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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出金屋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12

分卷閱讀112

    76、生隙

    母子之間這頓午飯吃得特別沉默。

    這特別的沉默,當(dāng)然說的是劉徹,不是王太后——王太后把劉徹叫進(jìn)長信殿里來,就是要趕在廷議結(jié)束之前,最后再向劉徹施加一道壓力的。要不然,等廷議結(jié)果出來了再改,就是太后威嚴(yán),也難免有弄權(quán)的嫌疑。

    這一頓飯她吃得很少,才吃了幾口飯就吃不下了,看到劉徹裝聾作啞,太后心里也不是沒有火氣的。

    這幾天正是朝廷里爭論得最激烈的時候,本來事情都要定了。忽然間把陳嬌搬遷到清涼殿寸步不離,那些大臣當(dāng)著陳嬌的面,好意思說灌夫的不是?局勢竟隱約有了再翻覆過來的意思。王太后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件事要是劉徹一開始就站在竇嬰這邊,她也就算了,但要因為陳嬌的意思翻盤,她以后還怎么在后宮過日子?

    “我人還沒死呢!”她一氣就又咳嗽了起來,聲調(diào)嘶啞而高亢,“別人就作踐起我弟弟來了。等到我死了,王家怕不要成了案板上的魚rou,任人宰割了?你也就像個石頭人一樣,連句話都不肯說!今天是你還在呢,大家就還向著田蚡一點兒,隨聲附和你的意思。等你不在了,你看這群人有沒有一個是可以托付朝事的!”

    太后這話平時不要緊,如今在這敏感的時候,說著生死的事,劉徹不免就要有一點不快了。天子從來都是最怕死的,他雖然還年輕,但也已經(jīng)開始祈求長生了。

    自己年紀(jì)到了,說著‘我要死’,倒也是人之常情,劉徹的年紀(jì)還輕著呢,有當(dāng)親媽的咒自己兒子早死的嗎?

    為了田家、王家,太后真是什么事干不出來。帝王嫡子,那是社稷的根本,從商周以降,沒有嫡子就被視作不祥的征兆……看不慣陳嬌可以,想和陳氏爭權(quán),劉徹也不是不明白太后的心思,但十年巫蠱,自己故作不知也就罷了,還一次次地在天子跟前提起陳嬌的生育問題。

    這份心機,就算是親兒子,都禁不住要嫌她刻毒了。

    人都是比出來的,劉徹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為了朝廷大事,他不是沒有做過陰謀安排,也不是沒有犧牲過人命。但天下都是他的了,他所作的一切,自然也都是為了天下。他要將權(quán)力牢牢握在手心,也不是為了讓天下人供自己yin樂,他是要為天下做一番大事業(yè)的。

    王太后呢?為的卻是把陳家、竇氏徹底踩到腳底下,把蓮花一樣純潔無辜,連賈姬的命都舍不得要的陳嬌給徹底摧殘得殘花敗柳了,自己還要作出干干凈凈的樣子來,若無其事地惋惜著‘椒房無子’。為了一己私欲作這樣的事……如果這是當(dāng)年先帝還在的時候,只怕她的下場,是要比栗姬更慘。栗姬說到底也就是得罪了竇太主,又不肯順著天子的話,討天子的歡心。和這樣主動巫蠱、主動要挾君王去為難一個德高望重的列侯,一個曾有大功于國的老將軍比,她的一點罪過,又算得了什么呢?

    見劉徹還不說話,王太后也豁出去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你就開心了?”她索性把飯碗擱到一邊,擺出了市井間老母親蠻不講理的勁頭來,和天子胡攪蠻纏,“我不管灌夫有錯沒有,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不掉腦袋,你讓田蚡還有什么臉面在朝野間立足?你舅舅要下了臺,按他那個跋扈的性子,他的日子只怕比現(xiàn)在的魏其侯還難過得多!”

