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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說實話,徐循倒是冷靜下來了,她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柳知恩,過了片刻方道,“你是說,我親舅、親叔沒有什么事?” “嫡親的幾位,都經由府里資助,也是衣食無憂?!绷髅Φ溃澳锬锏木藸敳辉鸽x開南京,確因要奉養(yǎng)太夫人的緣故。至于兩位叔爺,雖也有做生意的意思,卻被勸住了,按奴婢想,這都是近親,管束得反而嚴格了,就是那些遠親,素來沒有來往的,現在太夫人、太老爺上了京,鞭長莫及,對他們的作為也就是一概不知了?!?/br> 徐循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狂跳的心,這才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如果真的是她嫡親的舅舅、叔叔在外胡作非為,徐師母卻是一句話都不提,還拿好話來安慰她。那……那徐循真不知道該怎么辦,該怎么想了。剛才。她的整個世界差點都碎成了灰灰。 現在冷靜了下來,不那么慌張了,可再一想卻越發(fā)生氣:若是至親頂著她的名頭招搖撞騙胡作非為的,雖然也糟心,但畢竟是至親,也沒什么好說的。什么四表舅、五堂叔的,徐循都不記得有沒有和他們見過面了。他們做壞事,是拿徐循的名聲來買單,她能甘心嗎? 再說,這件事,柳知恩和張貴妃兩邊都知道了,張貴妃先不說,估計是張家那邊知道兩人感情好,就給張貴妃提了一嘴巴——張家在南京還有家人呢。可柳知恩的老關系是從哪里來的?皇帝身邊那些近侍!連這些近侍都知道了,皇帝沒準也知道了呢? 想到自己還為云南的災民cao心,徐循簡直恨不得把頭塞到炕洞里去,再不出來見人了?;实壅f不定當時都在心底笑話她呢,她自己家一屁股爛賬,還要那么假模假式的同情災民…… 就算這人口買賣開青樓的營生,徐循并不了解,可豪強占地這樣的事,她怎么沒有經歷過?要不是徐先生有個秀才功名,多少都算當地的鄉(xiāng)紳了,和趙舉人交情又好,只怕他們家的地,都難免被人用極低的價錢給買去呢。就徐循記事的那幾年,幾任縣太爺到任以后,都有家人出來買地的,三十兩銀子一畝的兩天,縣太爺家出到十五兩一畝都算是很有良心的了。若是再上頭的大官家里出來買,開到二兩一畝的都有!強買強賣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原本安居樂業(yè)的百姓,瞬間就淪為必須賣兒鬻女才能活得下去的窮佃戶……要是再慘一點,得罪了上官的家奴,全家人連夜消失的都有。 雨花臺一帶靠近南京,沒這樣的事。湯山那里是山坳坳,就出過這樣的事情,一家人因賣田的事,得罪了不知哪個大戶,合家人去鄰村吃喜酒的時候就失蹤了,報到縣里,縣里最后研究的結果是被山洪沖走。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徐循就在湯山,怕得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背地里也和大人們一起偷偷地罵:挨千刀的狗官,到了陰曹地府有你受報應的時候! 現在,有人要頂住她的名頭做這樣的事了!徐循想想都是恨不能把銀牙咬碎,她要有把劍,真是抽出去就上那兩個該死的表叔、表舅家里去了。 “人口買賣,開青樓……”她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又問柳知恩,“想來也少不得逼良為娼的骯臟事了?這我卻不懂,還得你說給我聽呢。” 柳知恩已經說得夠多了,他推得是一干二凈,“奴婢自小凈身,總在宮中長大,對此事也是所知不詳……” 徐循也沒辦法,只好干坐著生悶氣,柳知恩看她冷靜下來了,遂又道,“以奴婢愚見,娘娘不妨將近親都遷移到北京居住,南京一帶的事兒,便和娘娘沒多大關系了。您終究是國朝妃嬪,多有小人仗著您的名兒牟利的,就是皇爺知道了,都不會賴到您頭上——” “不行!”徐循的火氣又上來了,“我好好的人,如何能被這些連面也沒見過的無賴給帶累了!——你去干清宮探探消息,讓王瑾給遞個話,就說我想大哥了,這件事,我自己去和大哥說!” 柳知恩欲言又止,看來并不是很贊同徐循的主意,可徐循這回是鐵了心了,她瞪了柳知恩一眼,“還不快去!” 柳知恩也沒有辦法啊,只好恭聲應了下來,去干清宮托人傳話了。 # 干清宮的近侍,和徐循沒淵源的都很少,起碼也是個熟識,徐循在內侍里名聲又好,誰不樂意傳話?王瑾沒當值,這話還是金英給遞的,“柳知恩那小子,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奴婢剛才進來,把他拿下審問了一番……” 徐循從前一次也沒有做過這種托人請見的事,也正是因為如此,皇帝才會把柳知恩放在她身邊。他覺得徐循性子太笨了,若是沒個能和他身邊近人隨意接觸的內侍護身,就是受了委屈怕也不知道在他跟前說道。 聽說是徐循想要請見,皇帝一看,最后一批奏折也批了一半,再往后就是年假了,因便道,“派個人去把她接來吧,這個小妮子倒是會挑時機,也不知是為什么過來?!?/br> 昨兒娘家人剛入覲,今天就請見,多數情況下那都是為了娘家的事兒,不過也未必就做得這么著急了,別說皇帝,連金英都有一絲好奇,他去了半日,就把一個哭哭啼啼的莊妃給領進了干清宮里。 “大哥。”徐循的眼淚還真不是擠出來的,這事兒她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氣,覺得自己一家都被人欺負了,現在還落得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地步。見到皇帝,她哇地一聲就哭得更厲害了,倒把皇帝哭了個措手不及。 這要是別人,哪怕是何惠妃了,特地跑來哭給他看,皇帝心里也難免覺得晦氣——大年下的掉什么眼淚?安的也不知是什么心??尚煅@一哭,皇帝就覺得心疼啊。這老實孩子,萬不會故意做作,定是委屈得不成了,才來尋她出頭的。 這宮里怕也不會有誰給她氣受了,難道是宮外,有人欺負了她娘家不成? 一邊本能地在心思尋思著原因,一邊忙把徐循抱進懷里,和哄孩子似的哄了起來,一邊皇帝就看了陪著進來的柳知恩一眼。 柳知恩的笑容有點無奈,他也明白徐循現在氣頭上,事情說不清,便跪下來盡量客觀地把徐循娘家人干的那點事說明白了,還特地強調了一下,“娘娘都沒怎么見過這兩門親戚……” 徐循窩在皇帝懷里,擦著眼睛,鼻音nongnong的,迫不及待地道,“大哥快把他們抓起來!狠狠地罰!” 皇帝一聽,和柳知恩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眼里都有點笑意:是被徐循給逗樂的。 他揮了揮手,內侍們便知趣地退出了屋子,皇帝這會兒有閑暇,他決定親自教養(yǎng)教養(yǎng)他的莊妃?!吧岛⒆?,多大的事,難道我還會因此誤會你了不成?快別哭了?!?/br> 徐循冤啊,這回她真的不是因為害怕哭的,“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好好的人