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只怕都在醞釀著立太子的步驟呢。

    “孩子養(yǎng)在清寧宮也是個辦法。”徐循當(dāng)然得站在太后這邊，“有您的照應(yīng)，定能康健長大?！?/br>
    “算了算了?！碧髶u了搖手，“我都多大年紀(jì)了，哪有照看孩子的精力？——你也別欲言又止了，皇后昨日來找我，其實(shí)也是在商議這事?！?/br>
    她瞅了徐循一眼，看似很平淡地說。“皇后是有心把貴妃生的這孩子，拿到身邊來養(yǎng)?！?/br>
    徐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驚雷給劈中了一般，一時半會都沒能反映清楚，打了個磕巴，才算是把太后話里的意思給弄明白了。

    貴妃生的這孩子……皇后是不打算戳穿貴妃的把戲了。

    請立太子，不必多說，她就不請也得立，不過是姿態(tài)而已。

    拿到身邊來養(yǎng)——皇后這是打算把貴妃的桃子給摘了？

    也不是說不行，有貴妃的做法在先，這請君入甕的舉動，帶有很強(qiáng)的諷刺意味，太后未必不會支持。而且不管怎么說，皇后身為嫡妻，本來就可以隨意把任何一個孩子養(yǎng)在身邊。前朝如此的做法，也是屢見不鮮?；屎蟪龅倪@一招，雖然和她預(yù)想的有一定差異，但也不能說是考慮得不周全。

    但……孩子的生母呢？若是如此處置，又該置于何地？

    徐循便不免皺起眉頭，一時半會，都沒對太后的說法表態(tài)，太后打量了她幾眼，不動聲色道，“此舉我一時也難以決斷，你意如何，不妨說來聽聽?！?/br>
    徐循看了老人家一眼，忽然明白了過來。

    太后只怕是對她動了疑心吧……前幾日藕荷過來尋她的事，只怕是沒有瞞過老人家的耳目?！灰先思以敢?，占了名分和權(quán)威，她對后宮的控制力，當(dāng)然還是一等一的強(qiáng)。

    這主意并不是她出給皇后的，徐循就是走到天邊都不怕沒理。她也并不畏懼說出實(shí)話——這幾年間，和太后的接觸，也使得她對太后的智慧有一定的信心。她坦然道，“不瞞太后娘娘，妾身心里，也是不愿見到這光天化日之下拆散人倫的事兒。若是坐視孫妃將皇長子記在名下，朗朗乾坤，還有天理可言么？”

    這基本就是廢話，徐循要不是這個態(tài)度，太后也不會把她找來商量。老人家微微點(diǎn)頭，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

    “然而，”徐循口風(fēng)一轉(zhuǎn)?！叭粢枣硭姡耸伦罾硐氲霓k法，應(yīng)是戳穿真相，為生母設(shè)一位分——誕育皇嗣，功足以封妃了。更別說皇長子冊封太子，乃眾望所歸，太子生母，沒有個妃位，未免顯得國朝待人苛刻，有功不能賞，有過不能懲?！?/br>
    這話算是說到太后心里了，她露出了聆聽之色，“有理?！?/br>
    “援前朝舊例，太子雖不是皇后所出，卻在皇后宮中養(yǎng)育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徐循又道，“為將來計，這樣的辦法也能保證后宮風(fēng)平浪靜，皇嗣傳承名正言順。漢明帝馬皇后便養(yǎng)育了章帝，章帝待之比生母猶有過之，賈貴人亦是善養(yǎng)善終。以妾身所見，這么處置是最為合適的?！?/br>
    只是這么辦的話，孫貴妃便無容身地了，起碼也得受到相當(dāng)?shù)奶幏?，好日子那得?shù)著過。所以徐循又補(bǔ)充了一句，“就不知大哥意下如何了。這條路，恐怕難得大哥首肯。”

    “上策難行啊?！碧笠矅@了口氣，“可有中策？”

