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抬起臉，卻忘了兩個人挨得近，額頭正碰上他的唇，只覺肌膚上軟軟的一涼，慌忙往后一撤，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抬手覆上了方才觸到的地方，心下怦咚跳了跳，半晌，才默然的道：“這樣你還能把這幾只小蝦米從人海里揪出來，佩服?！?/br>
    成斐面上倒沒見有什么異色，只淡淡沉聲：“有心便能查。何況小蝦米后頭連著大魚，漏不得?！碧K閬挑眉，將眼睛移到輿圖上，贊同的唔了一聲。

    成斐無言望著她低垂的睫羽，半握成拳的手卻掩在下頜，唇際漫出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笑意。

    蘇閬把手中物什放下：“父親昨晚已經(jīng)把事情交代給我了，正好過幾日我得從疆北的客商那里采買些東西，先讓我查探查探好了?！?/br>
    成斐頷首：“其實我們可以…”“我一個人就成，你，”蘇閬打斷他的話，半天憋出來幾個字，“太扎眼?！?/br>
    成斐瞧著她，忽而笑了：“好吧，注意安全?！?/br>
    衛(wèi)凌動作道倒快，第二日才過晌午就到了府上來接她，蘇閬盯著孤零零掛在衣櫥里的男式衣冠考慮半晌，想到前幾個月才在海香閣露的相，還是穿著平日的裝束便出了門。

    天氣漸漸回暖，日頭一如常往的掛在天上，整個京中都蒙著一層干燥的熱意，路上行人都少了許多，待拐進長寧街，才見有了些活絡(luò)氣息，馬車行的輕快安穩(wěn)，沒一會便到了莊前，蘇閬撩起簾子，入眼處一塊牌匾高懸，上書四個大字：“朔和布莊。”

    所幸店面也就一般大小，不會把她的窮酸凸顯的太厲害。

    蘇閬整整衣裳，正待進去，門前守著的小廝瞅見衛(wèi)凌，忙迎到近前笑道：“二位客官來了，快請進，我們掌柜的在里頭等著呢?！?/br>
    堂中人不多，打眼便能看見站在房里的人，小廝弓腰上前，報了一句。

    男子身量很高，穿著卻是陳中裝束，正背對著二人看料子，脊背挺直，似一段勁竹，聽見小廝的話方轉(zhuǎn)過身來，拱手沖二人見禮，眼睛落在蘇閬臉上時，深褐色的眸子卻不可覺察的一凝，然轉(zhuǎn)瞬便和氣的笑了笑，掩飾了過去。

    蘇閬目光觸及到他的臉，心下竟沒來由有些發(fā)緊。

    好凌厲的眉眼…瞳色雖淺，里頭像是含了不帶一絲感情的碎冰，無端教她想起了雪地里的山鷹。

    明明是很好看的面相，方才轉(zhuǎn)身時似不經(jīng)意間朝自己掃過來的那一眼，卻隱約帶著探究和精銳的寒意。

    蘇閬自認感官警敏，可他的神色消失變化的那樣快，都讓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衛(wèi)凌顯然沒覺察到這一點，和往常見人一般沖他回了一禮：“顏掌柜?！?/br>
    男子沖他點點頭，轉(zhuǎn)向蘇閬：“這位想必就是蘇姑娘，幸會。”

    蘇閬一笑，開門見山的道：“路上衛(wèi)凌兄與我說已經(jīng)談妥當，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看貨了？”

    對方頷首，聲調(diào)放的和緩：“當然，不過鄙人這里只有自己的一些，剩下的還在其他商友處，要看料子恐怕還需姑娘移步會館?！?/br>
    唔，事情發(fā)展的還挺順。

    蘇閬輕快應(yīng)了：“好?！?/br>
    男子笑道：“姑娘果然爽快，”他將手朝堂后開著的一扇門的方向一揚，“庫房就在后院，二位請隨我來吧?！毖粤T上前撩開門簾，自己先走了過去。

