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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一旦鬧開了,講難聽一點,史書上怎么說不提了,上行下效,大漢風氣為之一變,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邊境又還在打仗,朝中兩個丞相已經鬧得不成樣子了……后宮是不可能再亂了! 再說,這種事一旦鬧開了,母子間也就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王太后怎么說是劉徹的親娘,他心疼陳嬌一回事,也不想和母親鬧得太過分,要到黃泉見母的地步,陳嬌面子上難道就很好看?巫蠱無子,的確是大罪,但這也就等于昭告天下,告訴所有妃嬪,陳嬌可能是不會生了……此后后宮中的風云變幻,就不是劉徹可以預防得住的了。 這千頭萬緒,的確將劉徹縛在了當地動彈不得,他也知道陳嬌必將明白他的為難,但即使如此,感情上她依然不是不失望的。就是做作,也應該要做作地發(fā)作,再由她來勸著、攔著,親手將這件事給揭過去。他知道自己到底還是傷到了陳嬌。 “等眼前這件事過去了。”他就對陳嬌說,“就把阿壽立為太子吧!早立太子,大家的心都能安!” 再沒有立太子更能表達自己的歉意了,甜言蜜語,不過是無聊時的點綴,還有什么事,比一個由他親手送到陳嬌身邊的長子,更能證明劉徹對陳嬌的偏寵? 陳嬌本來正盯著窗外出神,聽到劉徹的話,她輕輕地彈動了一下,才低聲說,“算了!緩一陣子吧?!?/br> 又不禁略帶嘲諷地一笑,“也要等王夫人的孩子落了地,不管怎么樣,讓他們高興幾天再說?!?/br> 她的言辭能有多鋒利,劉徹也不是沒有領教過,可就算如此,這句話說出來,也實在是一下就切中了太后那邊的把柄,一下就把王家人的用心給血淋淋地揭露在了劉徹跟前。 十年前就布置著椒房無子了,為的還不就是把陳嬌、陳家搞掉。讓王家的外戚上位? 后宮中的爭斗說到底,為的肯定是權勢與富貴,劉壽就是現在登上太子位了,大王姬要是生了兒子,后宮中照樣能再起風云。 劉徹眼中頓時就閃過了一絲煞氣,他低聲說,“是啊,還是等王夫人的孩子出生了再說吧?!?/br> 這話里隱隱帶的那份應許,那份殺意針對的是誰,陳嬌自然不會不懂。 就算形容間透著慵懶和厭倦,就算她還是顯得比從前要憔悴得多了,但陳嬌到底還是被劉徹這話給取悅到了——她動彈了一下,又握住了劉徹的手,力道大得甚至把劉徹握得有一點生疼。 “這件事,你不要透露出一星半點來?!彼吐曊f?!拔抑滥?,阿徹,你不想后宮生事,我也不想后宮多事……我……我已經很累了。” 劉徹心如刀割,他深深地望著陳嬌——到了這種時候,她還在為自己著想。 “在母后跟前,你就當作什么都不知道吧。”陳嬌說,“要是她問起來椒房殿的事,你就說我這幾天都在為竇嬰的事求你好了。” 劉徹心中一動,眼神才深沉下來,陳嬌緊跟著又說,“灌夫、竇嬰的事,我不想再管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說什么。我早就說過,前朝的事我不懂,我不管,我也不想去管。跟著你,一世富貴我跑不掉,別的事我還能求什么?對不起外祖母就對不起外祖母吧,竇氏也不能靠著我一輩子……” 她的語氣漸漸有些著急,呼吸也越來越重,忽然間又撲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抽動著雙肩低聲說,“我就是不明白,我從來都沒想著要爭!可為什么還不放過我,為什么從不放過我!” 劉徹幾乎是不自覺地又抱住了陳嬌,他輕輕地吻著陳嬌頭頂的發(fā)漩,眼眶居然泛了紅。在這一刻,正因為他不能也不會為陳嬌將這件事鬧大,愧疚感作祟,他對陳嬌的絕望,幾乎是感同身受。 “你別擔心?!彼p聲說,輕輕地、細碎地吻著陳嬌的耳廓。“他們對你不好,我對你好,你放心,嬌嬌,我一定對你好。灌夫、竇嬰的事,我心里有數的!” 陳嬌卻又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彼v地說,“我是真的累了,你順著武安侯的心意辦吧……這一招不成,他們始終還是會出下一招的,把魏其侯逼死了,他們還有什么能逼的?恐怕也就只能稍停了吧!” 劉徹都給氣樂了:“他是天子我是天子?你放心,這件事雖然要顧忌大家的面子,但我也還是會辦得漂漂亮亮的,讓母后挑不出一點毛病!” 他又摟緊了陳嬌,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先住在清涼殿里,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們換個地方住,以后皇后寢宮就不設在椒房殿,椒房無子,我們才不住呢!我請李仙人為你做法祈福,不到一年半載,你精神回復過來,就有孩子了。是男孩最好,是女孩也無妨……好,不立太子就不立太子,免得生了男孩還要為難……” 陳嬌伏在他懷里,就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她細細地顫抖著,被劉徹密密麻麻的吻終于安撫了下來,最終居然就伏在劉徹懷中,香甜地睡了過去。 劉徹看著她的睡臉,不知為什么,卻是一夜無眠。 又過了幾天,灌夫的罪名終于出來了:論罪當斬。魏其侯進宮面圣,愿用自己的侯爵贖灌夫其罪,其時劉徹正在清涼殿處事,他安慰竇嬰,“不要緊,這件事還是大家一起廷議,廷議出來怎么辦,就怎么辦。” 灌夫的那些不法事,田蚡也都不是沒有做過,竇嬰最怕的就是劉徹被田蚡逼得讓了步,私底下把灌夫定了罪,那就不好挽回了?,F在可以廷議,已經是意外之喜。 這一次廷議規(guī)模就很盛大,兩千石以上的高官,凡是有份管轄到這案子的全都出席不說,劉徹還特別命人出宮請了幾個德高望重的列侯,譬如說前丞相許昌,和從前的御史大夫莊青翟。 眾人各執(zhí)一詞,辯論得也很激烈,不過除了田蚡的死黨,大家也都有些兔死狐悲的心理。就說灌夫有罪的,也沒有人覺得他應該被定為死罪。 就是田蚡的死黨韓安國發(fā)言都很謹慎。“灌夫父死事,身荷戟,馳入不測之吳軍,身被數十創(chuàng),名冠三軍。此天下壯士,非有大惡,爭杯酒,不足引他過以誅……魏其侯這話,說得是很有道理的?!?/br> 韓安國這么一說,大家倒不敢開口了,田蚡當時就氣得變了臉色。 劉徹卻不禁欣賞地望了韓安國一眼,微微露出一笑。 他正要說話,又有黃門在外通報,進得殿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劉徹的臉色就變了,他沉默有頃,才生硬地說?!暗匠晕顼埖臅r候了,今天宮中賞飯,大家先各自用膳吧!朕去去就來?!?/br> 陳嬌在清涼殿的屏風后頭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她舉起袖子,掩去了唇邊禁不住的一個微笑。 不過,這微笑也就是轉瞬即逝,片刻后,她又已經是一臉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