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故意透漏，就是她這個貼身丫鬟也沒法相信。

    小姐八歲回的京城，在這里根本沒人認(rèn)識這張臉。她不跟著小姐，小姐才更加安全。

    恩義侯府的小姐失蹤，三五個月沒有音訊，也只有亡故這條路了。

    想到兩人即將各奔東西，香蕙不免傷心?！靶〗阍趺磿兂蛇@副模樣，是誰害的小姐？”

    無色安慰道：“也許是老天的安排，知道我想回錫城查找娘親一家人罹難的原因，特意賜給我這個脫離侯府的機(jī)會。所以，你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br>
    “小姐放心，關(guān)系到小姐性命，奴婢死也記得?！?/br>
    香蕙擦干眼淚，麻利地在無色頭頂兩側(cè)挽出兩個團(tuán)子，套上一對從未戴過的冰藍(lán)色蝴蝶展翅珠花，襯托得小姑娘可愛又俏皮。

    頭發(fā)梳好，香蕙便去幔帳后頭開箱籠取匣子。

    無色從簸籮里拾起剪刀，打算將累贅的裙擺剪去。誰知滾邊縫的結(jié)實得很，無色力氣又小，剪了好幾下才剪開一道小口子。

    “小姐別剪。咱們進(jìn)京前郡主準(zhǔn)備作禮的小孩衣裳，我記得還有一身，您應(yīng)該能穿?！?/br>
    無色聽了這話，甚是欣慰。一個人活著，必得耳聰目明，香蕙越機(jī)靈，出府的日子才能更好過。外邊雖然海闊天空，卻也危機(jī)重重，毛賊盜匪，比比皆是。

    “等安頓下來，你不妨找個鏢局或者寺廟學(xué)點防身的功夫。不求學(xué)出個什么名堂，能自保就行。”

    “奴婢記下了。”

    香蕙替無色換好衣裳，扣上盤扣，滿意地點點頭。衣裳本來略大一些，不過無色里頭還有中衣襯褲，剪去冗長部分，外邊再套上大紅色的碎花薄襖和青面綢褲，剛剛好。如今春暖乍寒，這樣穿不冷不熱，看著也十分喜氣。

    兩廂對望，無語凝噎。香蕙的眼眶再度蓄滿淚水。

    無色狠心道：“好了，你也該走了，帶著東西準(zhǔn)備出府吧?！?/br>
    香蕙接過那枚黑檀木的東宮令牌，一臉惋惜?！靶〗惚緛砜梢援?dāng)上太子妃的，以后還能當(dāng)皇后。這樣一走了之，什么都沒了。”

    無色面無表情看著黑匣子，不著一字。就算留下來，她也當(dāng)不成太子妃；就算當(dāng)上太子妃，也不會成為皇后。

    性情溫厚的太子殿下，注定是他人的墊腳石。貪婪的二皇子，狡詐的四皇子，圣心難測的皇上，他一個都搞不定。更別說，還有一個擁兵自重、心狠手辣的蕭王。

    昭仁二十五年，昭仁帝突然駕崩。由于太子被廢后一直未定儲君，太后急立七歲的九皇子為帝。少年天子趕鴨子上架，君弱臣強(qiáng)，于是四面八方各路豪強(qiáng)兵臨城下，一時間京城大亂。城門封閉，不能出也不能進(jìn)。蕭王帶著自己的三萬親兵，加上數(shù)萬京衛(wèi)，與城外各方武裝勢力逐一交鋒。最后蕭王勝了，但是勝利的代價慘重。城門仍舊被破，京城伏尸數(shù)萬、血流成河。

    在她的記憶里，死在這場叛亂之中的除了恩義侯靳家，還有康樂侯蕭家、內(nèi)閣首輔汪家、內(nèi)閣大臣柳家、京城守備羅家。三個月內(nèi)，多少權(quán)臣貴族之家說塌就塌。

