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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清怡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不由細細回憶著從嚴青旻出生到現(xiàn)在的點點滴滴。 好像并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 他小時候愛哭愛鬧,稍微不見薛氏身影就放聲大哭,小解時候也不避諱,不管人多人少,不管是在炕上還是地下,反正想尿就尿。 及至稍大點,雖然比嚴青昊機靈些,卻也表現(xiàn)出特別的聰明。 就是懶而且饞,常常倚小賣小逃避干活不說,還多占多吃。 因為他年紀最幼,不管是薛氏還是嚴清怡都愿意縱著他。 或許就因此而養(yǎng)成了這種性情。 也不知從現(xiàn)在開始扳正,能不能扳過來? 嚴清怡思量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見薛氏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睡這么久,再不起夜里就該走了困?!?/br> 嚴清怡忙坐起身,穿好棉襖,匆匆梳了梳頭發(fā)。 日影已經(jīng)西移,將天邊云彩暈染得絢爛多姿,晚霞斜斜地鋪照在院子里,一半兒亮一半兒暗,有種不真實的美。 嚴清怡恍然記起下午本該買對聯(lián)紙找袁秀才的,這個時辰已經(jīng)晚了。 薛氏笑道:“不急在這一時,明天去也不晚。” 袁秀才上午教七八個弟子讀書,下午會有空閑時間。 吃過午飯,嚴清怡聽從薛氏吩咐,買了大紅對聯(lián)紙和二兩白糖往府學胡同去。 原以為袁秀才會歇晌覺,嚴清怡正打算在偏廳等一會兒,沒想到書僮很客氣地說:“嚴姑娘來得巧,先生正有事跟姑娘商量?!?/br> 嚴清怡頗為意外,隨書僮走進書房。 書房點了炭盆,非常暖和,雖說炭不如她前世用得好,但比起猶如冷窟般的涌泉胡同來說,無疑于天上地下。 嚴清怡恭敬地朝袁秀才行個禮,“先生找我有事兒?” 袁秀才遞給她一只信筒,“你的信,剛送來不久,否則就要青昊帶回去了?!?/br> 嚴清怡道謝接過,只見上面寫了袁秀才的名諱,再里頭另有只略小點兒的信筒,寫的是“煩請轉(zhuǎn)交涌泉胡同嚴家三娘”。 字體柔媚秀麗,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除了何若薰,嚴清怡再想不到會有別人,忙抽出信紙。 信果然來自何若薰。 上面寫她費盡心思好容易得來一壇秋露白,只是京都大雪不斷,難以出門,所以還未曾到豐臺去?,F(xiàn)在只盼望年前天氣能好轉(zhuǎn)些時日,再打照殿紅的主意。 嚴清怡看著落款,自寫信那日到現(xiàn)在足足半個月之久,想必真是大雪封路耽擱了驛站。 還好,何若薰不曾忘記她,也不曾忽略應許過的話。 嚴清怡笑笑,問袁秀才:“我想寫封回信,可否借先生筆墨一用?” 袁秀才指了書案,“你自便即可?!?/br> 書案上擺著文房四寶。 硯是易水硯,墨是松煙墨,有大小兩種毛筆架在湘妃竹的筆山上,旁邊擺著竹根雕的筆洗。 嚴清怡吸口氣,往硯臺里注上半硯水,執(zhí)起墨錠研磨片刻,待墨成,鋪平一張宣紙,兩邊用竹根鎮(zhèn)紙壓好,選了那支細毫筆,稍加思索,便落筆如飛。 