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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走過外院,穿過長廊,走進一間名喚做“清河”的大殿,大殿之中坐著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男人。他雙眼微合,雙手合十,聽到腳步聲也未曾睜開眼,只是平和一語:“眾位施主,請入座吧。” “謝住持...” 王昉扶著傅老夫人坐在蒲團之上,才跟著坐下... 她往前看去,眼前這個閉目合十的男人太過年輕。她前世并不信佛,卻也是知曉幾樁眼前這位住持的事。他道號慧明,卻有人傳言他是江東周家的嫡子,只因自幼有佛緣,便早早剃發(fā)入寺... 如今雖只有三十余,佛根卻極深。 當(dāng)年先帝還在的時候,曾想讓這位慧明大師入皇家寺廟,卻被他拒絕了... 因此即便是金陵城中的貴人,見了這位慧明大師,也向來是有禮有度,很是恭敬。 慧明依舊未曾睜眼,待眾人坐好,便合十輕語,念起了佛偈來... 他眉目平和、聲音平緩,那枯燥乏味的佛經(jīng)從他口中念出,仿佛格外入耳些。 王家眾人皆坐于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皆恭謹?shù)寐犞@佛偈之音... 王昉亦合了眼,她的耳邊環(huán)繞著佛音。這佛音太過寧靜,也太過安詳,那一字一句敲入她的耳中,仿佛能把她心中所有的仇恨與夢魘,皆壓下去。 她眉心微動,到底還是睜開了眼,不愿沉浸于這佛音之中...她既能活過來,便沒打算喜樂安康的活著。 那仇恨與夢魘就一直跟著她吧。 只有跟著她,才能時時刻刻提醒著她... 身邊人皆沉浸于佛音之中,未曾發(fā)現(xiàn)王昉的異常。 端坐于高臺之上的男人卻忽然睜開了眼,他眼中清明、無欲無波,即使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也只是這般平靜地看著她...口中依舊念著那佛音。 王昉與他頜一頜首,卻什么都未曾說,只閉目合十,面色從容而安詳。 ... 午后,眾人吃過齋菜,傅老夫人繼續(xù)去尋慧明大師解惑幾個佛理,其余人等便皆去事先安排好的廂房歇息去了。 王昉素來有午睡的習(xí)慣... 可今日,不知是因為那聲聲佛音,還是旁的緣故,她躺在床上竟是一刻也睡不著。阿蕙睡得正熟,王昉想了想還是未曾擾她,自行往外走去。 玉釧正靠著桌子打絡(luò)子,瞧見她出來卻有一瞬的怔楞,她忙把手中的絡(luò)子放在繡簍中,起身迎了幾步:“主子今兒個怎么沒歇?” “吃得多了,一時睡不著...” 王昉午間的確吃得有些多,清明寺的齋菜也算一絕,她一時未曾克制便多用了些。 玉釧點了點頭,便又問了一句:“可要奴去廚房要碗酸湯?” “不必了——” 王昉看著外頭的天色,倒是大好晴天:“出去走走吧。” “是...” 玉釧取過斗篷替人系上,便扶著她往外走去。這個時候,大多都在午歇,一路上除去灑掃的幾個小和尚,也未曾瞧見什么人。 王昉漫無目的得走著,小道清幽,兩側(cè)培有不少山茶花... 再往前去便是梅園,如今正值時季,紅白兩梅交錯相映,開得正好。地上還有不少落梅,碾于那泥土之中,有風(fēng)吹過,便攜來一陣梅香... 味道清雅,甚是好聞。 玉釧扶著她往前走去,笑著說了一句:“這個清明寺倒不似那些香火之地...” 王昉未說話,她看著這滿園景致,眼中卻也多添了幾分笑意—— 太過清雅,的確不像。 玉釧指著一處,輕輕咦了聲音:“那是什么?” 王昉順著她的眼,往一株老梅樹看去... 那樹并無什么奇特,偏偏那幾枝交錯的梅花之間,有一角玄裳外露出來...如今這一角玄裳正隨風(fēng)搖曳,發(fā)出幾分聲響。 王昉眉心微動,風(fēng)拂過她的面,連帶著腰間玉環(huán)互敲發(fā)出聲響。 而她邁步往前走去... 玉釧連忙握住了她的胳膊,低聲喊她:“主子...” 前邊什么東西都不知道,何況這處如此孤僻,若當(dāng)真有個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無妨?!?/br> 王昉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無事,便繼續(xù)往前走去,待至那老梅樹下,上頭的情形便也全部顯現(xiàn)了出來。 原是一個男人... 那男人身穿玄裳,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面容,瞧不清是何模樣。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松松握著酒壺,酒壺口子大開著,如今正半傾斜順著直線往下落酒—— 酒香四溢,隨風(fēng)傳來幾許梅花香。 而他靠著那老梅樹干,卻不知是夢是醒。 玉釧瞧見這幅情景,方松了一口氣。她又看了看樹上的人,便低聲說了一句:“這么冷的天,竟跑到樹上?” 莫不是有病? 王昉搖頭笑了笑,她看了男人身上穿著的單薄玄裳,無意多管,轉(zhuǎn)身往來時道上走去。她將將轉(zhuǎn)過身去,身后的男人便已取下面上衣袖。玄裳翩躚一落,那日頭穿過叢叢梅花,打在他的身上,露出一張豐神俊秀的面容... 他的面容帶著幾分初醒后的神態(tài),看著王昉的身影,一雙桃花眼微微一轉(zhuǎn),輕輕咦了一聲,似有幾分惑然,聲音卻微微上揚幾分,含笑一句:“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尋本公子到這佛門清凈地?” 王昉步子一頓,玉釧卻已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