    這場動蕩，史稱“昭仁之變”。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

    生生滅滅，朝代更替不足為奇。只是她沒想到，蕭王帶兵殺進(jìn)皇宮之后，只是誅殺了預(yù)備逼宮的肅王，并未坐上那把龍椅。

    蕭王大肆殺戮，竟然真的只是為了勤王。真真叫人想不通。

    他親手殺了自己養(yǎng)父一家，又殺了生父一家，背上遺臭萬年的惡名，卻不登基稱帝，反而扶持年幼的九皇子登基，乖乖做起了攝政王。

    不對，他這個攝政王當(dāng)?shù)貌凰愎?，后來進(jìn)了桃花庵后，有一次聽剪思姑姑說，蕭王無端端煽動幼帝下詔書殺佛滅道，三天內(nèi)抓了數(shù)千名和尚道士、方士術(shù)士。

    不論老百姓還是達(dá)官貴人，對此舉皆是怨聲載道，直斥攝政王藐視天地神佛、不敬宗廟祖宗。

    蕭王就是這么個恨不得毀天滅地的劊子手，連菩薩佛祖和太上老君都不放過，真不知道他圖什么。

    京城叛亂平定后，蕭閻王的稱號鐵板釘釘，可止小兒夜啼。鬼面修羅，專治各種熊孩子。

    想到蕭王，無色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別扭，畢竟，她曾做了這個殺神兩年的侍妾。雖然有名無實，但每憶及那個名字，總?cè)缑⒋淘诒?，讓她坐立難安。

    話說回來，對于蕭王，她終究存留一份感激。是他將她送進(jìn)桃花庵，讓她有機(jī)會碰見師父，體味這人世贈予她的最后一分溫情。

    桃花庵的春秋三載，是她上一世最美好的時光，無風(fēng)無雨，自在逍遙。

    “小姐，我們這樣走掉，香若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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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誰是黃雀

    “小姐，我們這樣走掉，香若怎么辦？”

    香蕙見無色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猶豫半天，卻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她們主仆就這樣離開侯府，香若豈不是徹底沒有活路。

    不管怎么說，香若和她同住一個屋子也有五六年，她怎么能袖手旁觀任由她枉死。

    無色繼續(xù)眼觀鼻鼻觀心。香蕙的話提醒了她。

    香若背主自然該死?？墒撬浀?，上一世在西廂房花廳里，她并沒有喝掉杯中茶。茶水是靳漪準(zhǔn)備的。對于那個視她如眼中釘rou中刺的好meimei靳漪，她從來就沒放棄過防備。

    可為什么最后還是著了別人的道，回到房間后便渾身虛弱，四肢無力，以致于二皇子闖進(jìn)來時，她沒有半分反抗的力氣。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如果靳漪是那只失敗的螳螂，究竟誰做了黃雀。

    是今日及笄禮的主角靳瓊，還是從來不管他人瓦上霜的靳涵？似乎都有可能。

    香若只有一個，不可能為兩個人辦事。她記得自己跪在榮德堂時，是靳瓊求情，香若被打了十個板子便不了了之。

    那香若替靳瓊做了什么？

    無色想到這，冷不丁開口問道：“洗臉?biāo)悄阌H自打來的嗎？”

    香蕙被她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磕磕巴巴道：“不，不是。方才奴婢剛到走廊，香若打好水準(zhǔn)備進(jìn)來，碰到奴婢就將面盆給了我。”

    見無色神情不虞，又補(bǔ)充道：“香若采花去了。屋里還有些生漆味，奴婢讓她順便領(lǐng)些百合香回來?！?/br>
    無色不再做聲，只撿起地上半塊中衣碎布頭在面盆中浸濕，然后遞給香蕙?！澳闳フ壕兔靼琢?。將布頭隨便扔在客廳哪個邊邊角角，找個不打眼的地方等我?！?/br>
    “小姐不和我一起出去？”

    無色慢慢眨了下眼，她當(dāng)然要找出那只黃雀再走。既然回來了，該報的仇該償?shù)亩?，必須一一銘記在心，一個都不能漏。

    “銀票和令牌分開藏好，這件衣服很重要，替我保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