    王太后最不應(yīng)該,就是太想著一碗水端平,總是想把田蚡拉拔到竇嬰的高度。卻沒想到即使是竇嬰,那也是受過天子和太后的敲打,在相位上時,也還未曾敢如田蚡一般跋扈的。

    外戚有這個能力封侯拜相,天子也樂得用你來抗衡列侯勢力,但沒有這份能力,只會給天子帶來麻煩,還要爬在天子頭上拉屎拉尿。現(xiàn)在劉徹連姿態(tài)都做出來了,太后還裝聾作啞,不依不饒地逼著劉徹……

    就是脾氣再好的人,也都有一條不能被跨越的底線,親生母子之間,也依然有一條叫做權(quán)力的底線,是決不能逾越的。劉徹已經(jīng)和別人分享了太久帝王權(quán)威,好容易把太皇太后等死了,要再來一個什么事都要伸伸手為田蚡撐腰的皇太后,他還消受得起?

    天子心念電轉(zhuǎn)之間,已經(jīng)下了決定,忽然間,所有感情又在從他心底褪去,他不再是劉徹,他現(xiàn)在是一個純粹的皇帝,一個為權(quán)力喂養(yǎng),為權(quán)力所迷醉的權(quán)力動物了。他在心底掂量著局勢,權(quán)衡著這復(fù)雜的天秤,他終于下了決定:外戚、列侯、諸侯王這三駕馬車,曾經(jīng)是勢均力敵不錯,但現(xiàn)在外戚這一邊的力量,也已經(jīng)有點太大了!

    魏其侯也好,武安侯也罷,都代表了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宗族勢力,這群人已經(jīng)不再是新貴外戚,頻繁和列侯聯(lián)姻之余,也隱隱而有了老牌列侯的樣子了。

    是該要打打外戚們的氣焰了!手都伸到宮廷里來了,這群新貴暴發(fā)戶——真是不懂得規(guī)矩!

    劉徹就不動聲色地看了王太后一眼,他作出退讓的樣子來,低聲說,“都是宗室外家,這才要辯論一番,不然,要說灌夫有沒有犯罪呢,也就是一個獄吏的活計?!?/br>
    王太后頓時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查灌夫不扯竇嬰,也不扯田蚡,那灌夫的死罪,還逃脫得了嗎?

    竇嬰畢竟是已經(jīng)下臺的丞相,在這件事上,天子到底還是選擇了保存臺上人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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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也就定下了基調(diào),沒有幾天,劉徹就從身邊的侍中里挑選了兩個遠(yuǎn)方來的青年才俊,負(fù)責(zé)調(diào)查灌夫的罪名。

    “要秉持公心,不要牽扯他人,就事論事,灌夫究竟做了什么事,報上來就是了?!彼@樣囑咐,誰還聽不懂里頭的意思?當(dāng)時服侍在一邊的東方曼倩就已經(jīng)露出了嘆息之色:姑且不論誰是誰非,田蚡的驕人氣焰,也的確是太沒有丞相的氣度,太招人反感了。

    陳嬌看在眼里,倒覺得東方朔這個人頗有幾分敏捷,不像是劉徹目中那個只能解悶,沒有辦事才能的佞臣。

    不過,在現(xiàn)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她當(dāng)然也不會多說什么:越是聰明人,只怕現(xiàn)在越恨不得離陳家遠(yuǎn)遠(yuǎn)的。少了竇嬰這株大樹,竇氏的消散就在眼前不說,就是陳家,誰又能說不會被影響到呢?

    陳嬌雖然還帶著兩個孩子住在清涼殿里,但已經(jīng)絕口不過問政務(wù),她開始一心準(zhǔn)備翻修椒房殿的事,王太后心情大好——這件事反正也是劉徹自己的少府出錢啊,她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反而很有對陳嬌示好的意思,三天兩頭讓陳嬌帶著孫子孫女過去,和她商量大王姬的孩子出生后,該起什么名字,上哪里祭祀。劉徹也在一邊作陪了幾次,見陳嬌雖不說言笑晏晏,但也看不出什么異狀,他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事到如今,巫蠱的事情是捂不住也要捂住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