    “中策，那便是冊封生母妃嬪之位，詔諭三宮一起養(yǎng)育，”徐循想了一下，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如此一來，照顧了貴妃的面子，大哥應(yīng)該也能點(diǎn)頭?！?/br>
    這等于是讓太后和皇帝表態(tài)，糊涂賬糊涂了，過去的事不計較了。你孫貴妃還是當(dāng)貴妃，孩子也算你一份，唯一的改變就是多了皇后和生母一起來養(yǎng)，雖說日后幾個媽之間免不得勾心斗角，但怎么說也是把孩子的身份給澄清了，該被懲罰的人逃脫了處置——這多少是對皇帝那邊做出的妥協(xié)。不過這宮里朝中的事，最后能做到是非分明懲善揚(yáng)惡的又有多少，這樣的交換，倒是足以讓太后滿意了。

    “下策有么？”她望著徐循，倒是又問了一句。

    徐循默然片晌，真的好想說：皇后提出的不就是下策？可卻又不好說，想了下只好搖頭道，“放任此等態(tài)勢繼續(xù)進(jìn)行下去，則為下策了。生母不得位，皇嗣如何自安？此時稍一放縱，只怕是后患無窮?！?/br>
    太后似乎是終于滿意了，她意味難測地打量了徐循幾眼，忽然嘆了口氣。

    “皇后已經(jīng)不行了。”老人家終于是漏了一句真心話出來，她有幾分痛惜地?fù)u了搖頭，“連大義都顧不上……她已是沒法再爭什么了。”

    徐循對此，也只能默然了。

    太后支持皇后是為了什么，除了婆媳多年的感情以外，還不是因?yàn)榛屎蟮拿赖潞兔郑楷F(xiàn)在除了美德和名分以外，皇后還剩下什么？

    可皇后的這個提議，等于是把自己僅有的籌碼全都仍在地上來踩……一樣是奪子，皇帝瘋了才會打壓自己更愛的貴妃，把孩子送給離心離德的皇后，不提出正生母位分，就沒法占住大義?；屎筮B這件事都看不通透，還拿什么來和貴妃爭？

    接二連三的打擊，到底是讓昔年大度寬和智珠在握的皇后，變成了如今這個反復(fù)無常思緒混亂的失勢者?；屎筮@最后一搏，恐怕不但沒有多少作用，還把自己多少殘留了一些的印象分，也要給敗壞掉了。

    太后如今既然已經(jīng)表態(tài)，徐循也可以談?wù)勛约旱目捶ā！盎屎竽锬镒詮幕ヒ院?，元?dú)馓撊?，一時沒想通也是有的。您訓(xùn)誡上兩句，把利害點(diǎn)明，以娘娘的品性，必不會執(zhí)迷不悟……”

    “幫人沒有幫到這一步的?！碧蟛⒉谎陲椬约旱氖?，“這一次，孫氏做得不好?？珊系谋憩F(xiàn)，也承擔(dān)不起皇后的擔(dān)子?；ブ两穸家荒炅?，前幾個月她做什么去了？孫氏錯了七分的話，胡氏也錯了三分?！?/br>
    徐循有些不以為然，但她也不能和太后去爭辯——太后肯定覺得她兒子是沒有太大的錯處的，因只得委婉道，“娘娘自從入宮以后，也沒過過幾天省心的日子，前一陣子人又重病……”

    有孫氏在，胡氏要說多松快那也是沒有的事。太后雖有些不以為然，卻也是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吧！”

    徐循便住口不言，并不多說什么。太后沉默了一番，方道，“過了滿月，就要寫玉牒了！”

    這玉牒到底怎么寫，就得看這個月內(nèi)幾方勢力該如何斗爭角逐。徐循點(diǎn)頭道，“如今后宮空虛無人，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都不能主事……究竟如何措辦，當(dāng)然應(yīng)該由您和大哥一道做主?！?/br>
    話說到這，徐循的參贊功能基本已經(jīng)是發(fā)揮完作用了。到底采取哪一條策略，就得看太后自己的決定。就徐循自己看來，皇后出的下策，太后估計是不會采用的了。她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