    蘇閬趁空朝衛(wèi)凌旁邊一移，壓低聲音道：“他叫什么？”

    衛(wèi)凌有些不明所以：“顏朗，怎么了？”

    蘇閬聞得這兩個字，已經(jīng)將去歲在北狄見過的人和之前被佐樞注意的名字在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卻發(fā)現(xiàn)實在沒有印象，只好作罷。

    興許是在北狄打過一場仗的緣故，看見那張臉才總覺得似乎在哪里瞄見過。

    蘇閬甩甩腦袋，隨衛(wèi)凌一齊去了后院。

    顏朗打開一間廂房的門，將二人讓了進去，從成堆的皮貨里隨便抽出一塊遞給蘇閬，目光不經(jīng)意般落在她臉上：“姑娘瞧瞧吧。”

    蘇閬接過來，拿在手中揉了揉，果如衛(wèi)凌所說，雖不大且有雜色，但好在厚實柔軟，給兵士們用綽綽有余了，且前頭衛(wèi)凌已經(jīng)把過關(guān)，自己也沒有多費心思的必要，遂抬頭沖他道：“沒什么問題，若是現(xiàn)下方便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會館了？”

    顏朗笑了笑：“當然，您這單生意做完，鄙人的商友們也就能放心回去了不是。”

    蘇閬唔了一聲，點頭朝門外走去。

    顏朗望著她的背影，高聳眉骨下的雙眸里略過一道不易覺察的暗芒。

    門外日頭已然顯了西沉的模樣，天邊的云彩都鑲了一層榴紅色的金邊，像極了女子裙擺上勾勒的繡紋，成斐處理完泓學(xué)院的事情，走到門階前，抬頭朝天上紅白暈染的霞云看了兩眼，冥思間回廊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人，徑直走到成斐近前，行了一禮道：“公子，先前查到的寐兒的來歷，確實出了些問題?！?/br>
    成斐頷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來人直起身：“般琪是寐兒來陳中之前用過的名字，但并非本名，她的本名，喚作蘭珠?！?/br>
    果然。

    成斐淡聲道：“蘭姓在北狄，并非平民姓氏?！?/br>
    “是，蘭氏名族世代擔任重要輔臣，之前的左右都尉即是蘭氏族人，統(tǒng)領(lǐng)萬騎，不知緣何，卻在七年前的一次部落紛爭中沒落了下去，北狄王降罪蘭氏，嫡系族人抄家落獄處斬，旁支也皆流放西陲各處，死散無數(shù)，現(xiàn)如今的北狄王都中，異姓者呼衍一族取蘭氏而代之，勢力愈大，蘭氏族人早已沒了回到都城的可能，屬下以為，蘭珠此番在京中出現(xiàn)，絕非巧合?！?/br>
    四周一瞬的靜謐過后，成斐無波無折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br>
    原本佐樞對寐兒的調(diào)查止在了窮苦姑娘般琪那個名字上，卻有一次他去華月樓時，瞥見寐兒敬酒時，無意間用舉杯的那只手的小指指甲勾起酒水，朝地上撒了三下。

    不過是發(fā)生在轉(zhuǎn)瞬之中的習(xí)慣性的動作，與人碰過酒杯不經(jīng)意便做了，甚至像不小心指尖沾到酒水將其甩掉一樣正常，成斐卻在與人敬過酒之后的寐兒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慌亂，而后她的眸底，又隱約有掩飾和悵然一閃而過。

    成斐忽地想起，女子宴飲前灑酒三滴以敬地神，是北狄的上層中人才有的規(guī)矩。

    那晚后他便暗暗留了一層心，不曾想從這個疆外舞姬身上，竟牽出了呼衍與蘭氏兩大貴姓氏族。

    第33章 虛情(三更)

    只是這件事與潛入陳中的北狄細作有無聯(lián)系, 還需再靜待看看。

    成斐思忖片刻，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夜色如水般幽幽沉下來，二更的敲更聲余音漸消, 成斐放下筆, 撤身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

    夜里不見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