不愧有“活七郎”美譽,出場一戳一站,身段邊式,工架大氣,立時就是一陣滿堂好。他與白喜祥出身同一科班,是正當壯年的后輩,半生在戲臺浸潤,長靠戲功底扎實,一桿□□使得幾有雷霆萬鈞之勢,鷂子翻身異常漂亮。一折下來,滿座都喊啞了嗓子,一浪接一浪的彩聲送他進了后臺。白喜祥在上場門后頭坐著,起身拱手道: “四爺辛苦!‘活七郎’實至名歸!” 趙連秋連忙上前攙著白喜祥坐下:“二爺您臊我呢!叫我臉往哪兒擱去?!?/br> “今天讓玄青傍著你唱大軸,委屈你了。我是想給孩子個機會?!?/br> “二爺說哪里話!要不您帶挈著我,我哪有今天!”趙連秋接過跟包遞上來的杯子,飲了幾口茶:“只要二爺吆喝一聲,我是水來水里去,火來火里去!”他轉(zhuǎn)頭看見侍立一旁的天青:“大侄子!你的七郎我也聽說過,前途無可限量,將來一準兒遠勝于我!” 天青剛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