一系列動作嫻熟而優(yōu)雅,像是做過千遍萬遍般。 袁秀才頗覺詫異,慢慢踱到案前,瞧見紙上工整的小楷,問道:“你師從何人?” 嚴清怡思量片刻,誠懇地道:“先生問詢本不該瞞,只是我另有隱情不便相告,請先生恕罪?!?/br> 袁秀才點點頭,因見她帶來的對聯(lián)紙,便笑道:“如此,便由你伺候筆墨吧?” 嚴清怡欣然答應,再研了些墨,鋪開對聯(lián)紙。 袁秀才約莫著紙的長短,問道:“要五言聯(lián)還是七言聯(lián)?” 嚴清怡笑答:“難得求先生寫一次,還是字數(shù)多點合算”,掃一眼架上懸著的毛筆,學著袁秀才的語調(diào)問,“先生用京提還是大楷筆?” 袁秀才笑瞇了眼,指著紫狼毫的京提,“這個順手些?!?/br> 嚴清怡取下來,雙手呈給他。 袁秀才蘸了墨,屏住氣息,忽然運筆飛舞,一鼓作氣寫下上聯(lián),稍停,待嚴清怡換過另一聯(lián)紙,重新蘸墨寫出下聯(lián)。 趁著等墨干的空隙,嚴清怡問道:“阿昊跟先生就讀已一年有余,不知學業(yè)如何?” 袁秀才面色變得肅然,“我找你正是因為此事。青昊算是機敏,書讀兩三遍便能記住,釋意也講得通,在八個弟子中算是佼佼者,只是他過于急功近利,心術(shù)有些……” 似是在斟酌用語。 “最近我也有所察覺,”嚴清怡低聲打斷他的話,“所以想先停兩年,養(yǎng)養(yǎng)心性,否則讀書讀得多反而更壞?!?/br> 袁秀才捋捋胡子,長嘆一聲,“也好,學可以不來上,書仍是要讀,年前我把論語中的學而篇和里仁篇給他講講。” 學而是開篇,主要講務本,是第四篇,說得是仁德。 嚴清怡連忙道謝,“有勞先生。” 出得門來,嚴清怡沒回家,轉(zhuǎn)而去了當鋪。 當鋪都黑,兩支銀簪只給了一兩銀。 嚴清怡并不嫌少,反正當?shù)檬腔町?,半年之?nèi)可以贖還。 途中經(jīng)過四海錢莊,嚴清怡停了數(shù)息,終是沒有進去。 過得三日,便是臘月初七,剛過辰正,嚴青昊就背著鋪蓋卷回來了。 原本說好的每十日回家一天,因過年要歇大半個月,加上年底差役公事忙,便沒讓他們休息。 這次足足在外頭待了大半個月。 薛氏見到他就沒移開眼珠,上下左右仔細看了個遍,好在嚴青昊臉兒雖變黑了,卻是沒帶傷,連處青紫都沒有。 薛氏這才放下心,樂呵呵地去買大骨準備給嚴青昊燉湯喝。 等她離開,嚴青昊跑到嚴清怡跟前,請功般道:“姐交代的事情我都做了,他氣得眼紅,三番兩次挑釁我,我沒搭理他。” 看著他老實憨厚的樣子,又想起嚴青旻懷疑審視的目光,嚴清怡搖搖頭,親昵地攬過他,低聲道:“這事兒你知我知,誰都別告訴,阿旻也不告訴……我又做了些絹花,明兒咱們先去文廟街,然后到水井胡同?!?/br> 嚴青昊連聲應好。 第二天,兩人吃過臘八粥,幫薛氏收拾碗筷清掃了院子,才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嚴清怡沒有像上次似的進綢緞鋪,而是在雜貨鋪門口擺了個地攤。 嚴青昊疑惑不解,指著不遠處的瑞祥問道:“怎么不進去?要是再能賺到銀子就好了?!?/br> 嚴清怡笑著解釋,“大戶人家里冬月就開始選布料做過年衣裳,今天已經(jīng)臘八,再做衣裳早就來不及了。上次李家姑娘出手大方,也是因為你說要讀書的話。不管哪朝哪代,讀書人總是被人尊敬,咱們家中清貧,卻要省吃儉用地讀書,所以她們才愿意接濟一二?,F(xiàn)在天冷,千金小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